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宗天今天主持了第一次葬礼。
虽说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不过到了真的到来的时候，自己还是有点不适应。
山狗的坑是他和老赵挖的，这是他们陆军的传统，长官带头挖第一个坑埋人。他发现山狗的时候，这个几分钟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子刚刚断气。军医虽然还装模作样的打理了一下，不过任何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做无用功。山狗整个胸口已经被手榴弹炸开了，扭曲的表情显示山狗走之前受了很大的痛苦。
攻上山头的突击队一共死了12个人，重伤3个，轻伤的人包括自己一共11个，几乎是全员挂彩了。
山狗的死毫无价值，他冲进去的大帐篷是敌人的医疗站——山狗显然不清楚洋鬼子的指挥部是从来不会在显眼的大帐篷里面的。里面和他同归于尽的是一个可能患了痢疾的下级军官，帐篷里除了一堆病历之外别无他物。
不过山狗和其它阵亡者的家属是不会知道这个的。安顿好防线监督了几个散兵坑的挖掘之后。扬宗天嚼着肉干，在山狗死去的那个大帐篷里开始写给死亡战士家属的信，这里现在是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敬爱的某某先生，我是您儿子的连长..”
“敬爱的某某夫人，我是您儿子的连长..”
信没写完却已经是半夜了。扬宗天叼着一支缴获的香烟出了帐篷。洋鬼子的烟是半发酵的，点着了有一股子淡淡的臭味——帝国的人习惯抽全发酵的香烟丝，不过享用敌人战利品的感觉还是好的。
老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身边，他带来了营部的消息。
“情况怎么样？”扬宗天直接扔了一包烟过去，老赵看着写满洋文的烟盒皱了皱眉，还是揣进了怀里。
“敌人大部队早就撤了，这一带留守的是原来自治省的人。”老赵说道：“都是些半吊子的农民。”
这半吊子的农民又怎样，一样也是可以杀人的，扬宗天想到。
“现在整个这一线的地方都被我们控制了，集团军临时修改了计划，我们师要给8师的人做侧翼掩护，8师前出打头。现在大致计划的是集团军打到维龙港再布防坚守。”老赵接着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命令还没下？”扬宗天问道，如果自己所在的部队要做侧翼掩护，那么多半是去南边，这样就要穿过整个6师的防线，对于这种级别的调动，他毫不怀疑营部的参谋们会顺利地把行军变成灾难的。
“还没有。”仿佛知道了扬宗天的担心，老赵补充道：“猪头三死了。”
“猪头三”是老赵给营主任参谋起的外号，这个跑来镀金的帝国未来之星不幸地在敌人的一次胡乱的炮击中被送上了天。
“他怎么可能被炮击？营部离前线有20多公里呀。”扬宗天惊讶道。
“这小子中邪了，居然带着警卫去前线做什么考察，我估计就是去拍照的，结果刚好遇到3连阵地被炮击。车子翻下了山，脖子断了。”老赵做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吊死鬼的样子。
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这事可大可小，牵扯的人却很多。师长营长一干人也许是要受牵连的，搞不好集团军那边都会出两个替罪羊。不过不管怎样，这个猪头参谋走了之后，自己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一点——如果新来的参谋班子合格的话。
山下的道路灯火通明，6师1营的人开始逐步接防这一地段。扬宗天忽然想起了张大胡子的酒，他招来自己的通讯兵想给自己的营长打电话。
“线路架好没？”
“好了.。又撤了。”通讯兵结结巴巴的回道。
“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张大胡子的声音就在帐篷外面响起：“不用了，我们马上开拔了。”张大胡子挥手让通讯兵出去之后，将自己许诺的酒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便宜你小子了，这酒我就不喝了”张大胡子笑着说道：“表现得不错，怎么样，第一次带兵上阵，没尿吧？”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扬宗天咧嘴笑了。
“那是，老杨家的人都是好样的。”张大胡子眨巴眼说道：“我可是亲自给你当传令兵了，这是师部的命令，准备出发吧。”
“这么着急啊？”扬宗天打开酒瓶子，一股异香飘满了整个帐篷。
张大胡子双眼放光，舔了舔口水说道：“新来的参谋班子不得了，我看我们师有好日子过了。”
扬宗天看了看新参谋班子发的命令，果然条理清晰，细节到位。比以前的那些天书好太多了。
“师长那边怎样了？”扬宗天问道，师长也是杨家的门生，不过这次难免会受牵连。
“暂时没事，现在军事行动第一。”张大胡子不屑的说道：“就算要怎样，也轮不到那小子的后台来说三道四的。”
“那我就收好了哈。”扬宗天小心翼翼地盖上酒瓶：“放心，我不会喝光的，给你留点念想。”
“算我没有白疼你小子。”张大胡子咧嘴大笑，转身出了帐篷。
离出发还有两个小时，扬宗天叫来自己的士官们宣读了新的命令，然后就点着汽灯，铺开便签本，干起自己的本职工作了，行军途中不好邮寄信件，这些东西出发前必须交给师部的后勤。
“敬爱的某先生某夫人，我是您们儿子的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