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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梁心英姿飒爽地骑着摩托车到我跟前的时候,已经四点半了。他戴着墨镜和红头盔,踩着油门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青年原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梁心打了个响指,示意我上车。我上车后,他递给我一个同他一样的红头盔,等我戴上头盔,坐稳之后,我们就出发了。

梁心的飙车技术真的令我吃惊。就在大寨那么狭窄的街道,他居然把车开到了七十码。熙熙攘攘、接踵比肩的拥堵人群,他毫不减速地潇洒飘过;空无一人的地带,则更加肆无忌惮地冲过去。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梁心身材面貌都十分相似,就像孪生兄弟一样,年轻朝气而又英俊,频频引来路边女孩的目光。短短的五分钟左右,我们就到达了曼听公园。这是一个免费的供行人闲游的公园,公园里只有两家商店,一家在正门一家在后门。两店都是同一个家人经营,只是正门不好开设黑网吧,于是黑网吧在深幽寂静的后门边。停车场则坐落在后门边,门外有一大树,大树旁有一长凳,我和梁心便停车坐在那里。此刻大门两旁有两撮人聚集着,他们靠在电瓶车或是墙上,这些人正是我们电子人帮的。原来大家雷厉风行,早就已经待命在此。等人的时光自然是枯燥无味的,便有人拿出手机来玩。我们停车的时候梁心让我评价评价他那横冲直撞却又引以为傲的车技,我思索了一下,整理好语言,正打算说话;却看见梁心带着阴笑不怀好意地踱步到一个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小兄弟面前。我的心里咯噔一下,晌午的时候我好像在那帮会表上看到过一条“上班时间不许玩手机”的规定──那么这下这位小兄弟岂不是要死定了?

面对梁心的到来,小兄弟浑然不知,仍旧低头看着手机,不时还发出“噗嗤”的笑声。刚才还在低头俯身观看的其他兄弟早已抬起了头昂起了胸,先前的嬉皮笑脸也变成了严肃紧张,面对梁心突袭小兄弟,他们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忽然,梁心猛地伸出一只手,抢走了手机──小兄弟还没有反应过来,很是不满地嘟哝着“还我”──但当他看清对方是帮主之后,旋即脸色变得通红,手背在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全身发颤,汗流浃背,沉默不语。梁心笑嘻嘻地把手机拿到眼前浏览了一番,哈哈大笑道:

一天,哪吒遇到了孙悟空,就挑衅地问道:降妖问问你敢不敢?孙悟空一愣,说:像你说过的那样爱我?郝谑,就这样级别的笑话你也觉得好笑?

郝谑很难堪,小脸憋得通红。不敢答话。我这才注意起来,眼前的这少年皮肤很白,乳臭未干,十一二岁的样子。

没有等到回答,梁心摇摇头,耸耸肩,将手机递给郝谑,把我拉到长凳上坐下。帮内的成员也止不住地把眼光集中到我身上。是呀,一个晌午才加入帮会的小子,就得到帮主这样的厚爱,这可是吴副帮主起初加入都没有的待遇,又怎能不让我显得引人注目呢?

我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得很不好意思,回忆起影视吧的会议,于是挑起话茬,我问梁心:在影视吧里面的一个个黑包裹,看起来像是装了铁器一样鼓鼓的,里面装的究竟是啥?

梁心很不意外我会提出这个问题,他双肩昂起,双手抱头,很是随意地回答道:那些包裹都是大寨里我罩着的人给的贡品,我罩着他们,帮他们维持秩序,不让他们遭受其他帮派的侵犯,也不骚扰他们,他们自然得付出点代价。接着,他又补充道,那些东西都是他需要的,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们每个月贡献一次。

我很识趣,他的话明显答非所问,看来有什么隐情,我也不便问出个究竟来了。我转头向停车场一望,看到了一个和我玩的非常好的小学同学正骑着电瓶车驶出停车场大门,我的小学同学叫杨修,我们不久前还一起去黑网吧“开黑”过呢。我想向他打招呼,却发觉这场合似乎有些不适,就犹豫了一下,看着他徐徐骑到大门前。突然,梁心做了一个“开工”的手势,严阵待命在路边的兄弟们立即从背后抄出家伙,呵,原来他们早已荷枪实弹!大伙心照不宣地拦住了我那小学同学的路。杨修吃了一惊,慌忙向后倒车去,而我的这些兄弟根本就不给他机会,早就抓住了他的车尾──将他翻下车来。难道那个跟梁心抬杠的人就是他?我的成为了瓮中之鳖的小学同学还在挣扎,实在挣扎无果,就开始可怜兮兮的求饶,求饶也没有办法,他就放开声呼救。然而哪里会有人救他?除了后门的那个小店内的黑网吧挤满了人,公园里的其他地方连半个人都见不到。大伙明显有些生气了,好像躺在面前的这个卑微的人就是一个变化多端,趋炎附势的小人。郝谑小兄弟首先一个拳头砸下去,把他的脸给砸的紫红肿大──他可真是狠得下心。随即其他人也纷纷向我的小学同学打去──有用拳头的,也有用棍子的,还有两者并用的。我的小学同学被打的嗷嗷叫,我在长凳上半跪着长大了嘴巴,我的兄弟梁心则抱着双臂,看着这场激烈的战斗。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我想救他,却始终下不了决心──我始终被自私利益所左右。我想大叫,我想大哭,我还想静一静,我更加想扇自己两个耳光──我太软弱了!是的,我太软弱了!两个耳光还不够,我要扇三个、四个,我要把自己的脸给扇的通红!先生,每次回顾这段往事,我都会因为这事而深深的内疚自责。这封信写到这里,我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因为,杨修是我害的,带他第一次进黑网吧的人是我,将他推下泥潭沼泽的人是我,让他被残忍打到在地上的人,也是我。他这个人,是我毁的。

微凉的光线十分松散,透过参天大树的枝叶照映到我们身上,把暗淡的身影勾勒的悠长,忽闪忽灭,若有若无,仿佛是夏天已经逝去。不远处的激烈打斗还在进行,我那昔日的好友早已昏厥在地,而我那些兄弟们仍在肆意殴打,不曾手下留情,一切就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亲眼目睹的真实与悲惨。忽然,一阵刺耳的“呜噜呜噜”的警车鸣笛声出先在死气沉沉的大街上,响彻在我的耳旁。这警报自然也落到了梁心的耳中。梁心猛然跺跺脚,向着大伙吼叫道:兄弟们,收工!

兄弟们感觉到梁心在跺脚,就停下了动作,又听见他的话,便像刚上战场浴血厮杀的战士听到主帅下令撤兵一般,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战斗激情刚刚达到****,却又不得不立即收敛,他们就像一个完成了一半艺术品却又不得不去处理其他急事的艺术家,浮躁不已,需要发泄。于是,大家便急着争骑电瓶车的位置,想要借飙车来发泄浑身的野蛮与满腹不爽的苦水,毫不退让。我看向我的小学同学,还好,他此刻正背对着我躺着,不会发现我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我小学同学早已停止了吼叫,昏过去啦。梁心也发动了摩托车,催促我快跨上去。我上了车,戴上头盔后,跟来的时候情形相同,摩托车轰鸣一声便风驰电掣般狂野飞奔而去。落在身后的兄弟们也零零散散地离开了。

为了不使我看起来枯燥无味像个木头人,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和我紧张的心情,我在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凉爽与清醒中问道:咱们帮不是有昵称的么,为什么还直呼刚才的那个郝谑小兄弟姓名呢?

我在后视镜上看到梁心不屑地撇撇嘴,嘲弄地说:他的昵称叫郝家三少,难不成你会这么叫他?帮会里根本就没人这样叫他,大家都叫他郝建或者郝狗,我直呼他的姓名,也算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了。气氛明显缓解了很多。

那么,帮会搞的昵称制,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小学同学,现在怎样了呢?

我又陷入了混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