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海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日照三竿。胡海没有想到桃花酿的后劲儿居然那么大，好像昨晚上……说了些……
“陛下，”穆忠见胡海起身，连忙上来伺候，“陛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胡海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午时。”
胡海一惊，合着自己这睡了一上午了。而且很要紧的一点，今天睡久了，早朝都旷了……
胡海用过了早午膳，开始一天的工作。按照安排，下午是要跟谷牙王详细交流的，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胡海便起身往会谈地去了。
这次会谈就设在四方馆的会堂，这个会堂的布局胡海是按照后世的会议室设计的，现在看起来十分新颖，而且用的家具制式都是匠人营新研制的，看着就舒服。
谷牙王没想到胡海居然比自己早到，连忙告罪。胡海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毕竟是自己早到了又不是人家迟到，太矫情的男人是娶不到老婆的。
谷牙王看了看眼前这个年轻皇帝，一点儿也没有昨晚“皇帝干不好就换人”的那种霸气，相反，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当然，接触过胡海的人都知道，看见的根本就是假象。
有这么流氓的读书人吗？
“今天我们主要交流以下几个议题。”因为现在，什么会谈啊，会晤啊，还没有强调流程十分严格的地步，再说客套话昨晚都说完了，故而胡海直接省了繁文缛节，直入正题。“这些议题谷牙王殿下也是看过觉得没问题了的，所以朕希望我们能够坦诚地交流。”
“是，这是自然。”
“第一个话题朕先跟你介绍一下我大秦新政的大致情况。新政的落脚点没那么复杂，实际上就是让国家‘活’起来。这个‘活’朕把它归结为人心里的‘活’和机制上的‘活’。我想既然都是国家，相信小后也能感受到，有时候整个国家的运行总带着股‘死气’，各个阶层没有交流，阶层之间的交流又十分有限。长此以往，很容易造成国家内部矛盾，而这些矛盾一旦显露，就是尖锐的、不可回避的。朕这一堆新政推行下去，实际上就是打破固化的阶层门槛，允许但凭本事的阶层交流转换，让上边儿的人有危机感，下边儿的人有目标方向。这是在人心里的‘活’。
“这个机制上的‘活’也很简单，就是引进竞争机制。这个竞争不是什么阴谋阳谋那种竞争，那种竞争在我大秦是要杀头的。我们所说的竞争就是一个优胜劣汰、相互促进的作用。听起来有点儿狠，但是对于弱势群体朕也不是不管，能者多劳多得，弱者少劳少得而已。如果说一个人他能力就能达到温饱的地步，那就温饱吧，不错了。如果他还有能力往更好的地方使劲儿，那就使劲儿冲，朕也不拦着。人人都能活，至于活成什么样，那得他们自己选，朕提供的就是一个尽量公平的机遇而已。朕计划十到十五年之内，解决大秦所有人的温饱问题。”
谷牙王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不自主地开始怀疑匈奴如果真的与大秦开战，后果还可不可控。昨晚借酒兴抒怀之言，好比万箭齐发，令人望而生畏；而今在清醒的情况下，即便克制沉稳，却如宝刀饮血，锋鸣铮铮。
“第二个话题真要说一说先前提的两国通商的事情。”胡海把先前拟好的发言提纲拿了出来，“昨晚朕也说了，现在大秦内部仍旧有许多的空缺岗位。我大秦向来是兼容并包的，从来不排斥异族人在大秦谋生，不少匈奴人在大秦已经入了户籍，现在过得相当不错。这次提出这个想法，朕是真心希望结交好友，故而提出的条件十分优厚。朕希望能通过谷牙王转达大秦的诚意。”
通商这件事情，谷牙王听谷玉说了，大秦开出的条件的确十分优厚，尤其是粮盐也在贸易清单当中，这对于小后部落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儿饼。不过秦国同样提出了要购进匈奴的战马、兵刃等，这也是匈奴的家底儿，故而谷牙王还是十分顾虑。
“当然，朕知道，一开始就来这么大的手笔，很多人都难以相信。故而朕表示，可以先不以粮盐市兵马，而以普通物资贸易开始。我大秦物资丰富，家私、器皿、布匹、衣物等等，都可以作为最开始互市的货物。而且小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与我大秦仅一关之隔，相互贸易十分方便。
“而且朕听闻，近几年，北边儿的水草，好像不太好。”
“……的确。”谷牙王听到这里，终于有了点儿反应。这几年气候格外苛刻，寻找优质草原水源十分困难。大草地全都把控在那些大势力的部落，想小后这种二等三等的小部落，根本靠不上前。
“如果小后有意与我大秦进行贸易的话，大秦也可以畜牧技巧、水草保持秘方等为‘货物’与小后进行交易。”
“秦国果真有此等神物？”谷牙王眼前一亮。
“想必谷牙王有所不知。”胡海点了点头，作出玄而又玄的样子，“我大秦早先设立了科研院，专门研究各领域的高深问题。我大秦也有以放牧为生的地区，近年也遭受天气影响，水草不济，不过大秦科研人员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目前实验效果看起来很不错。”
谷牙王稍微平静了一下，恢复到那个高冷的亲王：“不知贵国以此为货，欲易何物？”
胡海看了眼陪同的几人，谷牙王很自觉地让他们退了出去。胡海见匈奴方面的人员开始撤出，便让穆忠把秦国的陪同官员也带出去。一开始穆忠还有些犹豫，不过胡海认准的事情哪里有商量，穆忠只好把人待到了偏厅等候。
“小后在匈奴的形势，谷牙王殿下心知肚明。”胡海收起一脸高深莫测的做派，“不老实的匈奴部落，对于我大秦，亦或者是小后，都是大患。据朕所知，匈奴原有的几块大草场，原本说好了的各个部落都有份儿，现在也都把持在几大部落手中。而且这几大部落一直要求周边小部落年年纳贡岁岁称臣，这种情况已经很久了。”
“不知陛下想说什么。”
“谷牙王是聪明人，自然之道什么叫利益最大化。”胡海说，“小后离大秦最近，若有朝一日我大秦与匈奴兵戈相向，小后部落很难独善其身。”
“好好的，为何要战？”谷牙王好像听不懂胡海在说什么。不过胡海丝毫不在意，因为这番话只是说给他听得，并没有让他回复什么的意图。
“这战与不战，有时候由不得自身。”胡海抿了口茶，“前几次摩擦，小后象征性出兵，诸部早已不满。如今诸部蠢蠢欲动，不论胜败，小后向囫囵个儿自保出局，可没那么容易了。”
“陛下对匈奴局势很是了解。”
“没有什么了解不了解，都是邻居，邻居家出点儿什么事儿，朕自然知道。”胡海继续说道，“而且谷牙王，你应当不止想当一个亲王吧。”
“陛下说话请注意。”谷牙王脸色一变。
“是与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胡海压低了声音，“现在小后王年迈，除却谷玉公主，未有子嗣，而同脉子侄辈族人唯有谷牙王殿下与你的几个兄弟。旁的还好说，这谷鹰王，据说与其他几个部落走的很近。”
“陛下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朕只是想建议谷牙王，有些时候，目前看起来有利无害的政治资本，该积累就得积累起来。所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小后内部不和，到最后危及的还是小后本身，对于我大秦，对于那几个大部落，都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我大秦与小后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牵扯，相比之下，唇亡齿寒，大秦可以说是目前最不希望看到小后被吞并的国家。我希望谷牙王殿下能看清这一点。”
“所以你想让我依附于你？”
“都是独立国家独立人格，哪有什么依附不依附。”胡海笑着摇了摇头，“朕自己家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办，不会闲着没事找事儿。”
“那你什么意思？”
“从贸易入手，咱们合作一回。”
“合作？”
“对。合作。”
四方馆会堂偏厅。
萧何在偏厅中来回踱步。昨晚陛下酒后失言，虽说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吧，但是也忒吓人了，尤其是那句“换皇帝”的，当时吓得萧何肝儿都要吐出来了。不过看匈奴来者并没有觉得多么失礼，谷牙王对陛下的态度明显尊敬了许多。至于说当时在场的那些本国官员，也都被吓得不行。这陛下火了连皇帝都敢换，简直……
“你别晃悠了，晃得我眼都花了。”曹参看萧何来回晃看得眼晕。
“陛下这都跟那谷牙王密谈了这么久，又不让人进去，万一……”
“不要想什么万一，陛下做事自有分寸。”曹参把萧何拉到椅子上坐下，“不过我现在最好奇的是，咱们陛下居然喝醉酒是那样的……”
“……”萧何看了眼曹参，毅然起身继续转悠。
“你觉着这回陛下提及的相互贸易的事情，有几成把握？”曹参抿了口茶，问萧何。
“我觉着，够呛。”
“哦？”曹参放下茶盏，“何出此言？”。
“条件再优厚，涉及匈奴家底儿，他们肯定是要慎重考虑的。”萧何叹了口气，“而且刚才看谷牙王的意思，对这也不感兴趣。”
曹参刚想开口，只见穆忠走了进来：“陛下叫诸位大人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