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人是何等人物,应变能力绝非一般人可比,且功力已到收放自如的地步,但见他及时放弃杀死沈小刀的机会,避过脑后袭来利器,身形闪动,却已经在丈余之外了。
沈小刀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哪知灰衣人竟然未及得手便已经闪身到了丈余之外。
刚觉诧异,却一眼看见杜鹃左右手各持一把刀,正怒目而视着灰衣人。
这种情况下,沈小刀已经明白是杜鹃及时出手救了他。
原来杜鹃听得灰衣人对沈小刀动上了手,悄悄取了她和沈小刀的兵器,随后绕倒灰衣人后面。
她明白正面动手绝无半点机会,只有偷袭才有杀死仇人的机会。
也正是杜鹃的及时出手偷袭,不然沈小刀已经死于灰衣人掌下了。
沈小刀快速走到杜鹃身边并肩而立。
杜鹃把沈小刀的刀给了他,怒目质问灰衣人道:“你这老头好不讲理,我好心好意烤了兔子肉与你吃,你不心存感激倒也罢了,竟然还向小刀哥动起手来了,却是何道理?”
灰衣人仰天狂笑数声,道:“老夫横行江湖数十年,几时与人讲过道理,今日你们兄妹二人若不说出石万山的下落,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忌日。”
沈小刀道:“前辈你真的弄错了,我们兄妹的武功乃家父所传,你口中说的石万山我们从未听说过,更别说认识了。”
灰衣人道:“那你说你们兄妹的父亲是何人?”
沈小刀随口说道:“家父杜德海。”
灰衣人冷笑道:“杜德海,老夫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这号人物,休得来欺瞒老夫。”
沈小刀道:“前辈没有听说过家父的名字其实也没错,只因家父偏爱山中打猎的悠闲生活,非常厌烦江湖中打打杀杀的生涯,所以家父虽然习得一身武功,在江湖中却是默默无闻,无人知晓。”
灰衣人冷笑连连,道:“明人面前休说暗话,这小女娃儿从背后偷袭老夫的那一刀明明是石万山的‘奔雷刀法’,你这臭小子却满嘴胡说八道。”
杜鹃看着沈小刀道:“小刀哥,别再和这坏人废话,我们和他拼了就是,便是死了又如何。”
随即怒目看着灰衣人道:“不错,我阿爹就是石万山,那又怎么样?”
事已至此,灰衣人既然识得杜鹃使的是“奔雷刀法”,沈小刀也知道无法再骗得了灰衣人了。
灰衣人突然饶有兴趣的看着杜鹃道:“老夫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石万山在老夫手中救走的那个小女孩吧?”
杜鹃怒目圆睁,既有深深恨意,也有燃烧的杀气。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灰衣人不知在她眼神中死了何止千百回。
杜鹃大声道:“是又如何?”
灰衣人邪恶的一笑,道:“很好很好,当年未能斩草除根,老夫深感遗憾,今日就让你下到阴间去和你父母团聚。”
杜鹃恨声道:“我今日要杀了你这恶人,为我阿爹阿妈报仇。”
灰衣人狂笑道:“小丫头口出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即便是石万山在此,老夫现在也不把他放在眼里,你一个小丫头算哪颗葱?”
当年他被“刀仙”石万山砍了一刀,引为奇耻大辱,却深知自己武功不及石万山,于是闭关十余年,修炼尚未练成的“夺魂十三斧”,近来大功告成,特意来寻找石万山报当年那一刀之仇。
杜鹃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口出狂言,当年若不是你脚底抹油溜得快,早已成了我阿爹的刀下之鬼了。”
灰衣人冷笑道:“姓石的十余年前侥幸在老夫背上砍了一刀,老夫这次来就是要取他性命报当年一刀之仇,你们若想要保住小命,就快说出他在何处。”
以灰衣人的心狠手毒,就算沈小刀和杜鹃实话实说,他也决不会放过他们。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他不利的事情,他是绝不留后患的,哪怕只有一丁点。
沈小刀突然道:“好,我说。”
杜鹃大感诧异,不解的看着沈小刀。
在她心里,沈小刀不应该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没想到在生死抉择面前,他居然会为了保住性命而屈服于恶人的淫威之下。
难道她竟然是看错了人?
那个她心里暗暗喜欢的少年竟然是这样的人,不由心里感到分外悲伤。
灰衣人眼睛一亮,道:“快说石万山在何处?”
沈小刀伸手指向灰衣人身后道:“他已经来了,就在你身后。”
灰衣人虽然知道沈小刀很可能是在说谎,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
因为如果石万山真的已经在他身后,突下杀手偷袭的话,他是万万躲避不开的。
十余年前的那一刀差点就要了他的性命,至今还心有余悸。
就在灰衣人回头之际,沈小刀已经冲了过去,扬刀直劈他的后颈。
杜鹃这才知道沈小刀哪里是贪生怕死,他只是为了迷惑灰衣人而已,不觉心中一喜。
但她眼见沈小刀孤身上前犯险偷袭,心知灰衣人武功何等厉害,担心之余,当即也持刀冲了上去。
灰衣人回头一看,莫说人影,就连半个鬼影也没有。
石万山没有来,那小子根本就是在骗他。
他听见后面声响,已经明白那小子故意说石万山在他身后,不过是想引他回头去看,然后才好突然偷袭。
灰衣人嘴角一抹不屑的冷笑,想偷袭他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见他身形快速移动之下避过袭来刀锋。
可是沈小刀与杜鹃占得先机,怎肯罢休,手中刀攻势绵绵不断向灰衣人身上招呼过去。
他们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把灰衣人放倒,死的肯定是他们。
灰衣人突然被偷袭,失去先机,在两人绵绵不断的攻势下,只顾避让刀锋,一时之间竟然无暇去拔腰间的斧头。
沈小刀和杜鹃一左一右接连攻出数十刀,竟然都被灰衣人一一化解开去,连衣角也没沾到半点,心中均是惊骇不已。
要知道灰衣人现在只是在防守,若被他寻得机会拔出腰间斧头反击,不难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灰衣人心中已经是怒火奔腾,纵横江湖几十年,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让两个年轻小娃儿对他连攻数十招,而他竟然还没有反击的机会。
对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如果不把这两个小娃儿毙于斧下,难消心头之恨。
又再过得十余合,灰衣人终于寻得机会拔出腰间两把斧头,眼神中杀气暴增,口中大叫道:“拿命来。”
但见斧影重重,斧光闪耀,如来自地狱般阴气森冷。
不错,这就是“夺魂十三斧”中的招数。
灰衣人被沈小刀和杜鹃攻了数十刀,心中怒火无处宣泄,所以一旦寻得机会反击就使出了威力巨大的杀招,他要立毙二人于斧下。
沈小刀和杜鹃已经被斧影笼罩在其中,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突破出去,即将死亡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
无法突破,当然就必死无疑。
人本来就是世间一过客,每一个人都会死亡,只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分别。
死并不可怕,就怕死后还有牵挂。
杜鹃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虽然没有报得了仇,但能和小刀哥死在一起,我此生也无憾了。”
沈小刀,他又在想什么?
他心里想的是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顾小菊,误会还没有消解,却将要阴阳两隔了。
灰衣人长满大麻子的脸上笑容狰狞,心里非常得意,苦练十余年的绝招果然威力巨大。
眼看就要用手中的利斧劈开别人的身体,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血花四溅的刺激。
他很喜欢看别人流血,特别是用他的斧头劈开别人身体的时候,那种血花四溅给他带来的兴奋感觉,是其它任何事情都不能具有的。
沈小刀和杜鹃难道会就这样死去?
正值青春年华,人世间的很多乐趣都还未曾经历,就这样死去岂不令人惋惜?
他们不会死,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把刀,这把刀及时的架开了即将落在他们头上的利斧。
沈小刀和杜鹃顿觉那种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瞬间消失,乘机快速退了开去。
灰衣人本在得意,眼看利斧就要劈开别人的身体,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把刀给架开了,狞笑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他心里非常吃惊,能够在他的斧下救人,这把刀的主人非同一般。
会是什么人呢?
莫非是石万山回来了?
不错,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沈小刀和杜鹃的正是出谷归来的“刀仙”石万山。
杜鹃欢快的叫道:“阿爹,你终于回来了。”
石万山拿着刀就站在那里,稳如磐石,脸上很平静,眼睛注视着灰衣人道:“贺麻子,你还要不要脸?亏你也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人物了,竟然要对两个娃儿痛下杀手。”
原来灰衣人姓贺,只因脸上长了很多大麻子,所以江湖中人都称呼他叫贺麻子,其真实姓名倒是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很少有人敢当面直呼“贺麻子”三个字,除非不想要命了。
只因贺麻子杀人不眨眼,且凶暴成性,谁若敢得罪他一星半点,他就会毫不客气的痛下杀手。
杜鹃的父母就是因为不小心得罪了贺麻子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贺麻子凭着一对利斧横扫江湖,因其杀人无数,江湖中人送了他一个“鬼斧”的绰号。
沈小刀之所以没有听说过“鬼斧”贺麻子这个人,那是因为江湖中人很少有人敢背后谈论贺麻子,只怕贺麻子知道而招来杀身之祸。
贺麻子见果然是石万山,冷笑道:“姓石的,当年你在老夫背后砍了一刀的事情,可还记得?”
石万山道:“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贺麻子道:“不错,此仇不报,老夫睡觉都睡不香。”
石万山道:“十余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莫非已经有把握胜我了?”
贺麻子道:“老夫闭关十余年,就是在苦练杀你的武功,若无把握杀你,老夫又怎么会前来找你。”
石万山淡淡道:“只怕今天你要失望了。”
贺麻子狠毒的道:“把你杀死了,老夫又岂会失望。”
石万山道:“既然你要杀我,为何还不动手?”
贺麻子道:“你这么急着想死,莫非已经活得不耐烦了?”
他刚才和沈杜两人的一番缠斗,损耗了一些体力,面对石万山这样的对手,若不等恢复十足的精力,又岂敢轻易动手。
他虽然自信练成了能够杀死石万山的“夺魂十三斧”,此刻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所以他必须要在恢复十足的精力后再出手。
石万山道:“人世烦恼多,死了得安乐,活了几十年了,我早就想脱离苦海,你何不快点成全我。”
他心里岂会不明白贺麻子此时的心思,不过贺麻子不先出手,他也不想占便宜。
贺麻子道:“不急不急,你死了,以后再要找你这样的对手恐怕很难,老夫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难免会有一点寂寞,所以乘你还没有死在老夫斧下,想和你多聊一聊。”
石万山道:“这好像不是你贺麻子的性格。”
他对站在一边的沈小刀和杜鹃道:“你们两个站远一点,免得一会贺麻子和我动起手来伤到你们。”
沈小刀和杜鹃答应着向后退了三丈有余。
杜鹃道:“小刀哥,刚才好险,我们两个差点就死在那个恶人的斧头下了。”
沈小刀点了点头道:“幸好你阿爹及时出现救了我们。”
杜鹃道:“小刀哥,你怕死吗?”
沈小刀道:“我不怕死,但是能够活着,我一点也不想死。”
杜鹃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能够活着,谁又愿意想去死?”
沈小刀笑笑不语。
杜鹃道:“我也不怕死,刚才本来以为就要死在那个恶人的斧头下了,但是我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沈小刀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其实他刚才是有一点怕的,他怕的是背负的冤屈还没有洗刷,就这样死了,他将永远背上杀害同门师兄的罪名,被人唾骂。
他还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顾小菊了,两人之间的误会再也无法消解,顾小菊会恨他一辈子。
他不明白杜鹃为何一点也不害怕,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大仇未报,反而却要死在仇人斧下,任谁都应该不甘心这样的死法。
杜鹃笑道:“小刀哥,你猜猜看,看你猜不猜得到我为何一点也不害怕。”
沈小刀摇了摇头道:“猜不到,不如你告诉我。”
杜鹃笑道:“我不告诉你,就要让你猜。”
沈小刀道:“我真的猜不到。”
杜鹃道:“你猜不到,现在我也不想告诉你,等以后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再说。”
她知道沈小刀只是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又如何能把心里的那种情感告诉他知道。
沈小刀很无奈的笑了一下,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琢磨。
那边,“鬼斧”贺麻子已经出手了。
“刀仙”石万山挥刀迎上。
斧影刀光,两个人战在了一起。
沈小刀和杜鹃虽然在说话,眼睛却一直密切关注着他们,此刻见他们打斗在了一起,当下不再言语,静静观战。
一个是鬼斧,一个是刀仙,都是绝世高手,到底谁厉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