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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犹豫不决


这一次的皇宫之行,长公主显然收获颇丰,俪辞却是愤怒与迷茫兼有。

为和上官皇后别苗头,长沙王赏下贴身手串,自然不是凡品。但是——

当真要把手串祭放在傅筑的灵前?

这算是上位者的宽容大度,还是有意的寒碜?

俪辞迷茫地捏着菩提手串,因为被长期抚摸已经隐约呈乳色的菩提子,此刻却是烫手的很。

更让她觉得恐惧的却是长沙王的注视,那种眼神是怀念,更是爱慕与怨恨的结合。

难道自己的身世还扯到一段畸恋?俪辞一通苦笑,自晓得自己是萧氏皇族一员后,似乎就没有遇上过什么好事。

时节早已入秋,清风吹过,树叶萧瑟,秋水粼粼,脚踩着松软的落叶,心中却越发地忐忑不安了。

她需要寻一个地方安静。

是的,自踏入这长公主府,寂寞和孤独便如影子一般围绕着她。虽然无数的事实都让她确信自己是萧家的一员,但她接触到的心都太冷太硬,无法让她生出哪怕是一丝丝的归属感。

不论是看似和气其实心思叵测的长公主,还是外表谦卑温柔实际毒如蛇蝎的长沙王,或是为了权力连孙儿都可以牺牲的太后……萧家人让她害怕,她不敢接近他们,生怕自己会在逐步走近他们的同时,成为和他们一样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怪物!

他们本不扭曲,只是任是谁接触了权力的好,就再也不能正常了。

俪辞叹了口气,政治本就是个泥潭,涉足越深越不能拔出,可再怨恨又如何,她是早已经卷进去了,怎么退?

前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抬起头,是安国公世子迎面而来,俪辞于是收起串珠,停下脚步,摆出礼节的笑容,欠身道:“世子安好?”

华云飞微笑着回礼,道:“四娘子可还住得惯?”

俪辞晓得他心中所求,却也不点出,端着绣了彩蝶芍药纹样的宫扇,半掩嘴道:“张奉仪伺候得妥帖,哪有不习惯的。”

面上微笑,心中不悦。皮里阳秋,本就是大宅院生存的基本功。

可惜华云飞没有看出这点,或者说他的地位让他无法想象自己会被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嫌恶。

此刻,他正故作风流地摇着扇子,与俪辞搭讪。

“四娘子若是觉着寂寞,可以让云瑶过来陪你。她虽是庶出,母亲也是勉强上得了台面的贵妾,平日里谦顺温柔,颇得祖母的喜欢。”

华云瑶是华云飞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之一。华敬容风流好色,姬妾无数,但因为安国公老夫人持家有道,还算有规矩法则。那些卑微的贱妾歌姬,甚至不许有单独的院子,唯有良家才能生养。所以华敬容虽然荒唐,膝下除却华云飞这正经的世子,便只有五个庶出娘子,其中最为得脸的是出生宁国公郑家旁支的贵妾曾姨娘所生之华云瑶。

“长公主已接来玉静与我作伴,不敢叨唠云瑶郡主。”

俪辞谨慎地试图绕开话题,华云飞却是不肯放,眼珠一转,便看见俪辞手中的宫扇,殷勤道:“这扇子做工精巧,倒是与四娘子的容貌相得益彰。”

“世子言重了。世间美人以长公主为首,俪辞不过是五官勉强生整齐了,怎能入得世子法眼?”

一边说,一边竖起扇子遮脸,做出自惭形愧的姿态。

华世子却不肯知难而退,对紧跟俪辞的张奉仪道:“今年雨水多,云瑶与云岫的喜蛛都不怎么爱吐丝。母亲这边的喜蛛如何?”

乞巧节的风俗之一便是养喜蛛,几夜将养下来,若是蜘蛛在盒子里吐丝织网,那便是织女娘娘显灵,认为这位娘子得了巧,日后必定福泽绵厚。虽说是迷信,却是每年都要上演。偏偏俪辞来这里不过三年,前两年身体弱又年岁小,乞巧节活动没能参加,今年身子将养好了,正赶上这大动荡,又是错过了。

所以竟是没有养过喜蛛。

张奉仪何等精明,早看出华世子对四娘子有几分意思,也晓得四娘子未曾养过喜蛛,忙道:“婢子福薄命浅,养的蛛子吐丝少,网也结得单薄。倒是为四娘子供养的那只,当真是稀奇,结的网又光滑又厚重,婢子问过府上的老人,都说没见过这么的福命。”

“奉仪莫要诓我?”

俪辞晓得他们故意一唱一和,却到底难掩好奇,何况她毕竟是寄人篱下,奴婢们难免偏心华世子。与其埋着好奇被一再撩拨,索性就大方地问出了口。

“那蛛子就养在凤羽楼,每日给它换清水和果蔬的姑娘都瞧见了,确实是没见过这么绵厚的。”

张奉仪言之凿凿,俪辞知不会有假,只是难免要做出矜持姿态,道:“这般养喜蛛,真能乞到巧?”

“古老相传,想来不会有错。”

张奉仪陪笑着,向华世子使了个眼色。

华世子趁机故作风雅地再上前一步,殷勤道:“我跟府上门客粗略学过相面,第一次见到娘子时,便觉着娘子的气度和福泽都不比寻常,是难得的贵命。”

“初娘子也曾相过面,说她是贵命,后来得选了太子良娣,家里自然是欢天喜地,备下厚礼重谢了相士。却最终是这样的结果,可见相面之说,不可不信不可全信。”

俪辞回敬着,她有太多的理由不喜欢华云飞和华家,但让这份厌恶彻底爆发的却是红梅。

金香囊烫衣裳事件发生后,她问过缘由,这才晓得红梅是君凤兮西北游玩时带回的,因为生得娇俏,加上华云飞为父亲出恶气的缘故,曾经几次三番地遭到戏弄。红梅虽然沦为奴隶,到底也曾锦衣玉食,开始时唯唯诺诺,次数多了就不愿忍下,于是针锋相对,屡次受罚,始终不肯学乖。

单单只这些,不过让俪辞觉着华云飞好色且心思不正。然而将事情说给四娘子的女官,同情红梅之余,临最后却说了句“亏得她生得好,世子又素来怜香惜玉,这才没有下狠手的”的奴性话。正是这几句,引出了俪辞的烦躁。

红梅可怜,自己又何尝不是?

再得长公主喜欢又如何,她已经是没有父亲和娘家可以依靠的浮萍,何况——

长公主对她根本不是纯粹的喜欢,看似慈爱和体贴,背后却隐藏着太多看不透的算计了。

难怪黛玉百般做作,失去依靠的寄人篱下本就是至悲哀的。而自己的处境,比之黛玉,却又更加艰难。

暂时还顶着个忠贞之女的名分,可以镇住少许下作的算计,如果长沙王成功登基,这忠臣之女就是逆臣之女了!到时拿什么对抗那些不堪!

思来想去,竟只有那至今未显山露水的“生父”可以依靠了。

只希望他对自己当真有几分情,能成为自己的依靠。

倒是华云飞,见自己的话勾起俪辞伤心初娘子,连忙告罪,柔声道:“春花秋月,本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娘子自可感怀伤心,却是莫要迁怒了这大好的景色。”

说罢,指着十步开外金栏杆后一朵含苞待放的重瓣深红菊花,道:“牡丹已开败,尚有菊花可簪。”

“可我不喜欢。菊花高洁,与我竟是格格不入。”

俪辞做作地笑着,心中难免想起菊花在前世的某个社会属性的别名。

“傅家娘子的贞名怎配不上菊花?四娘子过谦了。”

“我是当真的不喜欢。”俪辞尽可能和气地说着,她不喜欢华云飞,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已经到了看见就觉着这人面目可憎的地步了。

何况她一点都不喜欢傅家的贞名,世人都觉得这是荣耀,但用人命换来的忠贞,有什么值得得意?

“女儿家不该这般的伤心动泪。秋日虽是万物凋零,却也是结果之时。春华秋实,娘子不该只看到树叶凋零,看不到枝头上沉甸甸的果实。春有春的美,秋也有秋的好。”

“春华秋实?若是春日没开花,秋日的果,却是哪边寻?”

俪辞反问着,华云飞不肯放弃,犹在垂死挣扎。

“娘子莫不是以为我同父亲一样,是个轻浮好色之人?不愿与我多说话?”

连伺候的张奉仪也帮腔道:“世子有殿下教导,也就嘴上甜腻了些,可从不做那坏规矩的事情。”

俪辞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与其顾忌女儿家的矜持不肯早早地把话说明白,以致事情越拖越复杂,最终满身张嘴也说不清,倒不如当下给他一击,快刀斩乱麻。

心中主意已定,俪辞于是退了一步,缓缓道:“前日在含元殿,太后娘娘曾问过小辈们的婚事。长公主殿下说得明白——”

“母亲说了什么?”华云飞果然是急切地追问了。

俪辞顿了下,笑道:“长公主殿下说了,安国公老夫人与她互看不顺眼,怎么可能让她插手世子的婚事!”

“那又如何——”

“长公主的意思,世子还不明白吗?”

俪辞盈盈一笑,转身离去。

俪辞不在乎这位世子会因为这直白的话语呆立到几时,她只想清楚的表达立场:不可能,绝对的不可能。

虽然至今仍不知道长公主肚里打什么算盘,但看得出长公主不想华云飞淌这浑水,俪辞不是个无情人,即使长公主待自己的好终有一天要她付出粉身碎骨的代价,她仍然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偿还。

不是圣母心泛滥,只是心中早有了念想,她是活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长公主待她的好,她记在心中,但是绝不接受那粉身碎骨的代价。

忠贞为国?连自小接受忠君思想的傅筑也是阳奉阴违,面子上忠君,骨子里却是为傅氏一族谋取政治资本。俪辞这接触过“天赋人权”思想的穿越者,自然不可能成为虚伪大义的卫道士。

或许长沙王能成为自己破出重围的助力。

俪辞苦笑着,猛然想到的这一层,竟让袖中的菩提手串不那般烫手了。

可惜借力长沙王只是个突然泛起的念想,目前掌握的情报太少,前路依旧飘渺,举步维艰。

兴许是心意使然,俪辞猛然间发现自己正站在岔道口,下意识地想问张奉仪,应该怎么走,却发现奴婢们俱在五步开外,屏息凝神,一言不发。

她晓得是方才的话让这位女官有了怨恨,便不开腔,立在岔道前,细细思量。

左边小道落叶缤纷,层林尽染,红装妖娆;右边卵石曲径通幽,松竹相依,层碧叠翠。两般皆好,难以抉择。

正犹豫不觉,忽闻红叶深处琴声传来,似有若无,入耳即化,竟是心旷神怡。

于是主意已定,踏入猩红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