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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泥巴


我爷爷做梦都想老章家添个孙子,怎奈我爹我娘不争气,只给老章家生了个女娃子。在生下我后不到半年,我的父母便在一次考古活动中失踪了。自那以后我爷爷就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说是倒了天斗,损了阴德,让老章家断了后是小,绝了艺是大。爷爷就这样天天如此唠叨,话虽如此,但我到底是老章家的唯一后人,疼爱的不得了。

爷爷在市里的新城区有一间很大的古玩店,叫御天章,相邻的还有三家古玩店,依次是:昊天吕--含天易--盖天左,这四家店连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是一把打开的折扇。四家店前面就是一大块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喷泉,喷泉中间立着一座雄伟的假山。听说这些店面和广场上的所有东西都是四家人出资建造的,为此当时四家还被当做县里的先进人物,得到了县长的接见。过了几年,撤县换市,又过了几年,本来是郊区的地方被开发成了新城区,爷爷古玩店所在的一带渐渐就发展成了古玩市场。

从小我就和他一起住在店里。记得刚上幼儿园那会儿,听老师说我们要尊老爱幼乐于助人,我看市场门口的乞丐放在地上的碗太破,于是我趁着爷爷打瞌睡,把店里的三只宋代官窑瓷碗屁颠屁颠的去给了市场门口要饭的几个乞丐,其中一个老乞丐对着两个年轻的乞丐连说天意,然后就把他们三个人的三只破碗递给我,叫我收好了,别丢掉,我回到店里就把乞丐的三只破碗偷偷的放在店里。爷爷知道后既不打我也不骂我,只是竖了一下大拇指对我嘿嘿嘿的笑着说:“臭丫头,你他娘的真有种!”那三只破碗被爷爷放在御天章的地下室宝库里,还说那是我的宝贝。

打那以后,爷爷便开始教我一些古玩的知识,那时候我也听不大懂,只知道爷爷店里的每一件东西都很值钱,可以换很多很多棉花糖和糖葫芦,于是没多久的一个星期天下午我和隔壁吕爷的孙子一起,用一个不知道哪个朝代的拳头大小的金猪真的换了整整一棒槌的糖葫芦,卖糖葫芦的把整个棒槌都给了我们,一溜烟就跑了。为此我和吕玉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了,才把插满糖葫芦的棒槌抬到了古玩市场后面的弄堂里,然后就把糖葫芦往嘴里可了劲儿的造。天黑的时候爷爷和吕爷找到我俩时,我和吕玉都靠着墙壁睡着了,嘴里还叼着糖葫芦。吕爷是个暴脾气,当时就扒了孙子的裤子,用糖葫芦使劲地抽吕玉的屁股,吕玉也不哭,只是一个劲儿地对他爷爷喊:“爷爷,别用糖葫芦抽我,抽烂了太可惜。。。。。。”

这样的事情后来还有好多次,直到有一天吕玉跟着一家人要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了,吕玉走的那天,我哭着喊着对爷爷说:“雨天再也不拿店里的古玩去换吃的喝的了,你去和吕爷说叫他们别搬走,好不好,好不好。。。。。。”爷爷什么也没说,就是紧紧地抱着我,我朦朦胧胧地看到爷爷也偷偷地流泪了。在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吕玉。为了这事我足足哭闹了一个学期,后来也就渐渐地淡忘了。

或许是爷爷的影响,我一直对历史感兴趣,毕业后回到老家,进了市里的考古所工作,一开始倒也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吴越古代文化历史,资料很全,反正考古所的工作也很闲,没事就看古籍文献消磨时间。那天从资料里忽然掉出来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有三只破损不堪的碗,照片背面有一行手写的字:斗岩出土,年代不详,1944年10月13日。我感觉很眼熟,眼熟的不光是照片上的三只破碗,连照片背面的字迹也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于是随手就把这张照片放在了办公桌上,之后也没放在心上。

考古所的工作开始无非就是叫我整理整理各种资料照片,在最初的半年时间里,我没完没了的看那些资料文献倒也不觉得难熬,半年之后,所里的新旧资料文献全被我看了个遍,考古队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嫌弃我资格嫩,我三番五次的要求一起去,该死的所长就是不同意,我心想啊,是不是我没有献媚献身的缘故?管他的,就这样又熬了半年,实在厌倦得不行。索性辞了职,临走还在办公桌上画了个圈圈诅咒所长。爷爷向来尊重我的选择,于是我到御天章里研究爷爷的那些古玩去了。

古玩店都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御天章是这样,其他铺子也是如此,干这一行的有句行话叫: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所以不管有没有生意,这些个古玩老板们都不发急,包括我爷爷。

这天我吃完早饭,刚打开电脑,店门口就来了一个人,手里拎着个黑色马夹袋,往店里四处张望,雷叔看有客户上门,就上前去招呼。那人小心翼翼的从马夹袋里取出一坨长条形的泥巴,我远远地看去,只见那泥巴还没干。雷叔扬了扬眉毛,指着泥巴问道:“泥巴?”

那人弱弱的回答说:“嗯,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