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情感 > 淡定啊,将军全文阅读 > 第51章 天下侧目(1)

第51章 天下侧目(1)


  此次晋国损失惨重,不仅公主没能救回来,两大朝中要员也都受了重伤。

  荀绍受伤最重,一睡就是好几天。

  应璟也好不到哪儿去。

  整个定远将军府愁云惨淡,西北各城官员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有的是担心伺候不殷勤,上等的药材成堆地往将军府里搬,有的则是忧愁此事要如何向朝廷上报,等着宁都侯给拿主意。

  应璟休养了几日,略有好转,已经能下床了。但他并没有急着忙别的事,只专心守在荀绍身边。

  她的伤已经拖得太久,如今医治起来也不容易,中间颇多周折,好在现在算是熬过来了,只是元气大伤,要调养还需花费些时日。

  过了一两日,气血顺了,荀绍也恢复了不少,那日一觉醒来见应璟坐在一旁的案边书写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提笔,似百般斟酌,不禁好奇。

  “你在写什么?”

  应璟转头见她已经醒来,搁下笔走了过来:“写折子呈给陛下,公主的事我还没上报,拖久了也不是好事,曹国那边也要给个交代。”

  荀绍见他脸色还很苍白,便知他的伤也在等着调养,何况这段时间经常有洛阳快马送来的折子,她也知道一些,便道:“你还是回洛阳去吧,西北艰苦,不是调养之地。”

  应璟在床边坐下,笑道:“我这一走,下次要再找理由过来可就麻烦了,我可是跟陛下说要来成亲的。”

  荀绍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应璟见她这神情,不禁有些无奈,坐着没动,许久才似感慨般说了句:“若你我有一人不那么固执就好了。”

  明明生死关头都能一起经历,与生死相比,这些立场和见解上的隔阂又算得了什么?

  曹敦无疑是众人之中最郁闷的。

  担着重任来中原,前前后后耗费半载,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好不容易为王子殿下赢得美人归了,料想该是大功一件,哪知半路竟出了这样的事。

  若是和以前一样在荀绍家里,他早就冲去荀绍身旁了,哪里闲得住?如今他却再也无心顾及这些,只想着要赶紧解决此事才好。

  应璟连着好几日都寸步不离荀绍身旁,直到今日才终于现身见西北地方官员,他抢先在回廊上拦下他,一把将他扯到角落:“姓应的,现在要如何是好?我带着人马赶来时可是保证过一定要将公主带回去的。”

  应璟干脆在廊下一坐,捶了捶伤腿道:“你以为我不烦恼?公主殉国,你我都难以交差,只怕我国陛下还会责怪荀绍。”

  曹敦皱了皱眉:“女将军最好不要卷进来,两国之事,她卷进来落不得好。”

  “你这话说得倒是很贴心。”应璟笑着起身,拍拍他的肩:“我有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曹敦连忙道:“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赶快说!”

  “我的想法是,由我国派遣使臣出面,解释清楚此事,全部责任都在魏国身上。晋曹二国何不合作,东西夹击,让魏国首尾顾及不暇,大挫他威风?”

  曹敦哼了一声:“想法是很好,我也很乐意重挫魏国,但此事难道晋国一点责任也没有?要我曹国出兵,之后我国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应璟道:“晋国会在皇族宗室中另择人选册封公主嫁与贵国王子,这是其一;晋国对曹国往来货物免税三年,这是其二;晋国和曹国永结一线,共抵魏国,这是其三。如何?”

  曹敦摸着下巴,似有些不信:“你刚才说曹国货物到晋国来……真的免税三年?”

  “千真万确。”

  “你能做主?”

  应璟笑着看他:“我既然放了话,自然能做主。”

  曹敦当即拍了一下手:“一言为定!”说完就越过他急匆匆地朝后院去了。

  应璟问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曹敦回头贼笑了一下:“既然解决了难事,我自然是去看女将军了。你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女将军有我照顾,你尽管放心。”

  “……”

  应璟的折子不日递送到了洛阳,整个朝堂乃至整个都城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公主被杀,主将被伤,如此奇耻大恨,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有消息随着往来商旅传遍开来,如今折子不过是坐实了而已。晋国上下群情激奋,以往民间还与魏国做着生意,现在连普通的魏国百姓也遭了连累,再入不得晋土,就算官府让路,百姓私底下也排斥的很。

  魏国国内也是一片惊涛骇浪。

  对一个以战养战的国家来说,战争和事端才是生存的根本。魏国想要晋国富饶的土地,就要推倒横档在西北的荀家军,这次故意惹事也是想给荀绍和整个西北军制造麻烦。

  没有哪个皇帝会坐视皇家尊严不理,再受宠的臣子,无法保住皇家脸面也是要遭罚的。

  他们所料不差。

  幼帝将永安公主视作最亲的亲人之一,现在就这样被杀了,他拿到折子的时候眼眶通红,雷霆震怒,吓得连整日跟在身边的铃铛都长跪不起。

  荀绍自然要受罚,幼帝震怒之下本要革了她的大将军职位,话都起了头,却发现按照往常规矩,他无法独自处置一品大员,还得与几位重臣商议之后才可以下决定。

  这方面他的权力还不及他舅舅。

  不过就这一个打岔,也叫他有耐心看完了折子里的全部内容。

  作为一个文人,最擅长的便是笔上生花。应璟做人有叫人相信他是好人的本事,写出来的东西也自有叫人相信的能力,不浮夸造作,也不扭捏虚构。荀绍的确是没救出公主,但他将她如何救人,盘龙谷如何险恶,如今她的伤势又是如何沉重等等一并说得清清楚楚。

  幼帝年纪虽小,但多年接受帝王教导,虽还幼稚,还不至于逮着件事便使小孩子脾气,便问起铃铛盘龙谷是不是真的如此险恶。

  铃铛不知他用意,但他以前的确听父亲提及过这地方,便将那地方如何如何恐怖形容了一遍。幼帝的气消了大半,这才缓和了神情,一边派李园去告知太后公主遇害一事,一面叫人去请几位大臣商议。

  拓跋敬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却没有等到预期中的消息。

  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魏国似乎把权臣这个存在给忽视了。

  应璟就是那个权臣。

  两国交战日久,彼此都已经十分了解,尤其是荀绍,几乎已被魏军钻研了个透。且不说之前瘟疫一事造成的损失还没恢复,要征的新兵还未入伍,这次西北军也受了不小的损失,更何况连荀绍也受了重伤。

  以拓跋敬对她的了解,认为接下来西北军肯定需要休养调整一段时日,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收到了晋国发布檄文,对魏宣战的消息。

  做出这个决定的自然还是应璟。紧接着上封奏折,他又上书幼帝,怒斥魏国无耻行径,认为如今晋国占据道义上风,应主动开战,灭了魏国贼心。

  他知道幼帝心中始终存着不快,这笔账落在荀绍头上还是跑不掉,便又提议以荀绍为主帅,戴罪立功,并且要亲自留在西北督军。

  魏国向来觉得晋国害怕作战,因为战争的损失实在太大了。所以此番晋国主动宣战,让魏国始料未及。

  尤其是拓跋敬,他原本准备了一堆计划要对付荀绍,不想如今杀出来的却是晋国的宁都侯,心中无比恼恨。

  曹敦已经带上晋国使臣返回曹国做准备,西北之地剑拔弩张,连躺在病榻上的荀绍都感受到了。

  竹秀早上伺候她喝药,她忽然问起了应璟的伤势。

  竹秀夸张地抹了抹眼睛:“你可算长良心了,不叫他回洛阳去了,还知道关心他的伤势了?”

  荀绍沉默了一下道:“如今战事一触即发,他新伤旧伤一堆暂且不提,本身已成拓跋敬眼中钉肉中刺,留在这里本来就不是上策。”

  竹秀听出她言辞间关切,语气也认真起来:“可他是要与你并肩作战啊,你们俩是要做夫妻的人了,哪个男人会把妻子丢在阵前,自己躲起来的?”

  荀绍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不能每次都只在紧要关头才抛开那些现实隔阂,战事当前可以并肩作战,战事之后呢?

  应璟说的没错,若他们当中有一个人不那么固执就好了。

  战事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荀绍能做的也就只是努力养伤了。好在她根基好,曹敦惦记着她,又从曹国捎来了不少名贵药材,时日虽短,康复起来却也快。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精神便足了。

  夜深人静,她起身披上大氅,推门出去,夜黑风大。走到应璟的住处,果然还亮着灯。

  本想进去,却又不知见了面该说些什么,她忽然觉得他们之间至今还未能了断,实在该归功于应璟,每次都是他死死的缠上来。她自己倒有些洒脱的过分了,说断就断,毫不留情面,也多亏了他脸皮够厚。

  她在这厢抱臂发呆,却没想到身后也站着别人。

  周丰容从廊下经过,老远便看到这幕,不禁驻了足。

  之前在盘龙谷,应荀二人感情深厚,他看在眼里,说不失落是假的。如今见到豪气干云的荀绍竟会患得患失,这感觉又远远超出了失落。

  若一切从头来过,如今该是何等情形?造化弄人,大约说的就是此间此事吧。

  年关已至,西北百姓已经被频繁的战事锻炼出来,最懂得如何在紧张艰苦中作乐,家家户户照旧过年,虽然因为公主一事被定为国耻国殇,无法张灯结彩大肆庆贺,市集街头却仍旧热闹。

  与此同时,魏国已经应战,大军开到了凉州交界处,主帅仍是拓跋敬。

  天气晴朗,冬日暖照,拓跋敬毫不迟疑,派了将领在城外叫阵。

  西北军全军待命。荀绍虽未痊愈,还是披甲上阵,要亲自领兵出城迎战。快要出城门时,却见周丰容铠甲齐整,跨马而来,一路飞驰到她跟前,拱了拱手道:“我已接到诏令,此战任先锋,荀将军稍候一步,我先带兵出去会一会拓跋敬。”

  荀绍颇为意外,应璟居然让他上阵了,这可真是没想到。

  她退后一些,请他现行。

  不多时,应璟亲自领着人来了。他的脸色比荀绍还差,人也瘦了一圈,褒衣博带时神清骨秀风采卓然自不必说,此时穿着盔甲却难免有颓弱之态。

  荀绍忍不住道:“有周将军任先锋,此战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宁都侯还是回去养伤吧。”

  应璟笑道:“荀将军好意,本侯谨记在心,但如今大敌当前,本侯自当与将军共进退,绝无二话。”

  他说的大义凛然,但毕竟是在三军阵前,荀绍不禁双颊微红,干咳一声,打马出城,不再多言。

  拓跋敬料定应荀二人重伤在身,不会轻易现身,见到周丰容出现,还有些得意,待身边副将告知他那是何人才微微动容。

  “嗬,不想这小小的西北竟是藏龙卧虎之地,连当初名震四方的周大将军也来了。”

  拓跋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早就听闻周丰容名望,当即拍马出阵,要与他一决高下。

  荀绍在后方看得认真,她吃过拓跋敬的亏,担心周丰容也中招,何况周丰容擅用短兵,马上对战擅使长兵的拓跋敬,多有不便。

  应璟像是了解她想法,低声道:“我安排周丰容出阵是看在他和拓跋敬一样身手霸烈阳刚,而且以我的比较,周丰容之力还在拓跋敬之上,所以他首场出战,应当没什么问题。”

  荀绍听他言之有理,点了点头:“这样就好,若是上来便丢了士气,那可就糟了。”

  拓跋敬人生的魁伟慑人,招式也分外凌厉。周家军力根基在东北,周丰容以往便常与外族夷狄交手,此类骁勇之辈见过无数,并不慌乱,见招拆招,沉稳得当。

  二人拼斗只在一方天地,马嘶阵阵,兵器铿鸣,无人退后半分,却许久未能分出胜负。

  天上的太阳忽而被层云遮住,荀绍抬眼望去,不知何时起了西风,越刮越大,刚好往他们所在的方向吹来,尘沙飞掠,几乎要叫人迷了眼睛。

  霍江城忽然道:“这样的逆风,可不太妙啊,若是魏军用火攻,我们只有退回城里去了。”

  荀绍闻言,当即叫来几名斥候,让他们去前方打探魏军辎重情形,速来禀报。

  拓跋敬和周丰容仍未分出胜负,前者却不愿再斗下去了,忽而打马就走,急急奔回了自己阵中。

  周丰容仗剑立马,冷声嘲讽:“想不到魏军大将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辈,连阵前主帅比试都吓得逃走。”

  拓跋敬哈哈大笑,回道:“你也知道是阵前主帅比试,你算什么主帅?有本事叫西北军统帅荀绍出来!”

  周丰容心中微怒,面上森寒:“宵小之辈,我周丰容一人便可诛之。”

  “大言不惭!”拓跋敬也愤怒起来,忽然手一挥,身后岿然不动的军阵有了变化,弓箭兵齐出,箭指长空,蓄势待发。

  周丰容迅速策马回阵,荀绍示意身边士兵挥旗,步兵在前以盾抵挡,掩护后方弓箭兵应对。

  赶去打探的斥候匆匆回来,对荀绍禀报说辎重正常。

  荀绍问:“可有发现干草、火油等物?”

  斥候回说没有。

  霍江城松了口气:“那便好了,只要对方不用火攻,我们在这天气里就不会轻易落于下风。”

  话刚说完,对方的羽箭已经像雨点一般落了过来。荀绍以为他们至少要让弓箭兵射完三到四次才会进攻,哪知拓跋敬并不按常理来,箭矢飞来的瞬间就下令骑兵突进而来。他本人更是一马当先,之前被周丰容嘲讽下去的魏军士气陡然大振。

  荀绍又连发几道军令,身边旗手挥旗不断,军阵倏然开合变化,是西北军操练到烂熟于心的阵法。

  应璟道:“以拓跋敬对你的了解,我看他是早就将你研究透了,此阵不知能否抵挡。”

  荀绍也想到了这点,但总要先试一试。

  魏军冲入阵中,左右厮杀,果然毫无忙乱之态。

  霍江城看了许久,渐生忧虑,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番,对荀绍道:“少主不如将右边留的生门放弃,引他们过去后再闭阵。”

  荀绍照他所言仔细想了一下,眉头微蹙,这阵一改,固然能让魏军重创,但也绝对少不了让自己人吃亏,是个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但紧要关头,也容不得她犹豫,她叹口气,最终还是下了命令。旗手挥动手中令旗,西北军如同迅速流动起来的河川,分散汇集,独留右边一处空门大开。

  拓跋敬早知这里是敌方自留的生门,见状心中一喜,带兵冲杀过去,哪知进去后便阵门闭合,被团团困在盾牌铸就的铁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