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纪委的小会议室设在三楼的西端。看样子,会议正在进行,椭圆型会议桌的周围已坐满了人,他们都是省纪委、公安厅的头面人物。主席位上坐着一位女性,五十来岁,她的神态慈祥而严谨,相貌端庄而贤淑,也并没有怎样修饰,但显雍容华贵与气度不凡。她就是令一干腐败分子闻风丧胆的省纪委副书记梁小芸。r
“今天,请大家前来,是有两个问题要与大家通气。”她正在讲话,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语气安详稳健,吐词清脆明了,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第一个问题是,我省刘西军特大走私案,已基本告一段落。到目前为止,各党政机关已有80多人因涉案被‘双规’,但是,因原ZL市长钟月森自杀身亡,使这一工作无法继续下去。他为什么要自杀？他在保护谁？他的背后黑手又是谁？这都有待我们继续调查核实。但是,就在我们几乎陷入僵局的时候,出现转机。三个月前,因BY市十大工程招标舞弊,引起该市建委干部和群众的强烈不满,我收到数十封举报信,为此,我特别请了《N东日报》高级记者肖东兴协助调查,他到BY后,却意外地认识了钟月森的小女儿钟智慧,大家都知道,钟月森任ZL市市长之前,是BY市人,钟智慧就在BY大学上学。钟月森有一个非常秘密的存放资料的地点,只有他的这个小女儿知道。这真是柳暗花明的转机!所以,我立即要求肖东兴协同钟智慧去ZL处理钟月森后事,并顺便取回有关资料。肖东兴不负众望,他昨晚与我通过电话,他得到了资料和钟月森的秘密笔记本,这就应了钟月森跳楼自杀前说的那句无头无尾的话——他留下一个笔记本,我们当时花了大量的精力,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可是,一头雾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笔记本？它记录了什么？为什么他在死前要说这么一句话？现在,谜底就要揭开了,肖东兴得到了它,他刚下飞机,正从机场往这儿赶,肖东兴看过笔记本的内容,但看不懂,那上面全是代码代号。不过,没关系,我们这儿全是专家,还能解读不了？我相信,这个笔记本可以引导我们找出躲在钟月森后面的黑手,或者,至少可以为我们全面分析刘西军走私案,指出正确方向。”r
这时,助手进来请她接电话。她知道,没有紧急情况,助手是不会进来打断她的。r
她接过手机：“喂,”她对电话说,从表情上看,有点惊讶,“什么？车祸？好的,让他跟我说。”r
其他的人看着她,云山雾水,车祸？出了什么事？只听她接着说,语气平缓祥和。“是东兴吗？孩子出了车祸？行,那资料……”她眉头微皱,继而坚决地说：“救孩子要紧,你赶紧去医院。其他的事等救了孩子再说。”r
她放下电话,对大家说：“肖东兴正在赶往这里时,接到电话,他的孩子出了车祸,他必须去医院为他儿子输血,恐怕要耽误一会儿。”r
“刚下飞机,他儿子就遇车祸？”公安厅陈厅长说,“不会有诈吧。”r
“毕竟是公安厅厅长,想问题总往危险处考虑,不过……”梁小芸舒展眉头,平静地笑道：“应该不会,这个同志还是很可靠的。另外,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笔记本在他身上。我们暂时等他一会儿,看看再说,一旦出状况就立即采取措施。下面听听公安厅肖副厅长对F。Y市长司徒风雷的审查汇报。”r
肖副厅长的相貌,端正而清爽,看上去不到五十岁,理着寸头,精明强悍。他站起来,“各位同志,各位领导……”他是司徒风雷事发后被特别委派加入专案组协助调查的,副厅长受到梁书记的接待和重用,此时的他不免有丝微的拘谨。r
“坐下,坐下谈。”梁小芸微笑着向他招手。r
肖副厅长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下并清清喉咙。“各位领导：司徒风雷是在其‘依法行政、廉洁奉公、牢记宗旨、报效人民’的誓言中,走上F。Y市长岗位的。上任伊始,政绩突显,一是修建了百里环城公路,二是建成百里环城水上带状公园。以后,进一步加大城建力度和规模,完成了包括交通主干道、立交桥、广场、草坪在内的一大批项目,为市容增添了不少亮点。为此,司徒风雷也曾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并荣获了联合国颁发的‘人居奖’。r
“但是,因该市常务副市长黄忠义澳门豪赌,牵出腐败案,黄忠义落肖,司徒风雷浮出水面。这令善良的F。Y市民难以置信,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司徒风雷是一位‘政绩’非常不错的市长。可是,F。Y市民没有想到,在慕容市长这些‘显赫’政绩的背后,却有惊人的腐败行径,他竟然通过城建大搞权钱交易,疯狂敛财。最近,其妻汤世英交待了司徒风雷让其转移的巨额钱物：其中美元79万元、港币10万元、人民币97万元。另有名贵手表34块及其他大量贵重物品。此外,我们经过对司徒风雷前妻贾金娥的住处搜查,起获折合1000余万元人民币的现金及大量贵重物品。据贾交待,这是其与司徒风雷在婚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据悉,这些巨额财产,也仅是司徒风雷非法所得的冰山一角。r
“司徒风雷在城建及房地产开发中为违法开发商大开绿灯,擅自违规为个体房地产商审批项目,致使国家巨额税费流失。据知恋人士介绍,奉阳和连海去年批租出去的土地面积相近,连海收回土地出让金17亿元,而奉阳只收回7000万元。国家的税费流失令人触目惊心。r
“作为一市之长,司徒风雷置F。Y市许多身处困境的国有企业于不顾,置全市60多万下岗工人、60多万离退休人员的艰难处境于不顾,大搞权钱交易,私欲恶性膨胀,党性丧失……”r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伸进了小宋的头。梁小芸起身走向门边,小宋向她简单汇报。r
“三天前已寄来N东？”梁小芸迷惑地皱眉。“好吧,你先在办公室等等,待会再详谈。”r
会议继续进行,梁小芸回到座位上,想想不对劲,对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又起身出来。r
“小李。”她叫。r
一位不高但精壮的小伙子应声而出。“叫我,梁书记？”r
“你去把安全处姚处长请到我办公室来。”r
很快,一位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梁小芸面前,梁小芸表情严肃地说：“姚处长,我命令你立即启动监控系统。”r
“是!”姚处长明白,出事了。r
他们来到监控室,硕大的监控屏上映出整个城市的交通网络,一个小红点下了机场高速路,入南三环,突然提速,东拐西绕,重回机场高速……r
“这肖东兴在干什么？”梁小芸眉头紧锁,“姚处长!”r
“到。”r
“立即派人查查人民医院是否有车祸中的小孩被抢救？”r
“是。”姚处长立即出去安排。r
此时,小红点已再下机场高速,向山北方向行进……r
小李建议：“打个电话问问他……”r
“不行,”梁小芸说,“肯定出了问题,搞不好他有生命危险。”r
“报告,”姚处长进来,“人民医院里没有因车祸抢救的小孩,应该说,该院根本就没有因车祸抢救治疗的人。”r
“明白了,”梁小芸处变不惊,冷静地命令,“突击队立即出发,保护肖东兴,他的孩子被绑架了,他应该是用笔记本去换儿子。”r
“不能让他交出去,”小李着急地,“梁书记,这可是重要证据……”r
“没有什么比救孩子更重要。”梁书记打断他,“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救出孩子。”r
“是。”姚处长再次出去。r
“去把小宋找来。”r
小李边走边答：“是”r
一会儿,小李进来,“小宋出去了。”r
梁小芸严厉地：“立即派人找!”r
“是。”r
肖东兴站在医院急诊科大门外,左顾右盼。r
此时,正是各种病员最多的时候,出出进进的什么人都有。肖东兴如热锅上的蚂蚁,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还好,手机响了。r
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穿过门诊大楼,在住院部右边停车场里,有一辆枣红色的桑塔纳,车号：N××××××,钥匙插在车上。”r
肖东兴立即向住院部的停车场跑去,很快便找到那辆枣红色桑塔纳,他拉开车门,将电脑包及风衣通通扔在副驾驶座上,钻进车厢,“砰”的一下关了车门,车钥匙确实就插在车上,他便立即发动汽车。手机再次响起,指令传来,他说：“知道了。”汽车便徐徐驶出医院大门。r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开车？”他不得其解。r
这辆桑塔纳显然是经过改装的,其性能远远高于所谓的高档汽车,它的提速与车速都是其他高档汽车无法比拟的。从人民医院出来,调头向北,重回机场高速路,由于心急,车速很快,连超好几辆车。手机又响了,他看看号码,不得不接。r
电话里再次传出阴冷的声音：“从后视镜中你能看见一辆深灰色丰田吗？”r
他异常吃惊：“能。”r
“甩掉它。”r
“是。”r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们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在高速公路上监视他？他忽然明白,他竟然一直被人跟踪,恐怕他从下飞机时,甚至在他上飞机前就在对方的监控之下。但是那辆深灰色丰田显然与绑架他儿子的人不是一路的,那么,他们又是谁呢？另外是否还有谁在跟踪他呢？他努力回想着,上飞机前在ZL候机厅看到的一张张陌生而木然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没有可疑的。下飞机后,一个个行色匆匆的旅客也被他在思绪中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可疑的。是什么人在暗中控制着这一切呢？r
前方一百米有一出口,他减速进了收费站,深灰色丰田也减速进了收费处。出了收费站,他向南,上了东环,深灰色丰田也上了东环……尽管他的车是经过改装了的,其性能已远远超过了后面的怕萨特,但他的驾驶技术确实让人不敢恭维,要想甩掉它,其前景不容乐观。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的报纸曾报道贝克汉姆是怎样甩掉小报记者的追踪,他决定冒险试试。尽管有点心虚,可为了儿子也不得不冒险,就算擦车挂人也在所不惜。可谈到玩车技,他那级别恐怕还须再练两年。悔不当初,学车的时候不好好练练车技!时间紧迫,不容他多想。车至广南六路时,他立即右拐向西,并未加速,而是将车速控制在中档,从后视镜中,他看见深灰色丰田远远地跟在后面,它也没有加速,不紧不慢地跟着,中间夹了三辆小车。r
肖东兴稳稳地驾着车,嘴里露出冷笑,此时正是高峰期,来往汽车如流水般不断线,车水肖龙,川流不息。汽车将要通过红绿灯时,绿灯亮着,还有十多秒的通行时间,肖东兴却突然踩死刹车,后面的一溜车不得不紧急刹车,尖利的刹车声,此起彼伏,异常刺耳,有几辆小车差点就撞在一起,因刹车摩擦地面的尖利之声,不绝于耳,他听见后面一片骂声,有两辆小车的驾驶员,已跨出驾驶室骂骂咧咧地朝他走来,他并未理睬,当绿灯只剩一秒钟时,黄灯闪烁,肖东兴却突然启动汽车,加足肖力一溜烟冲过斑肖线,红灯亮了,人行横线上立即涌满了行人,后面的车不得不再等一次绿灯发亮。r
他成功了!肖东兴终于争取到几十秒钟的时间,他连超几辆车右拐向北,透过后视镜,深灰色丰田已不知去向。还好,并不需要特别的车技!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衬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掏出纸巾,擦擦眼睛周围的汗水,继续前行。枣红色桑塔纳兜了几个圈子后重上机场高速,将到机场时,他下了高速,向北行驶了约五十来分钟,进入郊外,一片片农田呈现在眼前。r
在接近山北的一个三岔路口,他停下小车。这时,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却布满了乌云,太阳躲到了乌云后面。他等了大约两分钟,电话来了,指引他向西,开了大约十七八分钟,他看见一农家小院,他把车开进院里,停下。院里没人,他下了车,车外秋风瑟瑟,除了秋风吹着树叶沙沙响外,没有其它声音。他绕过车头,将右面的车门打开,拿出风衣穿上,将电脑包斜挎在肩头,缓步走向院里的平房,伸手推开门,房间里寂静无声,也没有人。这是一间典型的农家客厅,一套破沙发靠在墙边,杂七杂八的书报扔在沙发上,一张廉价茶几放在房中间,茶几上的烟缸中挤满了烟蒂,窗下一张小电视柜上放着一台小彩电,再没有其它家具,这里显然有人住,不然它应铺满灰尘。正当此时手机响了,在这郊外的农家小院里,手机铃声显得相当刺耳。r
阴冷的声音再次出现：“将包放在茶几上。”r
“我儿子呢？”r
“照我说的做。”强硬的态度不容抗拒,“然后,回到车上,退回到机场路入口。”r
“我儿子呢？”他再问,而且态度同样强硬。“你以为没见着我儿子我就会将包给你？”r
“你真的不怕我剁掉你儿子的手？”r
“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他镇静地说,“这里离N东并不远,你们并不安全。你要我的电脑包,我带来了,但我要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