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馨发现胡为民已经连续4天没来上课了。这对于一个定向生来说十分少见。这段时间大家似乎都在忙于准备年底的考试和节日活动，对于她的那些流言蜚语渐渐少了起来。
不过还有一个变化她是很明显觉察到了的，那就是一直纠缠自己的某人以及曾经的女生朋友似乎都消失了。这倒不是说他们也不来上学了，而是这些人都突然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见面的时候也仅仅是挂着训练有素的微笑打个招呼而已。
她当然不傻，知道这些人不是因为突然想到要努力学习才和自己拉开距离的。一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也许就和自己的小舅舅有关。就在4天之前，她发现母亲红着眼从父亲的书房里走了出来。后来她才知道，母亲哭泣是因为自己的小舅舅李立被二处抓了。
而昨天晚饭的时候，父亲扬宗天发了话：“这几天我们杨李两家都要接受二处的政治审查，所以自己注意一下。”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严肃，吓得杨馨当场就打消了问问为什么的想法。不过弟弟杨宗仁倒是很及时地提供了相关的情报：澳洲战局似乎有了不利的变化，父亲这几天的压力很大。现在又出了小舅舅这样的事情，难怪最近家里这么压抑了——尽管以前也是很压抑的，但是好歹还能有一点笑声，现在却是连笑声都没有了。
杨馨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小舅舅卷入到了什么样的风暴之中。她还是每天由卫立煌保护着上学，每天分一点自己的私房钱补贴弟弟被抢的午餐费。除了胡为民的缺席以及不期而至的清净人际关系之外。她发现学校后门的一个高级的书店也关门了。
“嗯，听说老板被抓了。”在被问及事情的缘由之后，隔壁卖面包的胖小子简单地回答道。这种事情很常见，多半也是二处的功劳。想到自己被抓的小舅舅以及消失的胡为军。杨馨想胡为民不会也被二处抓了吧。
想到这里她回忆起胡为民的妹妹就经常在后门卖小吃的，于是她骗卫立煌说，自己放学之后有点事情处理，完了走后门出来近便一些。卫立煌答应之后她便提前了点溜出体育课，见到了刚开始出摊的胡丽丽。
胡丽丽对于她的疑问闪烁其词，回答漏洞百出。最后在杨馨软硬兼施的逼问下，她才说哥哥到乡下去了。
“我真不知道，哥哥只说他在学校里惹了大人物的儿子，要去乡下避几天。”胡丽丽心不在焉地做着萝卜丝说道，刮刀差点划到自己的手。
这是明显的谎言。为了维护形象，不要说不会帮权贵子弟打架，帝国学校在执行校规的时候经常还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偏向定向生——比如定向生可以方便的不限次数的请假帮家里做活计，只要不影响学习。而非定向生的迟到早退是要结结实实地挨手板的。胡为民这次不来上学就是请假说老家有急事缺人手要回去帮忙几天，他成绩一贯稳定学校才准假的。不过和胡丽丽聊过家常的她很清楚，胡家的老家是没人也没产业的。除了几座本家的衣冠冢。
卫立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杨馨没有再追问细节，乖乖地上了车。临走时候她花钱买了几个胡丽丽做的薄饼，上车之后交给了卫立煌——此君是不会允许她在外面吃这些东西的。
“很好吃，你尝尝吧。”杨馨换上一付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卫立煌也就没再问为什么她让弟弟在侧门傻等的事情了。
今天他们姐弟两要去二处接受审查，不过因为是小孩子，母亲是留在了二处陪他们的。母亲的审查是安排在下午。
见到母亲，杨馨一看。似乎母亲并没有太多的不高兴。也没有像弟弟吹嘘的那样遭受“严刑拷打”。实际上来的路上卫立煌已经说了，这个政审是按照条例进行的，因为他们家的人被抓了，所以直系家属以及在政府任职的远亲家属都要接受审查。
“如实回答就行了。”卫立煌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对二处的那些黑皮子特务没啥好感：“二处的黑皮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的，就算李少爷有问题，也不是他们能办的。”
进去二处的院子之后，就有一个面容姣好而且和善的穿着军装的女人将他们分开了。杨馨提心吊胆地进去之后才发现审查室比父亲的书房亮堂多了，一点也没有压抑的感觉。
也不管她喝不喝茶，反正一杯茶水是立时就奉上了。她看不清桌子后面的人的样子，这个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事项，就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问了起来。
问题相当繁琐，有一些还不合时宜，比如什么时候结婚的。很显然这是一份通用的问卷。而且审查的人不知道自己前面坐的是谁。
杨馨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接受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枯燥审查的时候，在她的头上，二楼的房间里，她一直打听的胡为民也在谈话之中。
胡为民确实是打算去乡下，只不过他还没出城就被二处的人带走了。经历了严格的搜身之后他就被晾在一个单间里过了3天。这3天对他来说是一个煎熬。未知的将来折磨着他，他很少吃东西，睡眠也很少，直到今天，一个穿着黑衣服的警卫才带他来到了二楼的小房间里。他心里想，自己的命运就要在今天被决定了吧。
胡为民当初想跑是因为自己被吓到了。他一直为自己的“双重身份”问题所困扰。在几天前，当他发现自己经常去的那个社团活动基地被查封，自己也联系不上社团自己负责人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虽说他现在只是每个月从社团拿点经费，却并没有干什么事情。但是既然拿了钱就必然会被当成同党，既然是同党那就大事不妙了。
他不敢给家里人说实话，即便对妹妹也只是隐约提到了一点自己的困境。以前拿的钱大部分都是交给妹妹的，因为直接拿钱回去父亲会怀疑。妹妹让他不用担心，要抓他的话早就抓了。他却觉得自己是小虾米，等处理完了大鱼自己也跑不掉。于是他拿了一点钱准备去乡下，能躲多久算多久。当自己在城外被带上车的时候，他双脚发软，连冤枉都没有力气喊出来了。今天一看到对面坐着的两个官员模样的人，他又感受到了被抓那天的心情，差点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拼命三郎，呵呵。”桌子后面的一个略胖的官员戏谑地说道，手里翻着的大概是关于他的资料吧。
“别紧张，你的情况我们都摸清楚了，你问题不大。”胖官员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不过自己的心又被旁边官员的一句话给提了起来。
“十三社是个间谍组织，你是怎么加入的？”
十三社这个名字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难道发展自己的那个人没有说真的信息给自己——想想这也是正常的，没有哪个间谍组织会对本地发展的新人说实话吧。
这两个官员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说了一大通，胡为民统统没听进去。他手心冒汗，双脚发软，混乱的脑子里充满了悔恨。
“喂，别走神！”发现胡为民状况的官员大声喝道。胡为民这才勉强清醒过来。
胡为民当然不会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二处一般是连抓都懒得抓的。一个间谍组织花钱预埋一个眼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在监控能力之内，听之任之的收获有时候更大。不过胡为民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这个人根据情报是处在一个比较敏感的人际关系中的。这个人际关系二处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的有几分是谣言——对于大部分采集自中学生的情报都这样。经过研究，他们决定利用一下这个小子。
“你的问题呢，可大可小。”胖子官员开始下药了。
“我们头儿觉得你的本质是不坏的，是忠于帝国的。”另一个官员接着说：“现在我有一个建议，这只是建议哈，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胡为民像是在品味这句话一样半天没有回答，其实他只是还没转过弯来。
两个官员很有耐性地等了一会儿，直到看见胡为民开始鸡啄米一样的点头，才相对做了一个会心的表情，慢慢拿出了准备好的资料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