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他陡然一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面前一个端着汤碗,手拿调羹的女子,柳叶眉,杏核眼,鹅蛋脸。李宽看着面熟,就是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不过李宽心想为什么这个王,那个王的干嘛都送了丫头过来?要在我身边安插奸细了?要对我落井下石了?或者就是在监视我?他心想如今我落了难,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吗?一下有很多的问道,萦绕在李宽的心中。一面接过玫瑰露。李宽一面疑惑地看着他。
那人见李宽一脸茫然无知的样子,便怯生生地说道:“殿下……殿下,您不记得奴家是谁了吗?”李宽:“谁呀?”说完定睛一看。那是两只大眼,虽有些朦胧,仍然闪着光泽。李宽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好熟呀!是谁呢……?”
想到这里,李宽定睛看着她,急问道:“你是……?”。那人激动地说道:“殿下,你忘记《长相思》了吗。那是殿下为奴家寻求写的”李宽一愣,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她。李宽除了大感意外,对她的遭遇也是很关心。李宽不问还好,李宽这一问,她倒是哭了起来。
原来李宽为了让她寻亲方便,写了一首《长相思》,从而名噪京师。不过好景不长,未婚夫没有找到,自己的祖父也是一病不起,钱财很快就花完了,祖父也一命呜呼了。那时身在异乡,一个贫寒之家的弱女子,为救活命,只能自卖自身,当了歌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含泪带笑,轻歌曼舞地侍候那些达官贵人,时时都有遭受凌辱的危险,她过的是非人的日子。
又被人几次买卖,最后进了魏王府做了一名歌姬。她是个有血性、刚强正义的女子,也是一个知恩必报的女子。自从被人送进宗人府之后,得知自己服侍李宽时,她就暗自下了决心,今生今世,哪怕变牛作马,也要报答李宽的恩情。她知道自己身份低贱,能当个丫头,侍候李宽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看见李宽,她此时才明白王府管事那番话的意思。名义上是侍候,暗中还要她监视李宽,密报李宽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事后还给她自由身,她当时答应了。现在才知道李宽如今落了难,所以她决心也就马上转变了,侍候李宽可以,让我当奸细,我宁死也不干。
她心如明镜,被送进来的八个丫鬟,很有可能都是眼线。可是这事怎么向李宽说清,说了李宽又会不会信呢?再说这里还有太子、魏王和晋王派来的其他人。耳目混杂她又怎么敢说呢?一着急不由得哭泣起来,李宽不知道这些事情,见到她哭了,反而安慰起来了,这下她哭得更加厉害了,让李宽很是手足无措。抽泣过一阵之后,突然跪在李宽面前,她小声地说:“殿下,奴婢心里知道,您是好人……这事……您别恼我恨我,奴婢也说不清。天长地久,总有一天爷会知道我阿兰是什么样的人……”
话刚说到这儿,突然门帘一挑,走进了一个身材窈窕,面目娇艳的女子,一进来,就眉飞色舞地嚷嚷起来:“哟,这唱的是哪一出啊!殿下,您与阿兰是怎么了,现在您老躺着,她跪着,殿下您不心疼吗?”一边说着,一边径自来到床头靠在李宽的身上。
李宽心想:好嘛,这个女人真可以。看她这大模大样,没羞没臊的样子,说不定还是个头儿呢。便没好气地问:“你叫什么,从哪位王府里来的?”
“哟,我的殿下,您老和阿兰怄气,怎么往奴婢身上发火呀?奴婢邬玉君,是东宫的丫头,太子殿下派奴婢来侍候殿下的。因为比她们几个大两岁,她们都叫我邬姐。这里除了香儿,还有八个丫头,我就算是个头儿吧。你老放心,奴婢们不是来卧底的。您老也别把奴婢们当贼防着。其实奴婢们都是下人,也都是实心实意来侍候您老的。等您老灾星退了,看着我们不顺眼,一句话,把我们打发了不就完了吗?奴婢给阿兰姐姐求个情。您饶了她吧。”
李宽心中又是一惊。好家伙,这女子果然厉害,我刚问一句,她就说了这么一大套。他正想开口,跪在地上的阿兰却抢先说:“邬姐,你刚才回魏王府上取衣服,这里的几个小丫头,玩的玩儿,睡的睡了,香儿又熬得受不了,我才过来侍候一会儿。不想失手洒了玫瑰露。殿下心里不高兴,可是殿下没有训斥我。”
这里正在纠缠不清,却见外边看押的卫士进来通报:“回殿下,皇后娘娘来看您了”。话没落音,长孙皇后一挑门帘,神清气闲地走了进来。他径直来到床前,看了看李宽的气色说:“十三弟,你,你好些吗?”
李宽睁开了眼睛:“娘娘”。就要挣扎坐起。
长孙皇后:“躺下,躺下,咱们就这样躺着说话吧”。阿兰连忙搬过两个大迎枕塞在李宽的头下。两个人就都这样面对面半躺着,一阵黯然沉默。长孙皇后突然对着阿兰正色道:“上谕:殿下在这儿还好吗?早晚跟前有多少人侍候?”阿兰正襟跪着,肃然答遭:“回陛下话,殿下在这儿很好,早晚十二个时辰身边不少于四个人侍候”。长孙皇后:“每天进几次饭,每顿有多少菜?”阿兰:“回陛下话,殿下这几日一直都在昏迷,今日刚刚醒来,还未进膳”。
长孙皇后:“殿下是奉朕的旨意守陵读书的,尔等要恭敬侍候,倘有疏怠,定责不饶!钦此”。
阿兰叩了个头大声答道:“诺”。
长孙皇后:“好了,你起去吧”。那阿兰叩了个头,站起身来退了出去。由于距离很近,长孙皇后第一次吃惊地发现李宽的鬓角上也露出了不少的白发。这一发现,使得长孙皇后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激动,她走了过去,双手将李宽扶了起来。两双深邃的眼睛这时都充满了谅解和真诚,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近地交视在一起
长孙皇后搀着李宽手臂的那两只手不觉慢慢地握紧了:“宽儿,你说,你现在需要本宫为你做些什么事情”。
就在长孙皇后看望李宽的时候,马周的府邸中,又来了一个人,在马府管家的带领下,刘希文风急火燎地闯了进来,“马大人,信诚殿下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句话帮帮殿下,这事到底管不管?!”
见马周不答话,刘希文火气更盛了:“你……”
马周打断了他:“刘大人,你先看看谁来了……”刘希文这才把目光一转,看见向李善不禁一惊:“公浦?是你…,什么时候到的?”李善答道:“我也是刚到。这次来就是为了殿下的事情,原本想悄悄地找马大人把余杭的事情说清楚……”。
李善一说余杭,刘希文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公浦呀,听说殿下很是器重你,你为什么不劝劝殿下,这才事情闹得这样大,你……你……”。
李善淡淡地说道:“远山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南那些世家有什么好东西,这次要不是殿下当机立断,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刘希文:“先不论是非对错,我先问你,殿下现在不但被削爵罢官、耻夺封地。还被圈禁了,你说现在怎么办?”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了丝绢擦了擦脸。
李善还要反言相讥,马周说话了:“二位大人都息息火。你们都是为了殿下的事情,何必自己人还有这样吵来吵去成何体统?”李善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李绂:“刘大人,公浦还未正式进入仕途,教训教训也就是了”。马周这个面子太大,刘希文也不得不顾及,只好答道:“看在马大人的面子上,这一次就算了”。
大街上,刘希文和李善向驿站走去。刘希文絮絮道:“……江南的那些官员不过是为当地世家说了几句话,这点罪不足以罢官免职。还有殿下派的几个署理他们职务的人都是进士或者举人,这也不对。殿下这是摆明了和世家的人过不去嘛”。
李善:“好,好……绕来绕去,总算绕出一句真话了。实话和你说吧,当时殿下就猜到今天的局面,不过殿下不在乎,如今参劾殿下的折子还少吗?有分量的不多。为什么?就因为殿下不是贪官,也不是酷吏,是个实实在在的人!”
这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刘希文叹了口气,说道:“公浦,以前我就佩服你。现在我是更服了你了……这样吧,你接着干你的,到了你们落下风的时候,我不会袖手旁观。可现在,我实在不想再闹腾了……”。李善还想说什么,刘希文转身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