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首都每天都有夜宴，但是能够堂而皇之地搞全西式自助餐的就只有海军系的人了。
在金壁辉黄的大厅之中，杨馨悄悄地跟在母亲的后面挪动着。父亲杨天英刚刚进门就被一群穿着海军制服的人请走了。母亲一路上不停地和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亲切地打着招呼，连带着杨馨也不得不一起做这样无聊的动作。
走了几圈下来，她的小腿胀痛，肚子也不舒服起来。今天她的月事来了，母亲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终于母亲觉得差不多了，杨馨这才得以解放。她飞快地走到了长长的餐台之前。今晚的食物相当丰盛和奢侈，从广东空运来的各种海鲜，神户来的高级牛肉，专门预约红山楼橱子做的烤乳猪以及大量在京城这个时节吃不到的花花绿绿的热带水果。不过杨馨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叫一旁的侍应生给自己弄了一大杯的热红糖水。感谢冬天的到来，这个西餐会也没弄成全冷餐不然自己真要痛死在这里了。
滚烫的红糖水混着生姜的味道入了口，杨馨觉得自己的浑身都来了阳气。就在她舒服地打了一个颤准备再来一口的时候，发现一个女招待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这个女招待和应该自己差不多年纪吧，她的头发被盘起来了并且罩了一层纱——海军的人有洁癖，恐怕这是为了防止侍者的头发污染食物。女招待就像看到熟人一样盯着自己，杨馨有点不自在起来。
过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女招待就是胡为民的妹妹。她们在医院是互相见过的。
想到这里，杨馨干脆朝她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杨馨。”杨馨点头介绍道。同时伸出了手。
对方没有想到杨馨会主动过来招呼自己。实际上刚才她发现这个女孩儿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这个宴会的规格她很清楚，能够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也就是说，来医院看自己哥哥的这个同学，很可能就是一个贵族女孩。
她不清楚杨馨和哥哥的关系——哥哥醒来之前她就走了，以后也没去医院，她有很多份兼职工作，照顾哥哥的事情最后交给了同样生病的母亲。
看到对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杨馨连忙冲赶过来的领班做了个没事的手势，然后拉着这个小妹妹到了一边的走廊，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你叫什么名字？”杨馨轻声问道。
“我叫胡丽丽。”胡为民的妹妹也轻声回答道，末了还补了一个礼。
“陪我去花园走走吧，今天这里闷死了。”杨馨拉着胡丽丽的手说道。她很高兴认识了一个同龄人。妈妈当初怕她在家里禁足无聊，特意带她来酒会，只是没想到酒会不是在周末举行，大部分同龄的孩子都还在学校，杨馨在这里除了吃东西无事可干。
杨天英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拉着一个女招待溜走了，正要让李雯去看着点。却发现今天的东道，北海舰队的司令官又笑嘻嘻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下官失职，让大人的二公子受累了。”这位舰队司令目前官居中将，他说着这话的时候，一身的肥肉也随之抖动，挤出来的笑容使得他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缝——看来舰队传说中胖得进不了指挥室的这位舰队司令日子过得还挺舒坦。
“既然参军打仗，吃点苦那是应该的。”杨天英淡淡地回道：“还得谢谢贵部及时营救啊。”
扬宗云出事的船队本来是应该由北海舰队的特遣队护航的，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护航舰队迟迟没有出发。对杨天英来说，宗云遇上袭击到没有什么，只是这个现在应该在一线指挥的高级将官还在京城里开酒会让他很不舒服。
应付了这个胖得出奇的舰队司令之后，杨天英终于见到了自己今晚主要的目标：即将担任新建立的帝国空军总司令的孔有霖。
和一般外人眼中看到的情况不一样，他和孔有霖的其实交情匪浅，只不过两人平时很少来往而已。他这次主要是要孔有霖推荐一个人。
孔有霖做空军司令他是支持的，但是这样也是有代价的。孔有霖原来兼任的是总后勤部的副部长——在那个快85岁的正部长的麾下，其实做着相当于正职的事情。如果孔有霖要做空军总司令，那么他的总后勤的位置就必须要空出来。总后的官从来就是一个肥缺：总后勤不仅控制着后勤物资的分配，更重要的是掌握着帝国每年庞大的军事采购计划的话语权。杨天英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这个秘密的老朋友沟通一下。这个关键位置的争夺在总参那里会相当激烈，最后说不定还要朝议，一些关键的人和事必须先做好准备。
两人见面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中央警备局的辰潜一帮子人喝酒。辰潜是他们管用的挡箭牌：在这样公开的场合，两个高官一起谈话是很惹人注意的，不要说皇室，就算是同僚也会提防三分。
几个人围成一圈喝酒，很快辰潜等人就微醉了。杨天英隔着两个人和
孔有霖快速的交流了起来。
“对不起，我哥哥给您添麻烦了。”胡丽丽在花园里歉意地说道。
“别这样说，其实，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和你哥哥无关。”杨馨连忙摆手道：“应该道歉的是我。”
“前几天有几个警察局的人来过，录了一些口供。”胡丽丽回忆道：“说是要提审这个事情。后来却再也没来了。”
不用说这一定是有人打过招呼了，至于是不是自己父母出面的倒不要紧。杨馨想到这里没有再说话。
胡丽丽倒是很热情的问起哥哥所在学校的情况。杨馨了解到原来胡丽丽和胡为民是家里两个读书最厉害的孩子。只是因为经济问题，最后胡为民继续上学，胡丽丽出来工作了。
“不过也没关系，我可以读善堂的夜校，哥哥有空也会教我。”两人熟络之后胡丽丽说话也自然很多。
“那你平时都做什么工作呢？”杨馨问道。
“我这么小能干事的不多，做清洁，做服务员，像今天晚上这种就挣得很多，够洗半个月盘子了。”胡丽丽说道：“我有时候也去卖薄饼。”
“哦，你会做薄饼吗？”杨馨一下子来了兴趣，她曾经听二哥吹嘘过，京城有一种从南方传来的吃法：用面浆烫出很薄的小薄饼，吃的时候加上凉拌的土豆丝或者胡萝卜丝甚至肉丝之类的，口感爽脆，一旦吃上就停不下来。
“你放学了可以来吃啊，我每天下午出摊卖两个小时，就在你们学校后门那里。”胡丽丽说道：“你喜欢什么口味我专门给你调。”
听到这里的杨馨却立即就想到了每天放学后卫立煌那张马脸，她顿时泄了气。
就在杨馨为薄饼的事情不爽之时，她的母亲正在为她做着公关工作。吴友章的母亲任颖今天也来了，李雯抓住机会和这个曾经的同学聊了起来。同时暗示吴友章别纠缠杨馨了。
“小孩子们都是闹着玩的，姐姐你别上心，没事的。”任颖轻描淡写的说道。
李雯想都打成一片了还闹着玩。但是脸上还是赔笑说：“我们家杨馨从小脸皮子就薄。你看，本来嘛，女儿家有人喜欢是好事，况且是出身这么好的小伙子。我只是怕把馨儿吓着了，以后反而不好相处了。”
任颖听得此话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笑嘻嘻的拉着李雯的手说道：“姐姐说得也有道理，我会和有章说的，这孩子有时候就是任性了点，人还是很好的。”
“是，是。”李雯连忙笑着答话。心想这算是勉强过去了，只要馨儿熬过到高三这一年半也许就解脱了。
到晚宴结束的时候，一家子各怀心事的上了同一辆车。杨天英没有说话闭目养神了。
李雯则拉着女儿的手说：“我今天见到吴友章的妈妈了。”
看着女儿关切的眼神，李雯做了个一切安好的手势，让杨馨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