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号“杜鹃”的卫华诚现在一肚子的火。本来他带的这个中队的俯冲轰炸机要按照计划轰炸一处敌军的集结车站的。但是飞上来之后她却发现那个作战参谋口中的车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带着4枚100公斤的炸弹提心吊胆地飞两个小时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现在口干舌燥地翻着携带的地图，试图找出附近什么可以投弹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两架黄色战斗机从云层中飞了下来接近了他的编队。卫华诚听见后座的枪炮手拉动13毫米机枪的枪栓的声音，胃里不由得一紧。他正要带着这伙人跑路，队尾的长机却报告说发现飞来的飞机是同样来自27联队的战斗机。
这两架战斗机显然也怕自己被误会，他们小心翼翼地飞进了编队，接近了卫华诚这架带队长机，卫华诚眨了眨眼一看，来的飞机上有一个十分招摇的红黄色麒麟图案——居然是杨宗云的飞机。
调谐了无线电之后，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下情况——原来杨宗云是被指派来护航的，但是他们中队也没有找到护航的对象。看来指挥部同样也弄错了一些事情。
两人在无线电里义愤填膺地商量了一阵，决定再沿着南部的战线巡逻20分钟。杨宗云在无线电里开鼓动他说，如果再没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把炸弹扔到这个战区的航空管制所去，出出他娘的这口恶气。
“我不管！你现在就把炮拉到右翼去，别给我说死多少人，再不上去一会就没机会死了。”杨宗云对着一个缠着纱布的少尉大声地吼着，后者是为数不多的还能作战的尉官之一了。
左翼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钢铁坟场，十几辆燃烧着的钢铁机器散落在左翼的堑壕边上，步兵们则借着各种残骸作为掩蔽物互相射击着。而空间相对广阔的右翼成了敌军后续坦克突破的重点。
形式的恶化开始于一个小时之前，敌军的这一次进攻紧接着失败的上一次。在损失了几辆T27之后，山头的两门炮全都被躲在后面的M35摧毁，自己手里控制范围最大的重火力全部损失。随着山上的电话线全部被炸断，撤下来又上去的胡为军带着人开始在山上不停的转移阵地，或用机枪步枪压制步兵，或者用带上去的无线电通报新的战况。山头原本有胡为军的整个二排，但是现在这个尉官实际上带的活人不过15个，而且在敌军的炮火下还在持续的减员之中。
失去了山头火力的威胁，敌军的进攻更为凶猛和有效。在逼迫他们不得不亮出全部的坦克火力之后，敌军依靠射程和火力上的优势，有条不紊的压制和摧毁了大量的装备，杀伤了很多的人员。而且后方的榴弹炮不管是否误伤友军，不间断的进行了压制。第一和第二道堑壕易手了两三次，协同进攻的一些轻型坦克也被摧毁殆尽。现在他手里能用的步兵人数下降到了原来的一半，很多排长阵亡。现在他正在想办法让手下把仅存的一门反坦克炮送到右翼阵地去——那里现在压力最大，大约10多辆坦克正虎视眈眈地等着步兵清扫完堑壕之后冲过来。
雪上加霜的是，在这个时候不知道那里飞来了几架敌军的俯冲轰炸机，这些飞机肆无忌惮地开始轰炸和扫射地面上的一切人和物。眼见着勉强还能支撑的防线开始动摇了。
蒋林不知道为什么，坚持不派出自己的坦克预备队。仅凭前出的两个中队不到20辆坦克的火力抵挡敌军非常吃力，更何况一些坦克已经快消耗完弹药了。
“长官！你的预备队再不上来我只有放弃前面两道阵地了！”扬宗天在电话里大声请求道。
“不行，你必须再坚持一下。”蒋林的态度异常坚决。
老赵这个时候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袖标，扬宗天一看，是刚才那个带人拖炮上去的少尉的。老赵对着他摇了摇头。
最后的一门重武器也丢失了，再纠缠下去无异于自杀。扬宗天扔下电话，咬了咬牙命令道：“请求师部炮兵按照计划开火，所有人员撤到第三道堑壕防线。”
“胡为军怎么办？”老赵提醒道。
“告诉他准备炸断上山的栈桥”。”扬宗天一边给自己挂上手榴弹和手枪，一边一字一字地说：“老子还要杀回来接他的！”
而这边扬宗天在枪林弹雨中组织撤退，蒋林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的副官一再提醒他扬宗天部的重要性：“别的可以不管，至少你派人接把他回来。”
想了半天，最后蒋林一跺脚：“操，算了。预备队准备出击！”
卫华诚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在“碎石走廊”上孤零零的白色山包，看来这里就是通报里提到过的独山了。透过云层，他看见下面正在进行激烈的搏杀，独山前的平原上，散布着大量吐着火舌的坦克，独山以及周围的地方浓烟滚滚，甚至都遮蔽住了附近的乱石岗。
“有敌机，我先上！”杨宗云在无线电里说道。没等卫华诚答话，他就带着一半中队的6架飞机冲了下去。
杨宗云自己带头，他的僚机紧跟着他，后面是完成编组的另外两组飞机。他现在占据了高度的优势，而且出其不意，相信第一次射击就能把那几架飞机给揍下来。
“我打十点钟的傻鸟，你们两组去找别的，记住，一击就走。”杨宗云在无线电里大声吼道。他用力的压住不停抖动的操作杆，慢慢地将十点钟还在投弹扫射的敌机套进了座舱前的瞄准十字圈内。
敌机显然没有注意到从云层里冲出来的他们，还在改出俯冲的敌飞行员惊恐地发现一群不怀好意的飞机顺着阳光冲了下来，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自己的座舱就被一阵13毫米的弹雨笼罩了。
“我的！我的！”杨宗云拉起飞机之后疯狂地欢呼道，刚才僚机机枪卡壳放弃了射击，这架飞机终于可以完全算在自己头上了。
卫华诚一直紧盯着周围的云团和下面的猎杀，在确认没有什么其它的威胁之后，他带着全部的人马开始了俯冲。地面上的目标很多，一些发现了战机来袭的敌人开始释放烟雾或者疯狂地开始做机动动作，但是这些用处不大，可以打击的目标实在是太多了。
当克莱顿发现助战的飞机冒着火光和黑烟一头栽倒在地面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本来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他们已经逼迫敌军提前投入了预备队。自己完好无损的M35连队马上就要借着T27和后方大炮的掩护开始猎歼敌军装甲兵了。但是这大群敌机却扭转了局面。
坦克的顶部是没什么防护的，更不要说那些暴露在空旷地面的步兵了。没有任何对空作战准备的队伍现在成了地上的活靶子。克莱顿一边在心里诅咒着自己的霉运，一边命令车子释放烟雾准备后撤，这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架飞机掉头飞向了自己阵线的后方。
“完蛋了，炮兵阵地被发现了。”他望着呼啸而去的敌机绝望地在无线电里嘀咕道。
发现炮兵阵地的其实是杨宗云，他带着僚机追击一架带伤逃窜的敌机，丢失了目标却发现下面就是一片敌军的炮兵阵地，大约十几门大炮正在奋力地轰击着独山地区，大炮周围堆积如山的弹壳和弹药箱表明了这个阵地的威力。
他马上对着阵地做了一次扫射，不过威胁不大，虽然敌军没有什么防空火力。于是他通知了卫华诚，只要他的轰炸机能来扔上几颗炸弹，这个阵地就算不全灭的话也没法继续作战了。
刚刚带队撤到第三道堑壕的扬宗天呆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帝国空军屠杀着天上和地面的敌军，已然忘了像其他士兵一样欢呼呐喊。用不着他命令，老赵已经带着重新组织了一下的步兵开始重新冲击丢失的阵地了。
阵地两侧本来迫不得已出击的45型坦克预备队现在处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他们面对的敌军，要么是被飞机击伤失去战斗力的或者是慌张后撤把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的坦克，要么是失去掩护被打散了的步兵。只有很少的敌军战车能够按照规范开着倒车变还击边撤退，敌人的攻势已经开始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杨宗云呼叫来的4架飞机彻底摧毁了炮兵阵地的弹药堆积场和大部分的大炮，等他们心满意足飞走的时候，这个阵地上已经再没有一点活动的迹象。
在打光了几乎所有的弹药之后，这两个编队的飞机终于恋恋不舍地飞走了。这个时候地面上还有大量的目标可以攻击，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能力了。剩下的就看地面部队的造化了。
不过现在独山地区的最高地面指挥官蒋林却否定了继续出击击溃这股敌人的意见，他的决定得到了扬宗天的支持：现在他们的步兵损失相当严重，人员疲敝不堪，能够进攻的坦克车辆剩下不到50辆，贸然进攻的话，很可能损失最后一点防御能力。
虽说不出击，但是随着敌军的大步后撤，现在战场的控制权却是易手到了帝国这边。蒋林和杨宗云赶紧组织了一个“游击队”，这个游击队由两辆坦克和两个拖车以及若干步兵组成，他们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和拖走那里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敌军坦克，以及散落在战场上的各种能用的物资。荒野间不时还有一些垂死的敌军和隐藏的敌军想要投降或者抵抗。“游击队”将投降的敌军挨着捆起来串在一起后送，而对于试图抵抗的就没那么客气了，战场上不时响起了零散的单发步枪和手枪的枪声。
从独山顶上撤下来的胡为军有点兴奋过头，他此时拿着望远镜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些游击队的人做着清理工作，还不时还评头评足地说某某的姿态不规范什么的。最后扬宗天建议他去给那些人做做示范，胡为军才怏怏地钻进坑洞里睡觉了。
扬宗天也想睡觉，但是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无法入睡。今天他第一次遇到了聪明而训练有素的敌军的强大压力。今天那么惨重的伤亡自己是不是有指挥不当的地方？蒋林为什么那么吝惜自己的预备队？今天进攻的是敌军的全部实力吗？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怎么办？毕竟今天这样机缘巧合的空中支援不是天天能有的。
这些问题搅得他的脑袋一阵胀痛，他呻吟了一下，强迫自己在行军床上躺了下来。今天工兵连的连长就死在这张床上，身下还隐隐传来一股子血腥气。柔软的垫子暂时让他的身体发出了不适应的酸楚的感觉，他闭上眼睛，脑子逐渐进入一片空白的空间，接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