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崇德住在离BY不到三十公里的一个农庄里,这是一间低矮的平房,房前,是宽阔的平地,屋后,是大片的竹林,对他来说,很安全。这几天,尽管程升云在BY宾馆为他包了两位小姐,可是他并不恋床。天还未亮,他便早早地将两位小姐撵了出去。r
这几天他一直就住在这里,早上,把小姐撵走,晚上,又把她们叫来,这本就很麻烦,可他就要这么做。r
他不喜欢不信任的人待在他的房间里。这里毕竟在城边,危险时刻存在。r
他不能让不信任的人窥探他的行踪,更不能一不小心让这些人在他的房间里行李中发现任何蛛丝肖迹。这么多年来,他杀人越货走私贩毒,不知经历了多少千钧一发危在旦夕的时刻,可他却一直好好地完整地活着,这是为什么？这真的就是因为他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他非常清楚,一个不起眼的闪失或者一丁点儿的疏忽,他的小命恐怕早已玩完。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能活到今天,只有两个字：“谨慎!”r
打发走小姐后,他开始洗漱,整理行装,然后出门去看小豹子。r
他走出农庄,穿过田野,晨风吹在脸上,送来湿湿的迷雾。昨晚与两位尤物的翻云覆雨,他早已抛掷脑后。他只在想,这么多天小豹子没有女人他还习惯吗？他来到公路边,伸手拦下了一辆通往陈昌的公共汽车。r
在车上,桂崇德想：“在高成山那儿,小豹子怎么样了呢？他不会急得跟猴似的吧？实在不行,今晚接他过来尝尝腥？”继而又想,“不行,这件事不能让他卷进来。你还小呢,小豹子,再忍忍吧,来日方长。”想着小豹子,他的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微笑。r
半小时后,他已经坐在高成山的办公室里喝茶了。r
高成山,瘦瘦小小的个子,只有四十八九岁,可看上去却已是一位十足的小老头儿,黑瘦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说他有六十岁,绝不夸张。别看他个头小,当年他可是牛山豹的一名得力干将,在一次黑吃黑的战斗中,为了保护牛山豹,他的右腿和臀连续吃了三颗五四手枪的“花生米”,到现在,他走起路来还有一点瘸。幸好他的这次受伤,使他从此无法承受繁重而危险的任务,牛山豹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到家乡养伤,这一去,他从此远离犯罪团伙,并与之逐渐脱离。r
回家后,因身体的伤残而不能像其他农民工那样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他只好用牛山豹给的钱开办了一个小小的养鸡场。当初,跟着牛山豹是想挣大钱,可是钱没挣多少,却挣来了三颗“花生米”和一身的伤残。但是,就是那么一丁点儿养伤的费用和自己零七碎八积攒的一点点卖命钱,却令他的养鸡场越来越大,逐渐发展为牛羊猪狗、鸡鸭鱼鹅、乌龟王八什么都养的大型养殖场,他也因此成为这一带鼎鼎有名的养殖专业大户。r
塞翁失肖,焉知非福？r
到如今,牛山豹早已魂归黄泉,而自己却过得人模人样,老婆是难看了点,但儿子人高肖大呀。看看过去,想想将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现今的社会,各行各业蒸蒸日上,一派繁荣,只要能吃苦,又肯动脑子,挣大钱的机会多得不能再多了,何苦要跟着犯罪团伙整日提心吊胆？r
牛山豹被捕后,他本以为,与以前彻底脱离了干系,可以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可是,桂崇德却带来了小豹子。r
后遗症来了不是？r
尽管不情愿,可也必须养着,谁让自己当初曾受惠于牛山豹呢？不看僧面看佛面,牛山豹是死了,可桂崇德还活着呢,他的飞刀可准得很呢,想射人右眼绝不会射到左眼去,他的残忍狠毒人尽皆知,他曾在一晚之间,将出卖牛山豹的两个手下及其全家一共十七八口人通通杀死,一刀封喉,连七十岁的老人和十个月的婴儿也没有放过,而且在大批军警的围捕之下顺利脱身,真令人不敢相信。r
自己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当然不怕死,可儿子呢？r
儿子还没有结婚哪!想想那十个月的婴孩也被一刀封喉,他的腿能不发抖吗？r
儿子却不知道以往的故事,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锅儿是铁铸的,他竟然将小豹子当小工使唤,差点酿成大祸。小豹子一生气,抬腿走人,吓得高成山一连派出十多位员工满世界找。r
当时小豹子还不满十六岁,要是走丢了,他高成山一家人的性命和近十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家业……越想越后怕,立即拖着瘸腿连更连夜奔赴金沙江,战战兢兢找到桂崇德,说不尽的好话,赔不尽的笑脸。r
还好,小豹子并没有乱跑,他也是来找桂崇德了,不过,他坚决不回养殖场了。高成山没有办法,只好留下一笔生活费,怏怏而归。他当然不希望小豹子跟他回去,他只是害怕桂崇德因个什么事迁怒于他或者迁怒于他的儿子,痛下杀手。r
他知道,桂崇德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杀个人,放把火,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所以心中忐忑。r
桂崇德并没有难为他,只是暂时留下小豹子,以想他法。这一留,就是两年。可是,桂崇德总是风里来雨里去,在危险的边沿溜达,干的都是杀人放火走私贩毒贩卖妇女的勾当,带着小豹子总是不方便,所以,这次从泰国回来他又把小豹子送到了高成山这儿。r
高成山暗暗叫苦,这烫手的山芋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甩脱？r
还好,这次桂崇德首先声明,只是暂时寄养,他总要带小豹子离开。送小豹子到这儿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要在近期干一件大买卖,小豹子在身边肯定要分他的心。r
这买卖太大,也太危险,他不能有半点差迟,上次去相逢旅馆的一个月里,将小豹子一人放在山里,就令他心绪不宁,这次可不敢这么干了。他早想好了,干完这一票,他将彻底洗手,带着小豹子远走高飞,到一个全新的地方,过平常人的生活,与以前一刀两断,从此不再回来。r
高成山松了口气,心说：“但愿这一天早日到来!”r
清晨,微曦初露,田野上的天空还弥漫着浓浓的迷雾,高成山已经起床了。r
这几天他的心情特别好,做了几笔较大的业务不说,儿子也眼瞅着更懂事了,别看儿子人高肖大,说话木讷,可昨天竟然将临村张寡妇的闺女带回了家。r
那闺女小鼻子小眼,嫩嫩的一张脸,白里透红,小嘴那甜哪,一进门便“高大伯、高大妈”叫个不停。真是越看越喜爱。r
老伴儿那兴奋的劲儿哪,一晚就根本没有合拢嘴,唠叨不完,一会儿要给儿子选日子,一会儿还要给儿子造房子,一会儿又想到要抱孙子,儿子媳妇应该与他们同住。这不,天还未亮,就把老头吵起来,要他赶紧去选址造房,“不然,赶不上好日子了。”r
这究竟是儿子要娶媳妇,还是老娘要嫁人？慌个什么劲儿!r
高成山无奈,揉揉眼,起床穿衣。r
打开院门,湿湿的雾气迎面扑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清新的空气吸入肺底,说不出的舒爽。想着儿子,从一个肉乎乎的小不点儿,逐渐长大……一不留神,谈恋爱了。他不禁从心底里发出欢欣的微笑。r
高成山穿过树林,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把成年的乌龟王八卖掉,再加上鸡鸭鱼鹅,还有牛羊猪肉什么的,再加上一些积蓄,为儿子建一个小院应该没有问题。r
溜达了一圈后,他来到一座低矮平房筑就的小院。r
他的办公室就设在这个小小院子里的一间平房里。推开办公室的门,他愣了一下,一个人正坐在他办公室里宽大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喝茶呢。r
这个人是桂崇德。r
“哟,大兄弟!”他满脸堆笑,拖着瘸腿紧走两步,伸出手,一副热情的样子。r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r
桂崇德没有笑,他只是敷衍地伸了伸手,淡淡地说：“我来看看小豹子。”r
这个人是不是不会笑？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我为牛山豹跑腿的时候,你还没有加入呢,不过照顾了几天小豹子,就一副重情重义恩重如山的样子。高成山心里这么想,但脸上还是堆满笑：“他很好哇。”r
其实他明白,尽管这人阴森残忍心狠手辣,但是很仗义。从心里讲,尽管对他惧怕居多,但敬重也不少。平心而论,他们俩都曾受惠于牛山豹,但桂崇德对小豹子就像他高成山对待亲儿子,确实不一样。r
不过这次,他高成山可把小豹子当上宾供着呢。当然,他这样做,有一半还是害怕桂崇德的飞刀。r
接着,他冲门外喊：“二狗子,你快去把小豹子叫来。”r
一个小伙子答：“行。”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往院外而去。r
“山哥呀,”因小豹子在这儿,桂崇德还尊他一声“哥”,他说,“小豹子在你这儿,确实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呢,一个穷光蛋,也确实拿不出……”r
“大兄弟,”高成山赶紧接过他的话,信誓旦旦,“你这么说不是就见外了吗？想当初,小豹子他爸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报不完啦……其他的话,我俩都别说了,你关心他,我也把他当着自己的亲儿子啊,总之,他住在这儿,就跟住在家里一样,愿住多久住多久,愿怎么住就怎么住,我绝不会亏待他。”r
“他不会住太久的,”桂崇德表态,“最多还有十天半月,我手头的事一完就来接他,以后不会再来麻烦你了。就这样我已经感激不尽了。”r
桂崇德说的倒是真心话。r
但愿如此,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这烫手的山芋终于要甩脱了。r
高成山心里这么想,可嘴里说出的却是：“都是自家兄弟,这说哪里话？随时来,随时来,就跟回家一样。”r
“大哥,是你吗？”远远地,小豹子的声音便传了进来,“你是来接我吗？”r
小豹子一头闯了进来,春风满面,鼻尖浸出细微的汗珠,脸上的雀斑不住颤动。桂崇德起身迎着他,满脸开花,爱怜与柔情写在脸上。谁说他不会笑？他笑起来一样的满面春风喜气洋洋。r
他说：“我是专程来看你的,我的事还没有办完……”r
“还没完哪？”小豹子不满,脸上的喜气迅速退却,失望布满青春的脸。“我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r
“小豹子,”内疚攥着桂崇德的心,真有点儿于心不忍呀。其实挣的钱已经够多了,无论做个什么生意,维持生活肯定没有问题,想想还真不该接这个业务。r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耐心地解释,“你放心吧,就十天半月。我琢磨着就这几天,这事也该完结了。”r
“你可当真？”小豹子说,“如果半个月后,你还不来,我可就抬腿走人了,我自己去找你。”r
桂崇德赔笑：“行,行……”话还未讲完,他的手机却响了。r
他从后兜里掏出手机,看看号码,对小豹子说,“这不,电话来了,准十天,我来接你。”r
小豹子嘟着嘴：“好吧。”r
桂崇德要小豹子等等,自己快步走出办公室,到了小院的中央,确信没有人偷听才接电话：“喂,小云吗？”r
“在干什么呢？”手机里传出程升云的嗓音。r
“我在甘泉看我兄弟呢……什么声音？女人？你小子,当心你老板炒你鱿鱼。”r
“对了,说到我老板,”程升云像是想起了正事,“郭姐要你下午来一趟,该行动了。”r
“是这样,行。”桂崇德心说,老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