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奋我大秦宗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胡海念着自己的忽悠辞,一个劲儿地告诉自己不要心虚——引用,只是引用一下,不算抄袭,真的不算。
“六王毕,四海一,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朕之长兄,文治武功,深得父皇嘉许,饱受臣民爱戴。父皇在时,犹念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无奈江山之大,百废待兴,纵有雄心壮志而不得身体力行。长兄仁孝勇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先士卒,秉承父皇意志,拒守北疆数年,不料竟为胡人所害。悲讯南传,先帝自是而病,一朝殡天。”
胡海念到这里,心虚得不行。就这种抄袭的程度,要是放在后世,不得被骂成什么样子!
“朕资质愚驽,仰赖先帝荫庇于盛世,不求闻达于天下。怎料世事无常,先帝崩于东巡之途,长兄身殒北疆沙场。朕受任于危难之际,承祖宗基业,谋大秦宏图。在其位谋其政,朕深知德行不及先帝、长兄,故日夜惶恐,苦读诗书,不求青史留名,但求于国无愧。朕读我大秦国史,体悟兴替奥妙。读至商君新政,颇有体会。正所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循时势而为政,方能兴我大秦。”
“商君之法于我大秦,如水之于鱼、土之于木,根基也。故朕以为,商君之法不可废。然时移事易,商君之法虽好,终有无法预见之事。朕思量再三,莫若以商君之法为本,再依时势制定适当律令,以保证商君之法可千秋万代而行之。于此考量,朕决意与群臣共商大计,以继先皇之遗志,振我大秦之雄风。”
说这么多,胡海其实就像说两件事:一个是扶苏是战死不是被逼死,一个是要在商君之法之外添几条儿法令。不过朝堂之上,不能说得太赤裸,还得说得很好听。于是乎,胡海把后来经常用的“引用”手段使了出来。
不得不说,名家就是名家,写的东西不论在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精品。这满朝文武半晌了还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胡海心虚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爱卿可有意见?”
“陛下的意思,是保留商君之法,再添晋赏条例?”底下反应过来的一个大臣站出来问道。
“然。”
底下的大臣们开始思考。之前皇帝下旨晋升一个厨子,他们最惶恐的莫过于这个动作背后的深意。自穆公以来,大秦一向以军功封官进爵,现在朝堂上站着的,多半是承袭自家老祖宗用性命换来的荣耀。前日皇帝陛下的动作,着实给他们吓得不行,以为此举是为废除军功爵制打前站。现在听皇帝的意思,商君之法依旧保留,只在其外添条例,对自己跟自己的后人好像没什么的坏处。
当然也有人想到,如若因此晋升一大批人,荣宠有限而争宠者众,自己莫不是又要吃亏?可是转念一想,现在战事愈发地少,自己是承袭祖宗的官爵,自己儿子承袭自己的官爵,可是自己不只一个儿子啊!除了袭爵位的,剩下的儿子怎么办?喝西北风?皇帝陛下此举,虽说可能压缩他们这帮靠军功上位的老家伙的利益空间,但怎么说也不会太过分;但是若能给自己的子子孙孙多谋求一条出路,不得不说是一件大好事。
不管是脑子笨的想不到这点,还是通透的看清楚胡海这个法子利大于弊,文武百官总算是松了口。胡海见百官没有意见,于是抛出了今天的重磅炸弹。
“李斯。”
“臣在。”李斯原本还在继续演木头人,不料皇帝陛下突然点了自己的名字,连忙出列。
“爱卿今年七十了吧?”
“七十二。”
“爱卿为我大秦趋驰半生,功勋卓著,堪比我大秦之姜子牙也。”
“臣惶恐!”李斯一听皇帝这话头,明里是称赞自己,但是怎么听怎么扎心,连忙跪下。
“爱卿平身。”胡海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也不愿意折腾一个七十多的老人又跪又拜的,紧接着说到:“朕有意成立宗学,收朕之子侄入学,师从贤达而受业。朕思量再三,若说起德才兼备、资历深厚者,在场诸位莫过于左丞相。”
李斯愣了愣,实在是想不通皇帝陛下这又是想要干什么。不料皇帝陛下根本不给他多想的时间,继续道:
“朕闻三川郡政通人和、井井有条,堪为天下第一郡;三川郡守李由也是难得的人才。论资历、论才干、论德行、论功绩,同龄之人,李由绝对是翘楚,这还得归功于左丞相教导有方。有李由为模范,把子侄交于左丞相,朕很放心。”
李斯没想到皇帝陛下突然提及自己长子,还狠狠地夸了一顿。李斯愕然地看向胡海,看着胡海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李斯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臣谨遵圣意。只请陛下容臣再请一恩典。”
“爱卿请讲,朕定将竭力满足。”
“臣已七十有二,骨骼心力应付公务实在力不从心。陛下不以臣才疏学浅,委以重任,臣定当竭尽全力而为之——然朝堂之上,臣若仍居高位,实在心力不济。故请陛下恩典,准臣辞去左丞相一职。”
李斯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胡海刚刚那一番话,满朝文武怎么听怎么是要重用李斯。若他真能为宗室后辈之师而前朝官居左相,实乃天下第一幸事。
可是李斯心中很清楚,皇帝陛下提及自己长子李由,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斯不走,李由不升。
李斯最开始的确是有些不甘心的,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拼,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自己?
自己已经位极人臣,享受了半辈子。纵有沙丘事,不撼左丞功,李斯突然觉着,自己这辈子,真不愧。
李斯已经七十二了,能再活几年还不一定。皇帝现下的意思,让自己风风光光地退下去,自己儿子名正言顺地升上来——哪怕后日李由不受重用,就凭自己的开国功勋、从龙之功、宗室之师这三点,足以保证李家千秋万代之荣宠。
为臣如此,夫复何求!
李斯纵然老迈多虑,但果敢决绝依旧不减当年。想通了这一点,李斯立即谢恩请辞。胡海倒没想到李斯这个时候这么有魄力,说请辞就请辞,本想着可能还得好生提点一番,既如此……胡海还是得挽留挽留。
不演个君臣情深,怎对得起满朝文武那一双双热烈的看热闹的眼睛啊!
“爱卿何出此言?”胡海看起来很是惊讶,“朕这朝堂,没有爱卿,可就如鱼失了水、树没了根,朕还需仰仗左丞相指点,为何辞官?还请左丞相三思。”
“陛下,教导宗室实乃重任,容不得丝毫纰漏。”李斯正色道,“臣心力有限,又承蒙陛下恩宠,定当竭力为之,故臣绝不容许自己犯三心二意之错。陛下,臣为官数十载,官居左丞相,亲眼见证后辈之崛起。臣等终将随黄土,朝堂终将倚后人,臣请辞,亦是请陛下重视后进之贤良,永葆我大秦之昌盛。”
胡海又很“真诚”地好言相劝了一番,李斯很坚决地要辞官。于是胡海很“伤心”地下旨:准李斯辞左丞相,以李斯为宗学首席,赐李斯‘大秦元勋’号,封上蔡侯,荫上蔡祖地。
李斯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封自己为上蔡侯,愣了半晌,终于激动地深拜谢恩。当封李斯为上蔡侯的旨意念出来的时候,满朝文武看向李斯的眼神都从幸灾乐祸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
古人的乡土意识很浓厚,李斯身为外乡人跻身朝堂,出身没少被咸阳出身的大臣白眼。也正是碍于外乡人这一尴尬出身,李斯终究被冯去疾压了一头,官居左丞相。现如今皇帝金口一开,直接封李斯为上蔡侯,荫上蔡祖地,要知道,这跟衣锦还乡可差不了多少!朝堂上再白眼又如何,封地直接封到家乡,李斯这还是头一份儿啊!
不少出身不是咸阳的官员,这时候对李斯,那是羡慕嫉妒恨啊。
当然他们再羡慕嫉妒恨也没用,皇帝陛下下面的动作,更让他们震惊。
御笔题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