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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犹记当初年少(1)


  是什么时候对荀绍动心的呢?

  初见时她才十岁,是个双颊还有肉的粉嫩女娃娃,成天一本正经地跟在父亲身后舞刀弄枪,身边只有一群耿直的军人,没有勾心斗角。

  应璟本来和她并没有什么接触,倒是很羡慕她有这样的童年。

  直到有一次,他和荀老将军对坐以石子演练对阵,荀绍在旁观战,一局结束,她忽然给了几句评价,让他不禁刮目相看,这才开始留心起她来。

  后来渐渐熟识了,他故意要挑拨出她其他情绪,时常逗她。

  他曾特地从洛阳带回一盒绣花针给她,跟她说是暗器。她高高兴兴地收下来了,还专心练习了一阵,后来被婢女认出来才知道上了当,脸都气绿了。

  五年很漫长,她从一个孩子长成如花少女,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立功,喜怒哀愁,他都见过,但那时只将她看成一个妹妹,一个友人,针锋相对也是种乐趣。

  那一年应璟以少胜多光复西北六郡,大杀魏国军威,意气风发。可是这赫赫战功最后并没有落到他头上,全都被周典夺去了,不仅如此,他还被调去了雍城。

  其实并没有什么部下作乱,真正要掩杀他的是周典。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窜的太快是种威胁,何况他不是周家亲信,还跟荀家走得很近。

  应璟眼睁睁看着跟着自己的士兵对自己举起武器,最终只能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里等死。

  荀绍杀过来时他已经无法动弹,虎口酸麻拿不动兵器,腿不知道是不是断了,早没了知觉。她的脸探过来,挡住了视线里泛白的月亮,他勉强动了动嘴角,证明自己还活着。

  后来他回都,三载奔波,千难万险,生死堆里走过无数遍,愈发觉得,在危急关头有人能伸出援手救你是多么的珍贵。

  他不再只将荀绍看成妹妹或朋友,他觉得她是知己,就算对你不屑甚至厌恶,在大事面前她也永远正直,是个真正的军人。

  一直到几年后他一步步爬上高位,西北巨变,荀家连丧两员大将,他又见到了荀绍,心思才有了变化。

  周典意图吞并西北军,他感念荀老将军恩惠,也想替他保留最后一点血脉,毫不留情地断绝了她的机会。

  那日直到百官退去,她才走出大殿,背对着他站在台阶上,冷冷道:“我不会认输的,总有一日我会证明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个男人差!”

  远处残阳孤照,她的身上是来不及换下的戎装,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背影逆光成一道剪影,应璟忽然觉得她像极了当初孤身行走大漠的自己。

  她不需要人给她遮风挡雨,她需要的是一个同路人,迷路时替她指个方向就行。所以她爱慕周丰容,觉得他才是可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应璟并不心急,他经历过无数挫折,几次险些丧命,三年才谋来一个官位,只要有心,这世上没什么是办不到的。

  周丰容不过是荀绍少女怀春时的一个美梦,等到发现梦里那个人和现实里根本是两回事,她就会彻底清醒。

  唯一没让他计算到的是他自己,荀绍居然会为他吃味,这让他始料未及。他当然能感受到这段时间荀绍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但以为这天要到来还要等很久,没想到真的到来了,他竟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猜想荀绍应该比他更加措手不及,她会排兵布阵,勇猛胜过千军万马,在男女情.事上却简直是不一窍不通。

  “堂堂定远将军,喜欢个人都不敢承认么?”他的双手都扣住了她的腰,下巴挨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

  荀绍哼了一声,别过脸:“我可没说我喜欢你。”

  “不喜欢也没办法,你我已有肌肤之亲,将军得对本侯负责才行。”

  荀绍怒气冲冲地瞪他:“跟你有肌肤之亲的人多的是!”

  趁她转过脸来,应璟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笑道:“但都没有这样过吧?”

  荀绍脸霎时通红一片,一手推他一手捂唇。

  应璟摸摸她的脸,神情认真起来:“你别多想,我并不是在说笑的。阿绍,以前种种都放下,以后的路让我和你一起走吧。”

  荀绍明显是呆了,捂唇的手都放了下来。

  远处隐隐有些动静,应璟这才放开荀绍。在这里已经耽搁了许久,是时候回去了,何况荀绍这脾气,逼着她追讨回应也是自讨没趣。

  走出后院,一眼看到一身翠绿衣裳的竹秀,正躲在旁边几棵竹子后面。

  应璟道:“你以为穿一身绿我就不知道你在偷听了?”

  竹秀遂大大方方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脸上笑得风情万种,眼神却冷幽幽的:“国舅,丑话说在前头,人家说事不过三,我们家阿绍前面两桩婚事都没谈成,第三次再不成的话,我将来可无颜去见她哥哥。所以要是你这次是随便玩玩,我有可能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哟。”

  应璟笑道:“有你监督最好不过,千万不要让你们家将军负了本侯才好。”

  魏国使臣被杀一案算是尘埃落定,如今新使臣已经将事实通告魏国,要如何谈判还要看魏国的反应。

  大将军和定远将军都回了都城,宁都侯解除了禁令,早朝上人也到齐了。

  因为荀绍急于破案,掳走了鲜卑族内官员,这下事情一公布,也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行径。

  鲜卑虽然没有立场要人,却也要为颜面讨个说法。朝廷也有心处理他们,早朝上便围绕此事议论开了。

  幼帝照本宣科,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啊?”

  老丞相道:“魏国此番得知真相,应当会交还首领。臣以为陛下可以现在就该追究段氏鲜卑的责任,控制其内部,这样待原首领回来,我们也已部署好,以后就能将鲜卑完全掌控在手了,也可防范他们一直不安分。”

  中书监出列道:“臣附议。只是天下悠悠之口还需给个说法,定远将军此次处理不当,陛下还得处置。”

  荀绍盯着鞋面悄悄翻白眼,等你们那速度,八百年也找不到凶手,居然还怪我处理不当?

  太后今天意外地很安静,居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幼帝自不必说,因为对荀绍好感大增,还帮她说了话:“荀将军也是好意,不然现在案子还悬着呢。”

  “陛下英明!”百官称是。

  这时应璟忽然出列道:“臣认为中书监所言甚是,陛下是要给天下个说法,否则以后官员个个都用这种法子来做事,岂不乱了朝纲,损了天威?所以臣认为荀将军该罚。不过荀将军毕竟功大于过,还请陛下轻罚。”

  幼帝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点头道:“那好,传朕旨意,罚定远将军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荀绍出列领旨,悄悄对着应璟的背影白了一眼。

  太后自后面悄悄挑了珠帘看了看应璟,又看看荀绍,心里过了一遍,难道不是郎情妾意?

  退了朝,荀绍生着闷气出了殿门,快到宫门口时,人被应璟叫住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有话说呢。”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应璟叹气:“我故意叫陛下罚你是做给太后看的,不然她肯定会对你我的事多加阻挠。你放心,你被罚的俸禄我私下贴给你,决不让你府上的人饿着冻着。”

  所幸范一统此时不在,否则知道自家公子又被剥一层皮,还不得心疼死。

  此处没有宫女宦官,守卫也都离得很远,荀绍仍是神情尴尬,低喝道:“我还没答应你呢!你居然还安排起来了!”

  应璟的手指抚了一下她的唇:“荀将军又想不负责任了吗?”

  “……”

  荀绍转头就脚步匆匆出了宫门,应璟紧跟在后。

  御道上停着周丰容的马车,他就站在车边,见荀绍出来,走近几步道:“荀将军,有些军务上的事想要请你帮个忙,不知你可有闲暇跟我走一趟?”

  荀绍道:“大将军有令,末将岂敢不遵。”

  周丰容点点头,朝她身后的应璟拱手:“宁都侯见谅,先告辞了。”

  应璟笑着回礼:“二位将军请便。”

  竹秀原本是过来迎接荀绍的,此时趁二人登车,迅速跑过来问应璟:“国舅怎么也不阻拦一下?那可是大将军啊!”

  应璟笑得云淡风轻:“你看阿绍对他说话的那神情和语气,和对朝中其他官员毫无分别,哪里还用得着我插手。”

  周丰意最近恰好有些不舒服,荀绍跟着周丰容去了大将军府,先去探望过他后才进书房去谈事。

  周丰容自案上取了一封信递给荀绍:“荀将军先看看这份密函吧。”

  荀绍接过来拆阅,惊讶道:“晋兴、襄庸、淮南、武昌四郡的守军里都出了瘟疫?怎么会这样?”

  “我也是刚刚得知,四郡同时爆发疫情,又都是在军中,传出去恐会引起骚动。”

  按照经验来说,通常上一年是暖冬,这一年的春夏才容易爆发瘟疫。此时天气虽然越来越炎热,但去年并非暖冬,怎么会忽然爆发瘟疫,还是四郡齐齐爆发?

  荀绍想不通,对周丰容抱拳道:“大将军既然找末将来,必然是已有了计较,还请明示。”

  周丰容转身指了一下架上地图:“这四郡位置正好可以一路北上,往东可入都,往西可入西北。如今情形还不严重,但为防止疫情扩散,必须要迁移这些病着的士兵,可又不能入都,就只能去西北了。”

  荀绍皱紧了眉头:“原来大将军是这样计划的。”

  “荀将军不要误会,西北秦城盛产医药,我是想将病患都迁去那里集中医治。”

  荀绍走到地图前,用手指划了一道线:“那我只能请这四支军队到了晋兴郡内就绕道,避开雍城和西面的梁州,从中间无人的山脉穿入秦城。另外,我还需要至少半月的时间来安顿秦城军民。大将军若同意,我才能接受。”

  “顶多给你五天。”

  “半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周丰容愣了愣,却见荀绍一脸严肃,半分容不得通融的样子。如今了解加深,他也知道了荀绍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沉默半天,终究点了点头:“好吧。”

  出门时荀绍又去和周丰意道了别。周丰容送她出府,途中忽然说了句:“你与丰意认识多久了?”

  荀绍道:“也就是去年摆擂结识的。”

  周丰容沉默不语,明明她是结识自己在前,关系却还没有跟周丰意来的亲密,难道真的是他太冷漠了?

  和魏国的谈判还在僵持,又出了这事,荀绍的心情可见一斑。

  从大将军府出来,竹秀牵着马,已在门外等了很久。

  “跟大将军说些什么了?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荀绍叹口气,“回头慢慢跟你说吧。”

  此时不过刚过辰时,越来越烈的日光叫人忍不住抬手遮挡。

  跨着马到了朱雀大街上,有百姓认出了荀绍,涌过来一起围观。她四下转着头看了看,忽然瞥见一道人影很是眼熟,定睛一瞧,连忙打马奔了过去。

  竹秀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急急忙忙追上来:“怎么了?”

  “曹敦!”

  “什么?”

  “就是那个粟特人,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

  竹秀左右看看:“没有啊,你看错了吧。”

  荀绍手紧捏着缰绳,不可能,她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他,但他怎么会出现在洛阳呢?

  秦城有顾司凌在,荀绍还是很放心的。回府后她写了封信叫竹秀派人送去西北,叫他一定要注意防范和隔离,不要让疫情扩散。

  竹秀老大不高兴,觉得西北先是战事,又是谈判,已经够乱的了,再来这么一件事,办好了未必有功,办不好却是自损,就不该答应周丰容。

  但荀绍觉得此事已影响了中原腹地几支军队,西北人烟稀少,的确适合安顿病患。西北军是朝廷兵马,出份力也是应该的。

  竹秀没好气道:“全天下拥兵一方还不自重的就只有你了,若是换做他周家自己的部队,早把事情推门外了,哪里管什么朝廷。”

  荀绍道:“就算被称作荀家军,说到底也是朝廷的兵,大家都一样,不分彼此。”

  “你忘了当时不肯驰援的刘曹二将了?周丰容瞧着是正直,可周家那些部下仗着他的地位作威作福的还少?哼,如果当初大将军被诬陷那事真成功了,他丢了官职,可能还不是件坏事呢。”

  荀绍叹气:“你真是越说越远了,那些都不是我该管的,我只要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即可。”

  虽然大大小小的事情出了不少,洛阳城中却照旧一派和乐。

  六月中有个很盛大的庙会,会有四面八方的商人汇集而来,卖艺杂耍的更是叫人眼花缭乱。荀绍听说后心里发痒,以前在西北可没这些好玩的场合,加上这段时间一直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缠得心烦,便很想去逛一逛。她事先跟竹秀说了一声,打算抽空将铃铛接出宫来一起去。

  幼帝爱玩,吵了几次要微服出宫去参加庙会,被太后阻止,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当日的早朝他直接闹脾气就没现身。

  百官退朝,荀绍去接了铃铛。在马车上将朝服换下,直接就去了市集。

  果然热闹非凡。

  宽阔的大街上往来之人摩肩接踵,随处可见新奇玩意儿。百姓们忙着游赏,荀绍换了襦裙后人也没那么显眼了,牵着铃铛,带着竹秀,这一路走来和寻常人没什么区别,落得个轻松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