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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针锋相对


“你说什么!”

丁奉仪闻言大惊,竟是顾不得尊卑,上前一步追问着。

那女史边喘息边道:“是华敬容……狗……亲口所说。长沙王请宁王和福王两位殿下吃了半斗花椒……已经……”

俪辞听到这里,知道两位王爷确实是死了。

因为相信死后有灵,赐死皇室成员必须留下全尸,于是实践中,除传奇故事最爱的鸩酒、牵机药、鹤顶红,赐食花椒的法子也曾流行一时,这是因为花椒本身含毒,大量服食能导致抽搐、谵语、呼吸困难,最终呼吸衰竭死亡。虽说过程有些痛苦,但相较于毒酒的七孔流血,已经是比较平和的死亡了。

但上次进宫长公主提及两位王爷的时候,长沙王的态度可称为和蔼,怎么转身,就——

俪辞想不通,也不敢想通。

她看了眼玉静,发现玉静的脸苍白得渗人。

俪辞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在发抖,冷得吓人。

在这个命如飞蓬的时代,连王爷都转瞬就成了死鬼,更何况她们这种无根浮萍。

反倒是丁奉仪,总算还守得几分清明,她请女史坐下,道:“殿下的意思是——”

提到长公主,女史也镇定了,道:“殿下是绝不会让华敬容在长公主府肆意妄为的。”

“那……女史来此,可是长公主殿下希望我们……”

俪辞注意到,玉静问出这话时,用的是我们。

女史应答流畅道:“长公主担心前面的喧哗让娘子们惶惶不安,特意派我让娘子们安心。长沙王的手脚再通天,想在这长公主府胡作非为却也是妄想。”

“可……那毕竟是安国公……和……”

玉静欲言又止,长公主自然不怕华敬容父子,可对方来势汹汹,又带了禁军,长公主的身份也只能暂时地喝止他们。若是当真发起狠,怕是——

玉静的担心,也正是俪辞所想。历代禁军都是功勋子弟为多数,最是无法无天的。此次奉长沙王命前来抓人,虽说长公主威仪,暂时喝止了,但只要稍有退步,那些油条们绝对会趁机闯入后院调戏女眷的。

与其在静秀苑惶惶不安的等待,倒不若去灯火通明的梧桐苑,料想他们也不敢在长公主眼皮下乱来。

一番思索后,俪辞道:“丁奉仪,我想立刻前往梧桐苑。若是他们当真无法无天,借口窝藏福王妃,在内院里乱闯乱窜,反倒会生出事端。”

没想到年岁尚小的四娘子会说出这担忧女子名节的话,丁奉仪也是一惊,随即想起她的出身,又是一通暗叹,赞同道:“娘子所言极是。女子的名誉何等珍重,便是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看了,传扬出去,也是大大的不好。”

女史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俪辞又问向玉静,她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主意已定,前呼后拥地往梧桐苑方向去了。

……

……

梧桐苑作为长公主的处所,布置不可谓不豪华,黄金为栏白玉为砖,奇珍异宝数不尽,可惜俪辞并玉静进入时,却早没了打量梧桐苑夜景的兴致,目之所及,净是铠甲森森,刀尖雪亮,火把熊熊,松油熏得人眼睛疼。

方方进入,立刻有不长眼的兵士横刀阻拦,被女史一个耳光打醒,目光有了畏惧和怨恨,俪辞却是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径直移步入厅堂。

厅内气氛和睦得诡异。

长公主是方要歇息就被吵醒的,只见她青丝拢成松松的发髻,随意插了几根玉簪,身着浅红色绢质薄长衫,外披澜金千重牡丹重锦袍,依靠在贵妃榻上,姿态慵懒难掩眼角寒意。而华敬容则是一身明晃晃的铠甲,盘膝坐长公主对面喝茶,看似不卑不亢,却是低眉顺眼。

见俪辞与玉静款款而来,长公主下垂的嘴角终于有了少许温和,不等她们上前行礼,便纤指微划,道:“赐坐。”

两位娘子并行上前,行礼谢恩,而后正襟危坐。

长公主美目一转,扫了眼派去静秀苑报信的女史,道:“可是有人叨唠了?”

女史上前一步,正要回话,俪辞抢先道:“并无闲杂人等叨唠,只是俪辞听女史姐姐说,宫中出了大事,安国公带人上门,虽然殿下请玉静与我放宽心歇息,我们心中却是不安。觉着这般有负殿下素日的栽培,所以便央女史姐姐带我们来了。”

她流畅地解释着,言辞虽有攀附之意,入耳却是极为舒服。

长公主闻言,微笑道:“娘子们有心了。”

玉静与俪辞忙低头回拜,口称惶恐。

长公主和蔼地点点头,不再同她们客套,径直对着华敬容道:“安国公近来脾气日长了。”

华敬容知道自己星夜带禁军闯长公主府,必定会遭遇奚落,倒也不在意,放下茶杯,拱手道:“某忠君之事罢了。”

“君?大宝之位至今悬而未决,你奉的又是哪个君!”

长公主反问着,虽说眼下长沙王代行君事,专横跋扈,但毕竟没有正式登基,长公主执意挑刺,华敬容也无可辩驳。

只得吃着哑巴亏,道:“方才已经同殿下说了,宫中出大事,宁王与福王谋逆犯上,所幸已然伏诛。长沙王殿下担心余党兴风作浪,为祸京师,特命我前来,搜查余党,保护殿下。”

“逆党?果真是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了。”

长公主轻叹着,手持玉如意,轻敲,道:“安国公,何必对我做出这姿态,这其中的事情你知道的还没我多呢?哪有逆党作乱,明明是七郎等不及了!害怕——”

“殿下请慎言!”

对于他的打断,长公主回以冷冽瞪视,道:“还需要慎言?!傅筑的讨逆书传遍天下,阿鸾的劝进书怕是也早到阿乾手中了。七郎想做皇帝,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豫章王自不必说,便是已经入瓮的燕王也不是好想与的。若是你们这次不能在京城将他堵死,待他回封地,怕是……”

听到这里,俪辞终于是明白七八分了。

难怪长沙王突然翻脸杀宁王和福王这两个逍遥王爷。

难怪华敬容带人直奔长公主府。

原来是燕王入局了。

燕王与汝南王是德太妃所生,燕王行四,汝南王行五,自小过到早逝的怀德太子名下,兄弟二人性子温和、处事公正,在诸王中的威信极高。对长沙王而言,不论是出身还是能力,燕王都是仅次于豫章王的威胁。

可以说,杀宁王与福王只是顺带,搜福王余孽是幌子,长沙王此番动作的目的还是燕王。

只是长公主直白到这份上,反让华敬容没了顾忌,他站起身,铁甲铿锵中,厉声道:

“长公主既然已经看穿,何必让某难做?若有冒犯之处,日后必定负荆请罪,但是今日,却是——”

“你是认定我维护燕王,将福王妃等人藏在内院了?”

长公主也不甘示弱,反问道,凤目已然杀意荡漾。

长沙王对这位六姊尚且素来没有法子,何况对她又爱又怕的华敬容?见她面露杀机,安国公反倒退缩了,道:“殿下,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若殿下觉着王爷此番有失体统,大可派人进宫请懿旨,我必定陪您静等回复。”

长公主倒也没借机相逼,只叹了口气,道:“华敬容啊华敬容,你这没胆的性子,当真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不想她突然说出这略带关切话语,华敬容面色惊讶之余,口气也柔缓了许多,道:“旁人看我风光无限,其实背地里不过是个被人操持的棋子。长公主是知道真相的,何必把话挑明了,让我都难堪?”

“你还怕难堪吗?”长公主轻笑着,她本就极美,此时面绽笑意,越发醉人,但落在俪辞眼中,却只剩下诡秘和恐惧了。

这场合,本不该笑。

果然,一番春暖花开后,又回归冰天雪地,长公主敛容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了,想要搜我长公主府,除非长沙王亲来,否则——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长公主府的门槛虽不高,却也不比酒肆旅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外面顿时响起一阵喧哗,有军士入内,向华敬容附耳禀告。

华敬容闻之,面色怪异,看了眼长公主,终究还是忍住。

反是长公主见俪辞与玉静一脸迷茫,半是解释半是威胁道:“当下情势不稳,我一介女流也怕人趁火打劫。想不到豢养的三百家将第一次派上用场却是对付我那不争气的前夫婿。难怪阿乾说禁军纪律松弛,不堪一击。”

她暂处上风,姿态优雅,吐字若兰,偏偏每个字都挖苦到极致。而能梧桐苑当差的,都是心里只有长公主没有前驸马的,见殿下挤兑华敬容,纷纷配合着或持扇或垂首地掩住笑意,落在本就尴尬的华敬容眼中,愈发羞耻难当。

终于,他熬不住了,恼羞成怒道:“私养军队,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长公主反问道:“我封号长公主,品级等同亲王,本就可以蓄养家将。数额三百,未超出祖宗法制的规定。军士的武装器械,也无僭越。安国公,我犯了哪条,倒要请你说明白了!”

这般针锋相对,却字字句句都占着礼,华敬容本就不敢在长公主面前放肆,现在得了训斥,更是一派霜打茄子的模样,道:“是某无知了,还望殿下海涵。”

长公主于是故作大方道:“你我老相识了,若只是一时错误,我不会介意。”

“某晓得的。”

言下之意很明白,若你知难而退,我这次就放过你。若执意与我做对,我也不会——

俪辞听懂了他们的弦外之意,虽然她不知道长公主的依仗究竟是什么,竟可以将华敬容乃至长沙王都轻慢了。

事实上,从头至尾,这两人的对话都充满了怪异处,最直接的奇怪则是华敬容的自称。

“某”是谦称里语气较为不卑不亢的,华敬容依仗长沙王旨意闯入长公主府,与长公主对话,谦称“某”,标明了他的得意。而后被长公主打压,狼狈不堪,连自称也变成了寻常的“我”。奇怪的是,长公主将家将这张底牌打出后,华敬容又用回了“某”,其中的意味是值得商磋的。

——自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俪辞便处处小心,对长公主之类能左右她人生的存在更是细心观察,一言一行具记下,反复揣摩。这才发觉了华敬容与长公主的怪异。

可惜不知道他们究竟打什么玄机。

总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不会再是秘密,俪辞暗想着,面上却是笑容可掬,记下那些语焉不详处。

长公主也是见好就收,看华敬容已经退步,便不再逼迫,还让侍女为军士们端来点心。

这点心看着精致吃下口却只有苦涩,华敬容自嘲地勾了勾嘴,捏起一个,大口咀嚼。

长公主看他面色苦闷,轻佻鬓角,笑而不语。

宾主“和睦”时,前方突然又生喧哗,乃是一锦衣玉钗女子持孔雀羽扇而来,姿态雍容,盛气凌人。

正是传闻中满腹诗书、将为长沙王侧妃的上官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