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油管接的有问题。”杨宗云敲打着有点起雾的仪表盘在无线电里说道。
他现在带着一个小队的5架飞机在做编队训练，顺便测试一下地勤们自己手工打造的副油箱。
这些天新的飞机陆续到了，加班运行的火车带来了足够的汽油，弹药以及轮胎，电瓶之类乱七八糟的配件。而且这些原本来自不同兵种甚至民间飞行协会的人很快发现，新的飞机居然标配了电台。
匆忙组建的帝国皇家空军司令部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的电台凑在一起需要什么规范，结果第一次的编队训练就成了笑话：很多人不知道怎么通过电台协调行动，结果带队的长机在训练空域上盘旋了半个小时，而大部分需要他带领的飞行员直接飞到了200多公里之外的北面。
最后许晨星不得不让杨宗云这样带过中队的军官临时起草和教学一份无线电使用规范——以前只有带队长机或者中队长，大队长之类的座驾才会配一部发报机或者无线电。
副油箱是地勤用木料和藤条之类的做的，不过哪个油管接的不怎么好，油压显示一直在乱跳，杨宗云其实也不知道是仪表的问题还是油路真的有问题。
这次编队飞行是带弹的，分装的机枪已经安装到位，每门13毫米的机枪配两个弹鼓，每个弹鼓200发。这些子弹是一个很大的负担，至少对于那些只飞过民用飞机的人来说，操纵一架这样全副武装的飞机是很费精力的事情。
为了安全起见杨宗云没有等到预计时间到达就返航了。回去之后一检查，副油箱没有问题，是油压表的一个密封件坏了。
地勤立即就开始拆除自己座驾的座舱和仪表盘，趁着现在没有战斗任务，有经验的地勤抓紧时间修真着新飞机的各种问题。
这个时候27联队关于新的“雷霆”作战计划的第一次作战会议召开了。
联队长还在两广的某地治疗疟疾，主持会议的是许晨星。“雷霆”作战是现在的空军司令孔有霖提出的，具体制定计划的是空军参谋部的作战科。
27联队是混编的实验性联队，纸面上看起来是非常强大的：200多架全新型号战斗机，120架各种轰炸机以及几十架运输机，还有教练机和通讯/侦察飞机若干。但是实际上空军现在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么编成，现在的编制是临时计划的产物——27联队是全新的部队，装备全新的飞机，第一批装备计划基本等同于国内的交货量。
事实上，现在27联队的飞行员比飞机多很多，只是按照许晨星或者杨宗云这样的人来看，大部分人都不能上战场罢了。
澳洲战场上目前军用飞机很少，大多数都是一些侦查顺带扔一两个小型炸弹的角色。不过帝国的情报部门已经明确的告知澳洲志愿军：至少有一个大队大约100架或者更多的美洲制造的P36A型战斗机还有其它一些飞机陆续被运到了澳洲的索尼港，随行的还有很多雇佣来的飞行员。
根据这个情报，27联队作为目前唯一成建制有战斗力的航空部队，就被总指挥部用这个“雷霆”作战计划赶着上阵了。
按照参谋部制定的计划，战斗分为三个阶段（如果顺利的话）：第一个阶段，战斗机部队为主，联队将主要派出4机或者8机的编队巡逻，寻找一切敌人的飞机予以击落，逐步控制空中的武力优势。第二阶段：轰炸机在战斗机的掩护下，袭击重要的枢纽，集结地，特别是敌人的机场油库等等，扩大优势。第三阶段：主动进攻敌人的设防要地，配合地面部队赢取胜利。
整个第一阶段的空域已经被划定，执行作战任务的部队——实际上也就是27联队，将要根据这个划分安排战斗巡逻。
拿到巡逻计划的杨宗云兴奋得午饭都没吃上几口。他的任务在下午1400时开始，4机编队。自己的中队有12名飞行员，他利用午餐时间反复考量了一下，选定了第一批巡逻的3个名额。他打算才开始的时候每次都自己带队，这样很快就能带出几个有经验的人帮自己做带队长机了。
烈日当空，现在澳洲已经正式入夏，穿着飞行服做准备的杨宗云汗水直流。天上没有厕所，所以他也不敢喝太多的水。
自己的座驾还没弄好，他这一架是从120公里之外驻扎的杜有德中队“借”来的。这架飞机迷航之后耗光了燃油，在主基地的机场备降成功。现在正好被拿来充数。
时间很快接近了1400时，杨宗云带头爬进机舱，地勤帮着启动了飞机，他慢慢地将飞机滑进了主跑道。然后盯着塔台方向，眼巴巴地等着绿色的信号弹升起了。
“雪人”诺曼小心地操作着自己的飞机，后座的无线电兼投弹手刚才明确的告诉他，既定的目标：一个可疑的临时火车站早就错过了。
诺曼是原来是凤凰城的一个钟表匠——有时候他还兼任附近农场的一些飞行业务，比如播撒农药之类的。钟表生意现在不太好做：前年席卷了几乎全世界的金融危机让大部分人的资产缩了水，现在没人修钟表，也没人买新的，而且很多人的钟表还进了典当行。就在他开始为自己女儿牙医的费用发愁的时候，城里出现了一个自称是澳洲进出口公司的人，这个人开着一辆老式的克莱斯C300汽车在全国到处招募志愿者去澳洲帮移民抵抗军开飞机。
条件很诱人，要求有飞行或者地勤维护经验即可，从军经历就更完美了。工资每天结算，报价是惊人的10美元一天，最后他一咬牙，选择了工资最高的12美元一天的战术轰炸机飞行员岗位。
当然这多出来的2美元也不是白给的，轰炸机工作本身就非常危险，比起那些零活的战斗机或者侦察机，现在的轰炸机只要被盯上那就是九死一生——光靠这架老式的贼鸥27型机翼上的两挺12。7毫米机枪，外加后座那个安慰性质的7。62毫米机枪是没法做什么有效抵抗的，更何况携带了两枚一百公斤炸弹的这种飞机飞起来就像是在空中开着拖拉机一样。
这个时候侧方的僚机晃了晃机翼，示意发现了可能的目标。
诺曼让后面的投弹手拿出望远镜看了看，投弹手说目标可能是在那个东方风格的小镇里，这个小镇外面不远处有一个较大的水坝，他们曾经用这个水坝做过集合的参照点。
想用100公斤的炸弹攻击水坝是不现实的，输电线目标又太小。僚机一定是示意在镇上有比较好杀伤的软一点目标。
“步兵和汽车！”投弹手确认目标之后拍拍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诺曼不敢怠慢——这一带临近前线，战线是交错而且变化的。他带着僚机在小镇上空转了一圈，直到确认了下面那些5吨汽车是属于原澳洲政府军的黄种人军队，才示意僚机跟着自己准备俯冲。
刚才他已经观察过四周的空域，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他打算飞两到三轮，依次攻击汽车队和一些看起来是掩体的设施。
产自美洲大湖工厂区的“行星-3”发动机在马力全开之后发出了淡淡的黑烟和刺耳的轰鸣。诺曼操作飞机做了短暂的爬升之后立即压低机头，带着僚机开始俯冲，机身两侧的减速板随着姿态的变化开始逐渐打开，他慢慢放下襟翼，气流穿过机翼上的特制小孔，发出了尖利骇人的呼啸声。
空袭发生的时候胡为军正在走向补充弹药的汽车队，上一次师部运输队的人搞错了序号，结果把一车航空机枪用的子弹送到了步兵连上，这一次是自己亲自监督卸货的，应该不会错了。
“敌袭！敌袭！”有人突然大叫起来。
胡为军愣了一下，本能地放眼向镇口望去，发现那里一切如常。接着又听到了怪异的尖啸声，他才反应过来敌人来自自己的头顶。刚刚一抬头，他就看见两架草黄色的飞机正伴着这个声音飞速地朝着自己锁在的镇公所广场俯冲而来。涂着红色标记的螺旋桨在机头前面画出了一个红色的死亡之圈，仿佛一个怪物的血盆大口。
诺曼的血液逐渐沸腾。在进入俯冲之后就将飞机交给了后面的投弹手，他可以看见下面的越来越大的汽车和正在四散奔逃的人群，甚至还有人拿着步枪机枪向天上射击，机枪的曳光弹很吓人，不过诺曼知道这些是拿高速俯冲的飞机没有办法的。
机身现在几乎已经垂直于地面，窗户侧面诺曼自制的重锤角度线（利用重锤和上面的一根线的变化提示飞机的俯冲角度。）已经在旁边画出了大概75度的范围，速度已经接近极限，老旧的轰炸机开始发出不满的吱嘎声。
投弹手似乎也觉得满意了，他拉下了投弹环，两枚100公斤的高爆炸弹立即脱离了机身，在惯性和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欢快地奔向了目标。
感觉到机身一轻，诺曼赶紧接手了飞机，然后在投弹手的帮助下飞快地将飞机拉了起来。他加大油门开始爬升并转弯，希望带着僚机按照计划再飞两次。
4枚先后到达的航空炸弹在高速的作用下一头扎进了柔软的泥地之下。然后全都顺利的引爆了。胡为军刚要找地方隐蔽，就被第一波爆炸的气浪拍在了地面上，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半截锅炉随之砸了下来。锅炉落地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嗡声，胡为军双耳被震得生疼，随之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诺曼在进入第二次俯冲的时候很满意地观察了自己的战果，原来井然有序的车队现在已经七零八落，那个广场上有很多燃烧的火堆，不用说都是被4枚100公斤炸弹给弄的了。现在已经没人再对着自己射击了。
自己没有炸弹了，不过机翼上的两挺大口径机枪在对付这些地面目标的时候还是很管用的。他这次没有采用垂直俯冲，而是带着僚机取了一个较为平滑的角度进入攻击阵位，这样也许可以给机枪争取多一点的扫射范围。
僚机安稳的跟在自己后面坐着想同的动作。不过当他准备拉起飞机的时候，发现后视镜里的僚机机身一抖，随之就冒着火光坠向了地面。
“敌机！7点钟方向！”后座的投弹手惊恐地叫了起来。
完蛋了，我们上当了，这是诺曼听到敌机之后的第一个想法。敌人肯定早就发现自己了，这次攻击迅速而阴险：在自己做完俯冲准备拉起这个速度和高度都在最低的时候发起。要想跑掉是几乎不可能的了。但是诺曼不想坐以待毙，他大喊着后座的队友继续开火，一边马力全开，准备冲进远处的云里试试逃离。
攻击诺曼的正是第一次战斗巡逻的杨宗云的小队。这次攻击纯属意外——他飞出来之后没多久就发现配发的飞行计划中的地理标定点有误。在绕了几圈摸清了情况之后，他决定把路上看到过的一个水坝作为自己中队以后巡逻路线的新集合标定点。当他们慢悠悠地飞到这里的时候，他在云层上惊奇的发现，刚才路过的时候还平平安安的小镇上空一片狼烟，低空中两架草黄色的飞机正在欢快地攻击者地面的帝国志愿军。
他立即在无线电里讲了自己的攻击计划：全队分成两组，自己打头，从背对着着阳光的方向进入攻击。正如诺曼想到的一样，他控制着跃跃欲试的手下，耐心地等诺曼进入俯冲开始准备扫射才出击，刚好抓住了敌机最虚弱的时候。
这一次攻击完全就是自己平时训练的方式的翻版：4架飞机两两搭伴，进入攻击路线后加速俯冲尽可能地接近目标，在距离敌机300米的时候一起开火，另外两架担任掩护警戒。如果攻击成功，这两架掩护的飞机就要利用高度上的优势切入到另外一架敌机的后面发动第二轮攻击。
12挺13毫米的机枪在一秒半内倾泻了上百发的子弹，落在后面的那一架敌机瞬间就变成了火把。
杨宗云刚要示意原来掩护的飞机进入阵位攻击第二架敌机，才郁闷地发现自己的编队在开火的一瞬间早就乱了：原来担任掩护的两架飞机已经按捺不住加入了战团，现在是4架飞机一起飞到了凌空起火的那个敌机的航道上。而本来应该受到攻击的另外一家敌机已经乘机飞到了不远的地方准备逃向一块云里了。
杨宗云在无线电里大骂了几句，带着自己的队员开足马力追了上去。
扬宗天躲在沙包后面，他身边一个营部来送信的下士正在大声欢呼：“打得好。”
看着呼啸而去的几架飞机，扬宗天可高兴不起来。他刚才看见胡为军就在受袭击最严重的广场上，要是这个好不容易留下来的排长死了，那自己的二排就没人敢再呆了——这些新来的排长一个比一个死得快啊。
终于，在确认敌情过去之后，他拉着老赵组织了一群人飞快地进入了广场，开始清点那些狼藉。他希望能有什么奇迹。或者至少，在通知张大胡子之前能收集点残骸什么的。
杨宗云在频道里直骂娘——当然是3号和4号机的娘，他们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追上那个逃逸的敌机，进了云层之后就没有办法了，这是一片绵延的雨云。最后放弃希望的这个编队又回到小镇上空飞了两圈，在确认安全之后晃了晃机翼开始返航。
友机的去而复返一度引发了一会儿恐慌，不过很快就平息了。空袭造成的场面很壮观，但是物质损失一般。空袭的时候大部分的军人都躲了起来，倒霉的却是那些为了一些口粮和药品跑来干活搬运的当地百姓。四散的汽车和物质虽然大部分受伤，但是没有被直接击中的都基本保存下来了。更加让这些人——特别是扬宗天高兴的是，胡为军居然还活着。
那个不知道怎么飞出来的半截子锅炉救了他的命：这个厚实的锅炉像个铁罩子一样把他扣在了地上，这个神来之笔一样的锅炉加上锅炉前面的一个汽车挡住了大部分的爆炸威力和飞舞的破片。从锅炉里被拖出来之后，军医宣布这个少尉只是受了点震荡，一只耳朵轻度穿孔，其余没有大碍。
这是扬宗天觉得分外高兴的事情，自己二排的魔咒似乎要被打破了。据老赵说，营里由老赵打头，已经给胡为军开过很大的盘口，大部分人都赌这个少尉活不过一个星期，甚至还有人赌活不到从小镇开拔的。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是哭还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