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发生在西胡同27号里的枪战和爆炸没有被外界所知晓。第二天京城里只有一个不入流的小报发表了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说是二处的小型军火箱在转运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死了几个人，公务员职责散漫如斯，相关责任正在追究调查云云。
这事儿当然也只能糊弄一下看报纸的一般民众。二处的封口令一下，当天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次是摊上大事儿了。
龚树人本来已经有点憔悴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皱纹。这几天的麻烦事情一件跟着一件。而且从他常年累积的经验来看，这些事情搞不好还是有关联的：杨家的二少奶奶在澳洲被人绑了票，现在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与此同时监视杨家小女儿的线人刚要上报紧急情况就被袭击。要说这两件事没有联系打死他也不信。但是敌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是完全没有头绪的事情。突破的关键很可能是在那个重伤的学生胡为民身上，但是现在他还在医院抢救，一时半会是没法开口的。如果自己这边完全没有方向，敌人就有机会做出相应的应变让自己彻底陷入被动。
新任的刘颖专案调查组长秦丰正式在自己这里要了人，也算是拉自己的二处下了水。从自己得到的情报来看，澳洲动手的人显然有很强的行动能力——已经查明，魏明伦是在被送入医院之后遗失的印签，印签是不离身的，能够接触到的就只有医务人员。当天值班有机会接触魏明伦的医生护士事后死了两个，一个车祸，一个心脏骤停——即便这是假线索现在也断了。而袭击联络站的人就更离谱了，居然使用了军用的爆破筒开门，进门之后迅速射杀了里面的值班特务。而且从痕迹来看，这些人很清楚里面的结构布局，面对突然遇到接应的胡为民也坚定地进行了追杀，在脱离接触的时候一颗投掷精准的手榴弹不仅炸死了钱文进，也把胡为军推到了死亡的边缘。
再看看手里今天刚刚发来的关于澳洲新情况的秘密报告，龚树人愈发地不安起来，他揉了揉跳动的右眼皮。拨通了行动处的电话。
“医院那边清场了吗？”
“清场了，但是医生护士的鉴别工作很慢，怎么办？”
“不用鉴别了，全都换掉，用陆军总院的人。”龚树人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下属的抱怨：“对，就是用准备的意外专家组，最近政审过的。”
陆军总医院为了应付特殊的刺杀等情况，是有一个特别待命的专家组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反复审查的可靠人选，不过动用起来需要的权限也很高。
处理完安保问题之后，龚树人立即考虑是不是该去面见一下杨天英。很明显有一个针对杨家人的行动可能要展开，二处必须要和当事人先沟通。
其实杨天英也在考虑相同的事情。他现在不敢联络李立了解情况——也没有必要。龚树人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他也不清楚。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如果这些事情相关联，很有可能他要面临两难选择。杨馨这边已经处于24小时的严密保卫之中，卫立煌甚至建议杨馨不要再去上学了，但是杨天英暂时没有这么做。他敏感地察觉到这里面也许有一丝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也需要自己的女儿犯险。
那个胡为民承担的是监视自己女儿和老师张立祥的任务，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多半和这两个人有关。自己的女儿不可能有什么值得杀死人的秘密。那么张立祥就非常可疑，也许是他发现了张立祥的什么秘密？他清楚这一切都只能在胡为民醒过来之后才能搞清楚，不然永远都是无头案，自己这边也只能永远处于一种被动的局面。思索之后他脑子里有了一个计划，不过这需要龚树人的配合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拨通了龚树人的电话。
“龚主任，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杨天英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得到了龚树人的支持——甚至杨天英觉得龚树人就是等着自己说出这个计划了。
“澳洲那边要抓紧转运刘颖的家人，了解刘颖事件他们也是一个突破口。”杨天英接着说道。
“杨兄，澳洲那边事情有新的情况。”龚树人在那边叹了口气：“刘颖的家人也被劫走了。时间就在昨天晚上准备转运的时候。”
龚树人说的这个新情况也是秦丰回到澳洲之后的第一个坏消息。他接到这个报告的时候就呆立当场，差点一头栽下舷梯。
转运刘颖一家的车队遭到了袭击，而且是组织严密的袭击。从现场和幸存者的描述来看。一支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用步枪，手枪完成了一次快速的破袭和绑架。整个过程没有使用任何爆炸装置和连发武器——显然是不想伤到刘颖的家人。尽管立即进行了全城戒严搜索，人还是都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人间一样消失了。
秦丰立即意识到这下自己不能像来之前计划的那样当个旁观者了。这个就是明面上的大事，警备一系的秦家人搞不好都要受到牵连，当然也包括自己。能够精确的袭击车队说明警备司令部或者二处内部都有了敌人的眼线，光是清查内部的水鬼就要费不少功夫了。搞不好陆军情报部的人会跳出来全面接手这个事情。那样的话整个事件就完全脱离自己的控制范围了。
秦丰立即上报了这件事，同时他也拿出了狠辣的手段，关闭了除了军用运输之外的所有交通线路，调集外围驻军进城。这些军人完全替代了以前城里的军警系统。现在这些军警和以前的普通百姓一样，战战兢兢地接受着军队严厉地盘查。
当然家里老爷子的指导也是不可少的。不过这次秦丰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指示——秦立本对于局面的变化也有点搞不懂了。他唯一能推断出来的就是这个刘老二一家人可能并不简单，要不然只需要刘颖就够了，何必冒险再要她的家人？但是这个推断又和现在掌握的刘颖的情况有很大的不符。秦立本最后指示自己的儿子暂时按照常规处理。他感觉自从秦丰接手这个案子之后，秦家实际上正在被渐渐从这个事情的处理上边缘化了。专案组本来就是样子货，现在担纲的主力都是二处和杨家的人。如果刘家闹市被劫的事情坐实了，那么秦家也就完全脱离对这个事情的控制了，同时连二处也要受牵连。
想到这里，秦立本似乎意思到了什么，但是想了想又摇摇头。他从来没有这么感到一种未知的无助。安慰了儿子几句，他马上挂掉电话，开始安排自己的眼线，力争获取更多的情报来决定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卫立辉是跟着一架空军的专机来到澳洲的。他这次一共带了10个人，都是自己选出来的好手。当然，这些人并不都是那些传说中的冷血杀手，其中4个是做各种技术支援的。他们一下飞机就抹掉了自己的登机记录，然后悄悄来到了新南京城边上的一个小会馆。
新南京一直是二处的地盘，原来澳洲政府的情报机构也有不小的实力。现在因为战争军管的原因，城里最厉害的还是警备司令部和守备军司令官。卫立辉无意暴露自己的行藏和目标，不过他还是按照约定启动了一条和秦丰联系的单线，这次任务如果有了他的帮忙会方便很多。
第二天，在秦丰的安排下，卫立辉小组的两个人，一男一女，顺利进入了警备司令部控制的国民档案局和金管局（金融与货币管理局）。他们迅速开始查阅资料，以求完整了解关于刘颖家的背景情况。因为刘家是有过贷款记录的，所以他们通过在帝国银行收集的信息，很快找出了澳洲政府原来备案的所有关于刘颖一家的讯息。
新的资料在当晚就用加密电报的形式全文发到了陆军情报局的收发室——节选版的第二天才又转交给专案组。接到情报的陆军情报局特务组立即发动了广州站的全部可用外勤人员对广州的一家进出口公司和刘颖大伯的住宅进行了突击抓捕行动。
就在这个风雪漫天的晚上，杨天英一直守在电话面前等着广州站的消息。如果抓来的是一个吓得丢了魂的商人，他心里会安定许多。如果是别的情况。。
半夜接近两点的时候，杨天英桌子上的红色电话响了。老元帅稳稳地拿起了电话。
“人跑了。”那边传来的是广州站外勤主管的声音。
杨天英心里一沉，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有什么收获？”
“没有，邻居们的消息是大约4天前就没有开过门了。”
“整理你们的东西，全部交给孔行。”孔行是陆军情报局的内务主任，也是自己实际控制的心腹。
“是，”对面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个情况。”
“说！”
“发现了一些信件。”
“有谁看过？”
“没有拆。”
“全都送过来吧，速度要快。”
挂掉广州站的电话，杨天英想了一下，又接通了自己在澳洲的那个会馆的电话。
“卫立辉，你提前联络一下赤峰，具体怎么做你见了赤峰就知道了。”
杨天英忙完这些，又写了两封密信让秘书带出去。做完这些已经是快三点了。他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股夹杂着雪片的寒风吹进了温暖的书房。寒意让穿着睡袍的元帅打了个冷颤，不过他没有关窗，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夜，也是这样的雪花，难道那个人又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