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下,对方又催了一句“陈先生,你怎么看？”r
“好吧。”他终于开口了,问清了地方,把收拾好的衣服又拿出来换上,让自己看上去正式一点,朝着约定的地方前进。r
车上,他看着车窗外留连的灯火,不禁失笑。自己真的有些变了,上一世,遇到这种机会,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签约。r
因为那是给公家干的活,在其位谋其事,他必须为公家带去更大的利益。至于黑锅,就给公司背吧。r
而现在,他几乎就是打算去见对方一下,顺便要一张免费机票而已。对方开出这么好的条件,显然是认为仁和居不可能让他看不上,已经是一副吃定了的心情。可惜,他的回答注定会让那位副经理大跌眼镜。r
这是自己的事业,黑锅只有自己来背,出于对动漫的热爱,他也不想多出这个污点。r
想起陈彦邦现在肯定在心里诅咒他,他差点笑出声来。r
仁和居不愧是W市有头有脸的公司,约定的地方,叫“金色夏威夷”,听起来名字不怎么样,但是他到了门口一看,全是一排不错的车,面前的大楼虽然外表并不豪华,可是进出都有警卫,显然这是个中上等层次消费的地方。r
进去以后,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普通的外表下,里面的装修相当精致,晶莹剔透的玻璃吊灯,古色古香的油画,仿古风格的修饰,雍容华美的屏风,无一都在述说这个地方消费不菲。r
他们定的地方,在三楼的饮品区,这里都是屏风隔断的一个个包间,相当雅致,他刚上楼,就有服务人员过来询问,并且把他带到了约好的座位前。r
已经有两个人坐在那里,脸色不怎么好的,正是陈彦邦,而另一名一身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亮,脸色红润的中年大叔,看到他进来,也是笑着点了下头。r
“这位就是陈先生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中年男子站起来和他握了下手,以示尊重“元明,仁和居事业部部长。”r
“陈跃,黑翼出版社经理。”r
“经理亲自出来跑业务,真是难得,看得出来,你们很重视W市啊。”元明打趣地一笑,听在陈跃耳中,就知道对方在说他们资金不足,连经理都自己出来跑了。r
元明也确实是这个意思,资金不足,却有一本他觉得是“神作”的杂志,这样的出版社,他搞定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只要把W市的地理位置,仁和居的实力一说,再加上一些对方最迫切需要的条件,基本十拿九稳,所以他对今天的交易丝毫不担心,他笑着点了几样酒水小吃,对陈跃说道“陈先生贵人事忙,咱们就长话短说,直接说正题吧。”r
“是这样的,我们购书员看到了陈先生的杂志,推荐给了我,我有点兴趣,就报给了上面,上面给了比较中肯的评价。我想问问,陈先生有没有兴趣在这边找个总代？”r
说话留三分,做生意的原则。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他不是“有点”感兴趣,而是“特别”感兴趣。公司的评价也不是“比较中肯”,而是“非常不错”。r
要知道,在仁和居得到这个评价的,也只有画王,译林等几本全国“硬通货”而已。r
陈跃笑了笑“关于这点,我已经和陈彦邦先生谈好了,合约都公证过了,恐怕没什么办法。”r
“哦？但是合约上只有他们做代理吧？”元明的目光暧昧起来,暗示极其明显,露骨得旁边的陈彦邦差点跳起来给他一巴掌。r
陈彦邦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可能不把口头约定的事情告诉元明。对方的意思也很明显,口头约定算个屁,没有黑底白字,没了就没了,只要陈跃一点头,他立马就会拿出拟好的合约,马上签字。r
“随便你,口头约定反正没证据。”陈彦邦没好声气地冷哼了一声,元明充耳不闻。仍旧面带微笑,脸皮厚的连陈跃上一世都自叹弗如。r
两个人都在静静看着陈跃,不过一个镇定自如,一个脸色不善,他们都在等陈跃的一个回答。r
几乎没有考虑,一个声音就传进了元明耳朵里,让他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看看今天是不是阴历初七,自己撞鬼没有。r
而一旁的陈彦邦,也想立马跳回去翻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自己是不是幻听了!r
因为陈跃说的是“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和码头文化有约在先。对于元先生的提议,我很感谢对我们这个小公司的看重,但是,我认为还是该以合约为先,不管是什么形式。”r
元明的眼睛像塞进了两个鸡蛋,而陈彦邦的嘴像塞进了一筐鸡蛋,两个人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谁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r
“你说什么？!”元明最先回过神来,刚才给他的震惊不是一般的大,对方难道没有意识到他是谁？不过他马上认识到了症结所在,是了,自己还没有和对方说明白仁和居在W市是个什么样的地位。r
“陈先生,我想说明一下。不好意思,刚才来的太急,为了节约时间,我没有说清楚。仁和居,在W市是六大中间之一,我们是真正的大公司,资金绝对不是普通的中小型中间商能比得上的。而且,我们也是从做中间起家的,经验丰富绝对不下于任何一名中间。推广力度,铺货速度这些,绝不是其他中间比得上的,说句不夸张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卖到本省最偏远的村。”r
“如果陈先生和我们合作,我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漫之翼成为新的画王!而且,我们会经常派人亲自来C市进行交流。如果卖得好,让利也不是不可以谈。”r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元明也口渴了,但同时也平静下来,他喝了口水,心中暗笑,被这样的毛头小子拒绝,这都多久没有过的事情了。这些条件和对比一出来,还能拒绝？r
精神刚振作起来的陈彦邦,神情也黯淡了下去。是啊,仁和居对比起码头文化,就像一颗大树和一株树苗,完全没有可比性,对方要怎么选择,一目了然。只要对方思维正常的话。r
但可惜,做动漫的十个有八个神经不正常,陈跃两世积累的变态分子更是在这个特技上加了分。r
“元先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人无信不立,特别是商人,如果信誉都没有了,那也做不走了。袁先生可不要逼我放弃信誉啊。”他笑着说。r
陈彦邦差点跳起来了,刹那间,陈跃的形象立刻从嘴上无毛的小伙子变成了高大伟岸的董存瑞!r
舍生炸碉堡碉堡了!这种用公司炸碉堡的,简直就是新一代四好青年的代言人啊!r
他的心,一刹那就归顺了,诸葛亮七擒孟获什么的,都弱爆了。现在他的头顶上,打着鲜亮鲜亮的“蜀”字。r
如果他知道陈跃有先知这种属性,这面旗帜光辉恐怕要暗淡不少。r
元明也呆住了,他算是明白了,对方不是不知道他是谁,相反对方清楚得很!而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毁约,到这里来,只是给仁和居一个面子而已。r
对比起陈彦邦三级跳般变化的脸色,他的脸色也经历了三级跳。可惜,一个是地狱升到天堂,一个是天堂跌倒地狱。r
不过,作为一名老练的商人,他的表情很快稳定到了微笑的频道上,笑着说“这么说,陈先生是主意已定了？不过没有仁和居的帮助,码头文化又在我们的辖区内。恐怕很难铺开吧？”r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是陈跃不太放在心上。对于当初动漫圈那段寒冬史,任何经历过的,都记忆深刻。大城市的还好一些,二线城市,县,镇上面的少年,真的苦求一本好漫画而不得。他明白这本杂志的推出,有多么重大的意义。r
而且,杂志仅仅是个开始。r
“抱歉,元先生,我是个商人,以信誉为先。”他笑着回答。r
这句话元明越听越刺耳,这不是在说他不讲信誉吗？而陈彦邦却觉得如同天籁,信誉这个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悦耳动听过,如同妈妈的摇篮曲。r
元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就期待漫之翼的发展吧。机票明天早上我会找人送给你,如果之前陈先生想要改变想法,就拨我的电话。”r
他拿出一张名片给陈跃,陈跃笑着接过,问道“不过我还有一点疑惑,贵公司是怎么知道这本杂志的？”r
元明笑了笑,也没打算隐瞒“幻想工坊通报的人里面,自然也有仁和居的直属。”r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仁和居不知道才是怪事。r
大家又寒暄了几句,都无心说下去,陈跃也就离开了。r
“明珠暗投。”他走后,元明的脸立刻垮下来,丝毫不顾忌陈彦邦在场,冷冷说道“少不更事。”r
陈彦邦也收敛了一下笑的如同菊花般的脸,还是被爆菊那种。毕竟元明对他来说现在遥不可及,而且这一遭,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表明,他站到陈跃那条船上,以后,和仁和居就是竞争对手,他已经可以想象到接下来的打压。r
甚至最严重的,他手里的杂志恐怕只有漫之翼有货,而其他的杂志都会被断掉货源,手下的客户也会因此散去不少。但是他此刻却有一种赌一把的心情。r
对方一个年轻人,都做到了信誉为先,他一个中年人又为何不能赌上一把？!这么大一把年纪,难道还不比一个年轻人懂“信誉”二字的重要？r
“好好做吧,我看好你。”元明走了,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觉得不行了,随时可以更改合约,仁和居欢迎任何朋友。当然,也不欢迎任何不把我们当朋友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