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记的家坐落在清新街道的一个平凡小院里,这个小院大约建于清朝末期,是一个标准的小院——正房、厢房排列得井然有序,院中央种植着各种季节的花草,一片盎然生机。肖东兴和方长远到的时候,客厅里还有另外四个人在座,公安厅陈厅长、张副厅长、肖副厅长以及安全处姚处长。r
肖东兴认识肖副厅长,三个月前,因方长远的推荐,肖东兴曾到过这里。在这里,梁书记交给他一封群众来信《邵愈岭——BY市大蛀虫》,邵愈岭是BY市市长,这封署名范向东的信中,对邵愈岭在BY市的项目招标中的舞弊行为和受贿行为给予了无情的揭露。梁书记委托肖东兴去BY市调查与采访,当时,肖副厅长也在座,肖副厅长还说地方上有公安厅和他支持,要他放手大胆干。不曾想,肖东兴去BY市后,却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原在BY任职、后调到ZL市担任市长的钟月森的小女儿钟智慧,钟月森因受刘西军走私案牵连自杀身亡,其身后的线索也由此中断。肖东兴陪着钟智慧去奔丧,见到了与走私分子抗争的海关干部和公安干警,在他们的感召下,钟智慧交出了钟月森的笔记本,这可是揭露隐藏在更加高层的贪官们最最关键的证据。这中间,他们经历了多少曲折离奇的风险与磨难,面对过多少胆颤心惊的杀机与阻拦？也许只有天知道。可是,就在将要大功告成的时候,肖东兴受到致命一击,不得不用这关键证据换回儿子。r
梁书记为他们作了介绍,相互间一阵寒暄后落座。随后,肖东兴将昨天的遭遇向大家作了简要的汇报。r
“看来,我们低估了对方。”陈厅长说,“从他可以全程对你监控来讲,这个人的能耐相当大,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呢？”r
肖副厅长接道：“能耐？非钱即权,怕是……”随即顿了顿,看看梁书记。r
“是呀,这可为我们敲响了警钟,它告诉了我们,今后的工作是何等的艰巨与困难。”梁书记已领会其意,语气沉稳而干练,“昨天上午,小宋回来向我汇报时,我正在开会。开始,我还真以为你儿子出了车祸,可是,当他说到你三天前已将钟月森的笔记本寄来N东时,我知道出问题了。我立即通知有关部门启用监控系统。”r
“监控系统？”肖东兴迷惑不解。r
“是的,监控系统。”梁书记慈祥地解释,“三个月前,你去BY市时,我为你提供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为了你的安全,我们在电脑里放了一个小小的发生器。无论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r
“怪不得,”肖东兴释怀,“在高速公路上有一辆丰田跟踪我。”r
“丰田？”这回换成梁书记迷惑不解了。r
“是呀,一辆深灰色丰田。”r
“没有,我没有派人跟踪你,”梁书记看看陈厅长,“这又是一个新情况。”r
“那又是谁呢？”r
“还有一拨人在跟踪你……”梁书记稍作沉吟,“我们是用卫星在监控,根本就无须派人跟踪,我们等会儿再说这事。从监视屏上,我们看到你上高速下高速左弯右拐……最后,去了山北,我立即命令突击队出发。”r
“将笔记本抢回来了？”肖东兴紧张地问。r
“没有,”梁书记不无遗憾,“我们晚到了一步,只把电脑抢回来了,严格来讲,是对方根本就没有将你的电脑带走——他们只是把笔记本销毁了。”r
肖副厅长：“也就是说,对方根本就不在意刘西军走私案,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销毁钟月森的笔记本。”r
“是的,”梁书记说,“现在看来,这个笔记本与刘西军走私案没有直接关联,或者,刘西军走私案的其他相关资料都不足以威胁隐藏在他们后面的那只黑手,而只有这个笔记本对他是致命打击。所以,对方志在必得。”r
“是吗？这笔记本究竟记录了什么？我翻看过,全是代码,看不懂。”肖东兴自责,“我当时就少了一个心眼,在钟智慧交给我时,我应该找一个有扫描仪的电脑店,把它扫描下来,当时就想到,立刻就交给您了,没有去做这个工作。”r
“这不怪你,”梁书记微笑着宽慰他,“就算你想扫描下来,一大早,哪儿有扫描仪的店家开门？”r
肖东兴：“真不甘心哪!”r
一不小心,证据彻底失去了。r
梁书记继续说：“尽管失去了关键证据,但是,对方却留下了更多的痕迹与线索……这个留待后查。我当时就想,是谁将这个信息发出去的？知道这个笔记本的人有几个？一个是你肖东兴,但如果是你肖东兴通的消息,你根本就可以不将这个笔记本的事告诉我,又何苦多此一举？一个是钟智慧,可如果是她,她为什么不在ZL动手呢？还有,如果是这样,她又何必将笔记本交给你？另外,我还通知了公安厅的领导们听取汇报,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汇报的人就是你肖东兴啊。那么是谁呢？我想到了小宋,但我当时并不敢确定是他,因为我只要他接你,并未告诉他你身上有重要证据。”r
方长远诧异道：“是他？”r
“确实是他,但这中间有个问题,谁指使的他？他所做的工作也就是证实笔记本在东兴身上,但是,谁要他证实？这个指示他的人又怎么知道这个笔记本在东兴身上？这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梁书记沉思着,“我去找小宋,他不在,问他同办公室的小何,小何说,只听他对着电话说‘你怎么能够向孩子下手’就出去了。看来,他是受了骗,只是他太天真。我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派人找他,在天外天茶楼里找到他的尸体,他被人毒死了。经过查证,在他接你不久,他的手机确实发出过短信息。如你推算,他在证实你身上有重要证据后,发出了信息。”r
“这信息发给谁的呢？”肖副厅长和肖东兴几乎不约而同地发问。r
“正在查,接信息的手机是外地号,大概是神州行。”陈厅长答道。r
“神州行？没有身份证备份。”r
“是的,有消息后,我会告诉你。”然后,梁书记语重心长地说,“东兴啊,我找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案子就此告一段落,我要你全身退出,我不希望你和你的家人再次涉险。”又看看姚处长和在坐的几位,“在此,我代表省纪委和公安部门向你表示最真诚的感谢,也对方长远同志对我们工作的支持表示真诚的感谢。”r
方长远欠身：“不用谢,是我们应该做的。”r
梁书记拿出那个电脑包给肖东兴：“这个,还是交给你用。”r
肖东兴接过包,说：“行,这里边还有我没有写完的调查报告和一部小说呢。只是,还……”r
“我知道,”梁书记打断他,慈祥地说：“这个案子我们会查,公安厅厅长、姚处长都在这儿,还不能将一个小小绑架案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别插手了,好吗？BY市的建筑工程招标调查采访完结了吗？”r
其他人相视一笑,姚处长却苦笑着叹了口气。r
“还没呢,还有几位关键人物和证据我没找到,所以报告也只写了一部分。”r
“报告的题目是什么？”r
“《邵愈岭——利用职权的过程》。”r
“是吗？”梁书记皱着眉：“真这么严重？”r
“是。”r
“能继续调查采访吗？”r
肖东兴义不容辞地允诺：“行。”r
“你可要注意安全,”梁书记说,“干我们这项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你要多加防备。你不是说还有一辆车跟踪你吗？”r
“是。”r
“这个,我会查。”梁书记关切地,“还有,你的孩子应暂时转移一下,要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看来,对方有点狗急跳墙。”r
“好的,我会安排好孩子。”r
从梁书记家出来,肖、向二人的心情都不好受——本来可以帮助省纪委再破一大案,但如今却功亏一篑。r
“你说,还有一辆丰田跟踪你？”方长远问。r
“是的。”r
“那会是谁呢？”方长远用食指在鼻梁上敲了敲。r
“不知道。”r
“莫非……是邵愈岭？”r
“这倒有可能,我去ZL前,找过范向东。”肖东兴紧锁眉头回想前情。r
“他怎么说？”r
“他什么也没说,”肖东兴长叹一口气,“我见着他的时候他已傻了,根本不能讲话。据说,他老婆被车撞死后,他就是这个样子了。也可能是装的,我给他留有电话,他有事可以找我。”r
“是吗？”方长远皱着眉,“是正常的车祸？”r
“车祸怎么正常呢？”肖东兴笑道,“不过,看样子不是有意撞的。”r
“你见过肇事司机？”r
“还没有,不过,我见过事故报告。”r
“看来,”方长远的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你还得去找找那个司机,”r
“行,过几天我再去BY市。”r
“走之前把家安排一下。”r
“好。”r
“你去BY后,孩子就暂时放我们家吧,”方长远道,“我看他与艳丽也挺近乎,我老伴也已退休在家,成天无所事事,吵着闹着要找老头跳舞,嘿,这小家伙正好可以陪陪她。”r
肖东兴戏谑地：“怕我嫂子跟个老头跑了？”r
“瞎说什么？这臭小子,”方长远瞪眼,“最最重要的是,孩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r
“那是,那是,那敢情好,回头我跟馨兰说说,”肖东兴感激地说,“反正她也正忙着搞对象。”r
“你是在嫉妒人家？”r
肖东兴不好意思地：“哪能呢？”r
两人说着话来到十字路口。肖东兴的电话响了。r
“喂……”r
“你好,肖记者,”电话里传出一清脆悦耳的声音,是个姑娘。“我们昨天上午见过,我可给你带了两小时的孩子,我是海洋公园管理处的牛妮娇。”r
“哦,是你呀,你好。”肖东兴问：“有什么事吗？”r
“我有文学方面的问题请教,”嗓音里可有撒娇的成分,“你不是说可以向你请教吗？说话可要算数。”r
“当然算数。”肖东兴顿时和颜悦色,“没问题,什么时候呢？”r
“今晚,怎么样？”r
“今晚？就你一人？”r
“是呀,我老公去上海出差了,女儿我也送到奶奶家了,就我一人闲着,正好能跟你长聊,好好学习学习文学。”r
这不是暗示吗？仅仅几句话,肖东兴凭着作家和记者的直觉,已经断定她是怎样的女人了。何乐而不为？但转念又想到儿子,而眼下儿子在方长远家,便无大碍——况且今天屈青云的登场让他心头莫名地阴了天——于是说：“行,在哪儿见面？”r
“六点在‘浅水湾’西餐厅,行吗？”r
他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行。”r
肖东兴放下电话,对方长远说：“主编,今晚,能帮我带带孩子吗？”r
“不行。”r
“你看,我家小强与艳丽挺合得来的,”肖东兴涎着脸,“就让他在你家与艳丽住一晚？反正过几天他也要到你家住。”r
“你是正事？”r
“当然是正事,”肖东兴说得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有个线索我得去采访。”r
“好吧,”方长远挥挥拳头,“要是跟女人鬼混,我可要打破你的头。”r
肖东兴一本正经：“绝不会,怎么会呢？”r
方长远挥挥手,“去吧,去吧。”r
“谢谢,”肖东兴很热情地与方长远握手,一转身便融入到人流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