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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若只初见(下)


又是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的情势,太后面色不悦地假咳几声,长公主会过意,嫣然道:“我自然相信七郎,天下事本就是萧家事,七郎有野心,也不会让萧家的天下跑到别家去。”

俪辞顿觉昏眩,这哪里是劝诫,分明是火上浇油!

没想到上官皇后却生生忍住,赔礼道:“是我妇人之见了。”

长沙王闻言,含而不笑地受下。

风波竟就这样化解了?还是更大的纷争前奏?

俪辞想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长公主的算盘。

这看似荒诞的话,恰恰点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只要是萧家人做皇帝,只要确保萧氏家族对天下的控制权不被动摇……在这个前提下,什么都不重要。所以太后虽偏心长沙王,却也容许皇后大放厥词,因为她是萧氏皇族的祖母,维持整个皇室的利益是她的本能和底线。

而皇后也因为长公主的话,明白自己若是紧咬着皇位归属权不放,便会惹怒太后,从而彻底进入被动。

果然,太后见皇后和长沙王暂时和解,脸色好了许多,对长公主道:“还是阿玉说话中听。”

“不过是由己及人。当年做人媳妇时,华家老太太也这样的训诫我,那时听着不舒服,以后才知道,却是句句金言啊。”

长公主言辞轻巧,只是她素来看不上华家,众人皆不懂她为何突然将安国公老夫人抬了出来。

“安国公老夫人是有见识的,”太后轻叹着,道,“奈何华敬容扶不起。”

“往事已矣,母后不要再提起了。安国公老夫人固然有见识,却在儿子的事情上始终宠溺过头,以至华敬容至今还是个郎当泼皮,连带云飞也不成气候。”

话语中竟隐约露出少许不悦。

上官皇后刚得她点醒,知道长公主面上维护太后利益,其实与自己是一派,何况这话看似责备华敬容,言外之意却是怪太后宠溺长沙王,于是满心喜悦地帮腔道:“好在豫章王自小便是陛下亲自教导,总算还是成才了。”

“豫章王怎么能和那一大一小不成器的两个混蛋相提并论?”长公主见她识情知趣,也一唱一和道,“可惜七郎膝下单薄,不懂这为人母的苦处。”

竟是直戳长沙王的伤痛处。

可惜这是事实,即使太后因此生出几分不悦,也不能发作,只略带无奈地看着长沙王。倒是本应尴尬的长沙王面色坦然,道:“我是个专情人。何况子息单薄,也省得些闲话。”

一记软钉子,不轻不重打下,与前言呼应,正缓和了与皇后的关系:历朝历代皇室传承无不以子孙为重,长沙王至今膝下无子,等于即使他篡权成功,未必能把王位传给自己的孩子。

可惜皇后眉眼舒缓了,太后的脸色却加倍难看起来了。

她是萧家的老祖母,爱子无后,怎能不急!

但眼下的主题是皇位的归宿,出于平衡,她不能把希望长沙王纳娶侧室生育儿子的心思说出口。好在她久经风雨,略带浑浊的眼睛转了几圈,见下方四娘子倒是生得靓丽,便有了注意,道:“四娘子可曾婚配?”

俪辞不知太后为何有此一问,长公主代为回答:“傅家素来顾忌多,至今未与她说亲。”

“哦。”太后轻嗯一声,又道,“阿玉给云飞看中了哪家娘子?”

“安国公老夫人看我不顺眼,怎么可能让我插手云飞的婚事!何况那小子顽劣不成器,我也舍不得将四娘子这样的说给他!”

寥寥几句,就将言外之问答得清清楚楚,太后点点头,于是换了通心思看四娘子,居然越看越顺眼了。

只是看到女官手捧皇后赏赐的紫金如意,难免又是一阵不悦,道:“阿乾也是年岁不小了,须得册立王妃,早早成家才是。”

上官皇后和气道:“册立王妃的事情我也催过几次,可惜阿乾性子强势,却是不理睬。至今也就同那叶家女走得近了些。”

太后点点头,心中已是明了。

“四娘子可愿意嫁一个年岁略大的夫君?”

喂!

俪辞脑内一阵轰鸣,顿觉头大如斗,只得拿出大家闺秀的绝招,装害羞装矜持,端起扇子遮住脸。所幸长公主尚未抛弃她,一旁道:“婚嫁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直接问女儿家的?母后糊涂了。”

太后故作爽朗地假笑道:“当真是我糊涂了。”

长沙王也是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摇扇道:“母后莫再说下去,四娘子脸皮薄,都有些吃不住了。”

“傅侍郎为国尽忠,自当为他的儿女都配上好亲事。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倒也不错。”长公主朱唇微启,口齿伶俐间竟隐隐有将话题再一次扳回政治的意图。

上官皇后也是推波助澜:“听闻四娘子是一等一的天妃相,若是寻常藩王将她娶为王妃,怕要生出事端。”

长沙王怎不知她们针对自己,却是笑而不语,恰此刻含元殿总管太监入内同胞,有朝臣侯在前殿,求见太后。

上官皇后当下敛色道:“臣妾暂且告退。”

长公主也起身,道:“国事为重,女儿不再唠叨了。”

太后点点头便是许下,俪辞于是敛起裙裾准备行礼退下,不想被长公主压了裙角,不让她站起,俪辞不免诧异,顺着长公主的视线看去,才发现女官上前挽着皇后行了一级台阶,竟暂停下来,若有深意地看着太后身边的长沙王。

长沙王何等心思,当即看出上官皇后的挑衅之意,合起折扇,礼拜道:“劳烦皇嫂陪同母后接见外臣了,我送下阿姊。”

上官皇后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连假惺惺的恭敬不如从命也懒得说,转身踏回台阶,恭敬地等候太后起身。

……

……

虽说是被长公主与上官皇后联手挤兑出去,长沙王却没有半分不悦。

听着雨打梧桐淅沥声响,并行了百余步,竟是言笑晏晏,毫无沮丧,反倒是长公主,几番犹豫后,最终道:“眼下局势瞬息万变,福王妃担忧王爷有失也是难免。若是七郎当真心口如一,将心意昭告天下,自然天下止戈,四海升平。”

言语不无劝诫之心,可惜没了上官皇后在场,长沙王也不再掩饰,道:“阿姊的话,到底晚了。如今的情势,进一步君临天下,退一步粉身碎骨,早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使我想退出,谁又容许?”

长公主叹了口气,道:“虽说这事情最终是要靠武力解决,可我却当真是希望讲道理就能解决,让彼此的颜面都保全,是最好的。”

“让阿姊失望了。”

长沙王温和地说着,恰好前方一处岔道,长公主停下脚步,道:“送到此处便可。”

长沙王也不坚持,微笑着停下,目送长公主行上岔道。倒是俪辞,见他虽野心勃勃,待长公主与自己却也算温婉,又想起彼此的关联,难免心中哀叹,趁着错身而过时,低声道:“那日驿道上,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长沙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侧脸随意地看了半眼,突然如遭电击般定住了。

“奇怪?”

他喃喃着,眼中更闪过几许不安和难得的温柔,竟是直勾勾地看着俪辞。俪辞他突然毫不掩饰地打量自己,不由一愣,后退半步,挤出笑容道:“王爷?”

长沙王意识到事态,掩饰道:“你生得像一个人。”

俪辞顿生疑窦,又退了半步,问道:“与殿下的故人相貌相似,原是俪辞的福分。只不知那人尊姓大名?”

她本是客套,谁知这话说出口,长沙王顿时就冷脸了。

像是想起了桩极其恶心的事情般,他冷冰冰地说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也只是乍一看觉着相似,细看就不怎么相像了。”

“原来如此。世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想得相似的。”

俪辞故作轻描淡写地说着,她看长沙王藏在袖子里的手隐隐发抖,料想长沙王口中的无足轻重怕是重于泰山。

反是长公主,见俪辞不曾跟上,返回道:“七郎倒是与四娘子一见如故?”

长沙王顿时收起不悦,笑容可掬:“本就相识,怎能不如故?”

“七郎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当真是不明白?她……是那个人吧!阿玉当真好手段。”

是将要发怒却又生生忍住,俪辞察言观色,晓得已经不小心闯进皇家丑闻中,急忙退后,不敢被卷进去。

长公主见她胆怯,却巧笑嫣然,道:“怎比不过七郎的手段,大权在握,呼风唤雨。”

长沙王被针锋相对也不生气,看了眼缩到长公主身后的俪辞,说:“我至今膝下空虚,王妃又久病在床,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或许……真该思量新王妃的人选了。”

“七郎当真是信口雌黄,”长公主摇着宫扇,凤目微眯,“方才在母后面前可是说伉俪情深,怎么现在就变卦了?”

“母后有心,四娘子又大贤德,我顺水推舟做个孝子。”

“顺水推舟要四娘子做续弦?七郎倒也好意思!便是你把凤印绶带奉上,我也绝对不许!”

“姊姊何必如此,有些话若是挑明了,只会让大家都难做。”

长沙王悠哉地摇着扇子,意味深长的笑着,听得一旁的俪辞心中直打鼓。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这具皮囊虽说也有几分姿色,但天下美人无千上万,即使如长公主这帝国第一美人,在权势男人眼中也是长公主身份重于天下第一的美貌。所以长沙王因自己的容貌像个故人便生出纳娶之心的可能几乎为零。

何况他方才的话,分明是要挟!

而长公主这般争执,也不是所谓的护犊情深。

这两只政治狐狸,拿自己当棋子摆布呢。

可惜即便心中无名火烧,俪辞也得故作镇定地站在一旁听他们看似和睦实则激烈的对话。好在长公主与长沙王具是心思奸猾之辈,一番无伤大雅的隐晦攻击后,长公主突然长叹一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纳兰性德的诗句怎么也穿越了!

俪辞惊诧。

却听长沙王接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早先只觉着上官女史伤感过了。世间哪有那么多负心薄幸,转手忘情。现在才晓得,女史之言,当真是道尽了人心善变,说尽了男女无奈。”

竟是面色忧郁,眉目含情,望了过来。

萧氏一族本就个个生得好皮相,长沙王又是方过而立,正是温润与峥角并存的魅力季节,此时突然露出哀怨又无奈,注视着自己,看得俪辞不由心中一阵急跳。

可惜他眼中倒映的不是我!

于是没由来地迁怒,越发觉得上官女史这位穿越“楷模”胡乱剽窃的行为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