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们的角色和上次没什么区别呀。”胡为群在出发阵地的临时指挥所里抱怨道。
“当然有区别，我们这次是向东边进攻的，上一次是西边。”韩召阴阳怪气的说道，博得了大家的哈哈一笑。
他们连已经来到这个工兵预设好的阵地前快6个小时。前段时间的降雨已经停了，澳洲大地又重新被放进了蒸笼。在炎热的天气下想要做什么动作都是一个负担。宝贵的水分随着高温和汗水迅速地流失。仿效独立军的办法，志愿军这边也架设了输水和输油的管道。但是也只能保障一般的车辆用水和饮水而已。洗澡洗衣服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有一些老兵还学会了用沙子洗衣服，扬宗天搞不清楚这是基于什么原理，没准只是一个欺骗新兵的笑话吧。
开完例行的会议，扬宗天领到了今天配给的一桶水。这桶水是额外的，因为明天部队就要开始进攻了。每个人都有额外的水和食物配给。
这一桶水可不能浪费，扬宗天先是小心翼翼地倒了一些在自己的饭盒里，坐在阴凉的地方慢慢喝饱了水。水有点淡淡的汽油味道，不过这没关系。喝水之后他翻出了坦克上挂的一个不用的破油桶，油桶已经被切成了两半成为两个小盆子，作为车长他又特权独自享用一个，另外一个则是车组公用的——实际上用了几次之后谁也记不得哪一个才是长官专属的了。把桶里的水先倒一升在盆里，然后用手帕洗脸，洗耳朵，擦了头发。把换下来的内衣泡在自己用过的水里之后。扬宗天又用点新的水重新打湿了手帕，赤条条地站在沙子里擦澡。泡过衣服的水再次被倒进了一个公用的洗袜子的15升大桶，接着用干净一点水清洗一次内衣——剩下的水不能倒掉，把泡在大桶里的袜子捞起来，用这个洗内衣的水清洗一次就可以晾晒了。最后他还剩了一点水，这点水他先是补充了一下自己的水壶，然后奢侈地刷了一个有水的牙。
杨宗天很有耐心地昨晚了这些之后才发现，自己车上站着的新兵蛋子们都瞪大眼睛在看着自己呢。他们中的有些人已经浪费了一大半的额外配给，现在一些人开始后悔了。
其实扬宗天做完所有这些之后还有一点点的剩余，他最后全都给了新来的驾驶员丁友鹏。
就在大家抓紧时间想用清水的时候，胡为军连上的一个军士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他用很神秘的口气告诉扬宗天，他们发现了一个可能能用的水井，他是来收集容器的。扬宗天毫不犹豫地把自己配发清水的水壶给了他。这里的土地都是一些沙化的盐碱地，水多半不能喝，但是可以拿来做很多其它的用途。在这个荒漠地带，每一滴水都是宝贵的。
苏辰也来到了连队的阵地上，他是来找扬宗天商量明天的火力支援细节的，不过没说两句就跑题了。
“加强的那个连和3连走反了位置，现在正在调整。”苏辰叹了口气说。
扬宗天立即用一付“我早就告诉你了”的样子看着苏辰。
“这次不是因为3连的问题，那个加强连的少尉搞错了。3连来接收自己预设阵地的时候发现已经被那个加强连给占了。”苏辰解释道：“他们动作很快，连炮都架好了，现在不得不拆了重新转移。”
“要乱到什么时候？”
“顺利的话，能赶上晚饭。”苏辰说道，指了指远处的荒野：“我以前跟母亲公司的勘探队来过这一带。”
“想起什么了？”
“这里原来是澳洲土人维罗尼卡部落的领地，我母亲家公司的保安队和他们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死了不少人。当时我才10岁，每天跟着父亲和安保队跑，虽然都在后方，也还是很危险。”
“现在土人已经没了，对面的可比你家以前对付的土人厉害多了。”扬宗天拿出香烟，他记得苏辰是不抽烟的，不过这个长官还是拿了一支点燃了。
“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装成什么多愁善感的文人雅士。”苏辰说道：“这一带看起来是平原，易攻难守，但是要真打起来还是占不了多大便宜的。”
“对面的情况，你觉得情报给的准不准？”
“准不准的只有上去了才知道，不过我觉得第一阶段压力不大。”苏辰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道：“敌军也只能先判断我们的主攻方向再投入预备队的，处处设防现在对他们来说有点奢侈。”
就在两人一言一语的说话的当口，天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阵的呼啸。扬宗天条件反射般地拉着苏辰跳下了两人坐的交通车——这呼啸是敌军155榴弹炮的声音，他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两人下车之后一前一后飞快地进入了就近的掩体。
“炮击？”苏辰大声问道，扬宗天点点头。
不过这次炮击不像是有针对性的攻击，这些炮弹呼啸着飞过了他们的头顶，在集结阵地的后方炸开了。敌军似乎是在胡乱估测着射击，没有校射，直接一个方格一个方格地轰了一遍，然后凑然停止。
又过了一会儿，确定天上的呼啸停了，大家才纷纷从掩体里出来。车组的成员开始检查车辆，步兵们收拢着物资，很快阵地上又恢复了炮击之前的状态。
“3连呼叫一支队指挥部，3连呼叫一支队指挥部。”交通车上的电台响了起来，苏辰上去打开通讯。一支队就是2、3连所在的北轴线的部队，3支队是南线的部队，2支队则是不存在的。
“什么事？”苏辰问道。
“刚刚我们遭到了炮击，请友邻单位注意。”
“汇报损失，汇报损失。”苏辰皱了皱眉头。
“报。告，还。。统，连。阵。。”通话突然变得时断时续，然后中断了。
苏辰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答。他要扬宗天注意警戒自己跳上车就朝3连的地方飞奔了过去。
苏辰到了晚饭时间才回来，这个戴眼镜的指挥官脸色不佳，显然3连那边出了什么大事。他先是在一边向营部通报了炮击的事情，然后才招来扬宗天通告了现在的情况。
3连遭受的是无妄之灾，本来他们呆的地方应该是无人的，但是为了等那个走错位置的加强连撤出阵地，他们向后移动了一下，结果就被敌军的155光顾了，位于队尾的一个排直接遭受了155炮弹的密集轰击。不过这对于全装甲的部队来说问题倒不是很大，苏辰带来的最有震撼力的消息是，去那个水井边上搞水的几个人死了，包括3连的连长邓全忠。
邓全忠炮击的时候正在组织坦克拖拽货运车斗。这些车斗里都是装的从水井里打来的清水。本来挺安全的水井在敌军的盲目炮击中处在了中心位置。他的座车结结实实挨了一次抵近的爆炸，弹片打中了没来得及进入炮塔的邓全忠，这个让杨宗云一直耿耿于怀的中尉连长颈动脉破裂，不到2分钟就失去了生命。同时被炸死的还有那个找扬宗天借水壶的士官。
邓全忠和其他遇难者的葬礼进行得比较简单，出席的只有3连的一些士兵，然后就是苏辰以及杨宗天等一干不当值的军官了。
作为高军衔的军官，苏辰和扬宗天带头挖了坑，连队的士官用一个切下来的坦克伪装网加上行军毯做了几个简单的尸袋——这里没有木材，没法做传统的棺木，放了进去。然后大家一起埋土，算是完成了葬礼。苏辰简单地讲了几句勉励的话，然后宣布3连所有人暂时受自己的直接指挥，等新的指挥官到了之后再移交指挥权利。
“我要抽你一个排长去3连。”苏辰下来之后对扬宗天说。
“为什么不抽3连自己的排长？”
“我要让3连冲第一波。”
“你确定？”
“刚刚决定的，怎么样，说个名字给我。”
扬宗天却一下子犹豫起来。能够有人替自己打头阵当然是不错的，虽说根据情报对面的敌军没有多少反坦克火力，但是毕竟最强的火力通常都会招呼到冲在最前头的人身上。当了那么久的前锋，2连能够有一个跟在屁股后面开枪的机会也是他愿意看到的。但是自己又能抽谁去呢？
胡为军是肯定不行的。机步连刚刚稳定，现在没了他自己心里不踏实，更何况他也答应过张大胡子要关照胡为军。胡为群的道理一样，既然是老胡家的，那么一直在自己手下是最好的选择。韩召倒是个万金油角色，但是他的脾气不太适合当连长，特别是要冲锋的连队的连长。那么就是新补充的那个来自营部的中尉了。
正要推荐，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苏辰会不会同意，不过他还是直接提了出来。
“我想到了一个非常适合的人，不过，军衔有点低。”
“这个问题不大，可以临时任命，其它的事后再说了。”
“吕思志，少尉，现在是我排上的，23号车。”
“好，就这么定了。”
“都不问为什么？”
“你推荐的我放心。”
苏辰说完立即拟发命令，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扬宗天想着那个一心渴望投入战斗的小伙子，心里隐约有点不忍的感觉。驱使一个有战斗热情的人去冲锋做敌军火力的诱饵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呢？
不过现在木已成舟，自己也没有其它的选择了。实际上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有点自私的成分的：他的排长们相互之间都很熟悉了，是他可以放心依靠的人，随意放走自己打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如果没有这个思战心切的吕思志呢？自己又要送谁去直接面对敌军完好无损的火力？
这些问题都是很折磨人的，扬宗天最后摇了摇头，放弃了折磨自己的思考。
不一会儿，吕思志过来向他请示自己的调离，他看见这个少尉手上提溜着一个染着血迹的水桶。想起今天死在水井边上的几个人，他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声“保重”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