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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糖


次日一早,俪辞习完早课,便穿过小半片园子,来到三郎居住的典楼。此时天已大亮,几个娘子刚刚坐定,授课的庄先生也到了,于是取出《周礼》开始温书。

傅家是北地名门,本就要求女儿也知书达理,加上初娘子礼聘为太子良娣,自然在才德上不能马虎。虽然大太太始终觉得,女人读了再多的书,以后也是相夫教子的命,只需识得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就行了。庄先生这位红袖添香夜伴读的忠实追随者却不以为然,所以虽然三郎才是主要教育对象,几位娘子那边却也没有完全的放养。

一般都是庄先生先讲半个时辰的诸子思想,偶尔还会组织个小小的辩论。之后,几个娘子坐在一旁习字,三郎则请庄先生点评自己的文章,或是听庄先生教授先哲经典。

燮朝以武功得天下,文治不足,自北伐成功后,两代燮皇属意文明之邦,开科举,颁招贤令,天下凡有才者勿论出身皆可出仕。如今,大燮铁骑依旧威震天下,功勋子弟间却更流行吟诗作赋、清谈辩论。

自然,以忠君闻名的傅家也不能免俗。

可惜三郎并非良才美玉,冥思苦想熬出来的文章,每次却只能换来庄先生的摇头。

好在傅家几个娘子比较争气,终于让庄先生扳回了为人师长的成就感。

初娘子才德兼备,写的一手好字,尤其是她的小楷,隐约有几分“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的韵味。二娘子开蒙较晚,但勤劳补拙,每次都把庄先生教授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虽囫囵吞枣不求甚解,也难能可贵。四娘子资质平平,但心思缜密,清谈辩论时常出惊人之语,闻之怪诞,细细思来却如醍醐灌顶。五娘子年纪尚小,天真烂漫,倒是暂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是以庄先生极力捍卫傅家娘子们读书的权力,甚至还舍下老脸代傅筑请卫夫人出山。

……

一番之乎者也后,庄先生给几个娘子布下习字内容,宣布一炷香地休息后继续授课。

话音刚落,不等夫子转身,三郎便迫不及待地蹿到五娘子跟前,手里拿着个玩意儿,晃来晃去。

“五娘子,你看看,这是什么?”

因为听见哗啦的声响,正专心练字的俪辞好奇地抬起头,见他手中拿了个不过寸余的琉璃水晶小瓶,瓶子满是五色缤纷的星星状的小石子,隔着玻璃看,分外绚烂。

想必是糖果之类的。

只是四娘子觉得普通,在其他姐妹眼中却并非如此。

才晃了五六下,五娘子果然按捺不住了。

“三哥哥,这是从哪得来了的稀罕物?”

五娘子今年才八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对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的年纪,加上嫡母娇惯,养出了天真无邪的性子,竟不晓得女儿家的矜持,直愣愣地看着三郎手中的瓶子。

三郎也故意不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瓶子不断地摇来摇去,瓶中的小星星便跟着滚来滚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哥哥~欺~负~人~”

玉馨晓得他故意不给自己,可看着瓶子只觉虫咬般难受,心中一急,竟撅起嘴巴,眼角泛红,豆大的泪水眼看就要涌出。

三郎顿时也慌了手脚,连忙把水晶瓶子打开,一边说着“不哭不哭,怕了你了”,一边将倒出的小颗星星塞进玉馨的嘴里。

糖粒刚入口,泫然欲泣顿时变成了喜笑颜开。

“三哥哥~最好了~”

五娘子砸吧着嘴巴,含糊不清的说着。

这时庄先生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小骚动,好奇地走过来。不等他走近,三郎便双手将水晶瓶呈上,庄先生拈了一粒,对着光观察许久,最终含入口中。

少顷——

“晶莹剔透,气息芬芳,甜而不腻,回味悠长。”

“这是南蛮的商人带来的稀罕物,叫金糖,据说是从石蜜中炼成冰凌一样的小粒子,再和糯米粉什么的混在一起做出来的吃食,就这么一小瓶,得值十贯钱呢!”

三郎不无得意地解释着,俪辞立刻明白了,不就是前生动漫里面最常出现的金平糖一类的东西吗?但她也知道,这个世界此时还将西域运来的砂糖(唤作石蜜)当做稀罕物,寻常人家的孩子只在过节的时候吃饴糖。这金糖用从砂糖中提炼得的粗糙冰糖制作,难怪会装在琉璃水晶瓶中。

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

但见金糖颜色绚丽,酷似球形的珊瑚,在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中翻滚,便是前生不喜欢甜食的俪辞也忍不住的想吃一颗。

可惜老夫子不解风情,他只注意到金糖一小瓶就要十贯钱:

“此物虽然美味,却耗资巨大,太过奢靡。若是形成风气,世人竞相追逐攀比,长此以往,非万民之福。”

“学生受教了。”

三郎满脸无奈地恭维着,等老夫子转过身,立刻对着几个娘子挤眉弄眼,表示不服。

……

待到课程结束、庄先生刚刚走出,早被这小瓶金糖引得心猿意马的玉馨迫不及待地扑到兄长身上,手足并用地翻找着。

“三哥哥,夫子说了,此物奢靡,五娘子我好心,就帮你处置吧。”

“这可不行,怎么着也是我花了十贯钱买了的。还有这个瓶子,起码值十八贯,你若是给我二十贯,就把金糖连瓶子都给你。”

“三哥哥……你……就知道欺负人……”

两人竟就这样打闹起来。

此时初娘子已经临完字帖,她命婢子上前收拾笔墨,一边对两个妹妹道:“这金糖是上次我与娘亲一道进宫拜谒太后时得的赏赐。我素不喜甜食,本想给五娘子,沈姨娘说此物伤牙,五娘子又还小。我想着三郎平日倒也喜欢吃甜,便给了他。谁想三郎得了这金糖,存心炫耀,反惹出了笑话。此刻更是言行轻浮,难为兄长典范。”

这算是解释为何女儿家才喜欢的金糖会在三郎手上吗?

“大姊得了金糖不给五娘子,是一片好心,怕她不懂事,坏了牙齿。三哥哥也无非是觉得五娘子娇憨可人,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没得到金糖,对俪辞而言并不可惜,她本不喜甜食,三郎拿出金糖时多看几眼也不过是出于女人喜欢漂亮玩意的本性。

只是玉静却不是那么想的,她直直的看着初娘子,朱唇微启。

“想那金糖是稀罕物,哪是人人都吃得。”

言语间竟有股令人无法忽视的酸味。

初娘子脸上顿时划过一丝不自然,只是她涵养好,随即温柔一笑:“原是我不对。”

而后,敛容道:“三郎,五娘,你们过来!”

正打闹得没大没小,突然听见长姊发怒,三郎与五娘俱是一怔,正在抢夺的水晶瓶因此滚落在锦垫上,无人去捡。

初娘子上前一步,将金糖拾起,递给俪辞,“你帮我拿着”,又提起夫子的戒尺。

自罚。

啪!

啪!

啪!

沉闷的肉声回荡在暖阁里,每一记都吓得三郎与五娘心惊胆战。

连打了三下,白皙如玉的左手掌心已经一片红肿,初娘子这才停下,但右手却依旧握着戒尺。

她看了眼跟前垂首凝神的弟弟和妹妹,一字一顿的强调着。

“今日之事本是我的错,处置不均,难为弟弟妹妹们的表率,所以自罚三下。但三郎你性格浮躁、喜好奢华,也要罚!”

“长姊有命,小弟知错。”

说着,三郎乖乖地把手掌摊在案几上,一副慷慨就义的姿态。

初娘子看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眼角的余光扫过战战兢兢的五娘子。

“五娘子,你——”

“哇……哇……呜呜……不要打我……”

话还没说,五娘子已经吓得大哭起来。只是初娘子向来持重,纵然疼爱五娘子,却也不因为她吓哭了就将这桩轻易揭过。

所以,她咳嗽一声,随即继续。

“五娘子,骄纵无礼,目无长幼,更要罚!”

“……是……”

晓得今天是逃不过去了,五娘子拖着眼泪,将颤抖的掌心摊到长姊面前,结果初娘子的戒尺才刚举起,五娘子已经吓得五官紧缩,连鼻涕都吸回去了。

初娘子叹了口气,将戒尺放下。

“大人一直教导我们,长幼有序,手足谦让,兄友弟恭,结果你们却只为了个小小的金糖就大闹大脑,枉费了圣人的教诲!”

“长姐,我……晓得错了……”

五娘子气若游丝地说着,贼溜溜的眼睛却不断地张望四周。

俪辞晓得她怕疼,连忙道:“三郎和五娘子不过是玩闹失了分寸罢了,初娘子认真了。”

“当真只是玩闹?”

玉鬘反问道,怕极了戒尺的三郎与五娘子连忙迭声道是。

初娘子本就疼爱五娘子,看两人可怜的摸样,心中的怒火早已消了大半,此刻见三郎与五娘子指天划地胡乱发誓的窘态,强绷着的脸没忍住,竟“噗嗤”笑出声来,虽然立刻又绷回去,但到底没了适才的威严。

看出大姊到底舍不得的五娘子忙涎着脸上前讨好,三郎也是大义凛然地主动接过戒尺,狠狠地抽了几下,声音响亮,大半都打在了桌子上。

只是虽大半都打空,却也有几下实实地落在掌心,初娘子终究心疼弟弟,忙喝止道:“好了好了!晓得错就行了。若你们当真为了这等小事就伤了手足之情,那也是我的罪过。”

三郎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的戒尺。

“谢长姊。”

“油嘴滑舌,下不为例!”

此时大太太派人催促用饭,于是三郎与五娘子左右拥着初娘子,便要下去。

俪辞手中还捧着金糖,问道:“这糖——”

“四娘子你处置吧。”

“是。”

俪辞恭敬地应下,侧头正看玉静信手把玩绦带,她晓得玉静羡慕三郎有金糖,遂对玉静道:“二娘子,我不喜甜——”

不等她说完,玉静就道:“愿为妹妹分忧。”

说完,掏出绣了粉蝶戏牡丹的丝帕,包起瓶子,缓步楼下,随手给了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