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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已成过去


雪有些大,不仅大,还夹杂着凄厉的狂风,雪花一片片随风飞舞,努力挣扎着迟迟不肯落下。

不过是秋末,地处北方的M市就迎来了第一场雪,一场暴风雪。

天气变化得像人心一样有些反复无常。

他坐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隔着厚重的玻璃窗静静地欣赏着雪的狂虐。屋子很大,很空旷,除了低沉的音乐,昏暗的灯光,许多冰冷的桌椅,只有一个不时吸上几口香烟,默默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他。

‘苦情咖啡屋’地处M市的黄金地段,本是初尝爱情滋味,就渴望在爱情中沉沦的少男少女们,和已尝过爱情滋味,却总想着在自己的爱情外,别人的爱情里偷得一点点刺激与激情的大男大女们最喜欢的去处。天黑下来,这里便是情人们的天堂。现在却空无一人,只有他。

不是因为恶劣的天气阻住了其他客人的脚步,再大的风雪又岂能隔住人心的寂寞?而是因为他。

他若不喜欢被人打扰,就可以永远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

这本就是他的产业。而且只是他产业中的一部分,很小很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一部分。

‘辰宇集团’的产业链条涉及到了M市的各个领域,包括金融,地产,酒店,旅游各个层面,资产具体到底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

他虽说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钱,但他更喜欢的是赚钱的感觉。大学毕业,借着改革的春风,短短六年时间他便创造了一个让M市的商界人物都须仰望的商业帝国。

他觉得,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证明自己曾经到这个世上来过,总要留下些什么,哪怕付出的再多。

门被狠狠的推开,一个小他一两岁,西装革履的男人急匆匆的进入咖啡屋,扫视一眼,便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他。

男人来到桌前,才顾得上掸了掸头及衣服上的几片残留的雪花,说道,“宇子,你身体还没好,什么事这么重要,不能在电话里说?”

香烟已燃尽,他随手将烟头放进桌上的烟灰缸,却仍然没有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说,我们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像雪花一样,结局难逃被融化?”

男人愣了愣,说道,“要我来,不是为了向我倾诉你的悲观吧?你好像从来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他收回目光,望向桌面,桌面上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一杯咖啡。不同的是,他面前的咖啡杯下压着一张已叠的整整齐齐四四方方的纸,杯旁还有着一盒香烟和一个精致小巧的打火机。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痛苦掠过那张纸,然后伸出苍白的手指又拿出一颗香烟,点上,才吸一口,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让他痛苦的低下头,男人站起身,伸出手想去捶打他的后背,他有所察觉,伸出那只夹着香烟的苍白的手无力的在空中挥了挥。

男人有些尴尬的坐下,说道,“前两天才因劳累过度导致昏迷进的医院,怎么才出院就这么不珍惜自己,不能把它戒了?”

好一会,咳嗽方止。他低着头喃喃的小声说了一句,“既然结果都难逃寂灭,那得到的再多又有什么用?”

屋内有低沉的乐曲,屋外有呼啸的北风,男人并没有听到他的这一句自语。

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男人。他身上唯一没有呈现出病态的地方只剩下眼睛,眼神清澈而深邃,深邃而犀利。他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对方。

男人在他的注视下开始变得不自在,垂下头,有些局促的端起了咖啡杯。

他开口,“辰宇集团就像是我们的孩子。六年前,从这个孩子诞生的第一天起,你就跟着我,六年来,你陪着我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辛辛苦苦的总算将这个孩子养大。孩子能有今天,你也算是功不可没。”因为咳嗽他的声音带着嘶哑,但很轻很淡,像始终缭绕在屋内的乐曲。

男人放下咖啡杯,有些不知所谓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他接着说道,“不一样的是,对这个孩子来说,我是亲爹,而你充其量只能算做一个后爸。”

“什么亲爹后爸的,宇子,你是不是烧还没退?”男人说道。

他仍然没有放过男人的眼睛,“知道亲爹和后爸的区别吗?”自顾自接着说道,“亲爹只希望孩子快快乐乐的成长,后爸只知道从孩子身上无尽的索取。”

男人也静下来,“宇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又吸了一口烟,这次没有咳嗽,“作为副总,四年时间,你分九次从集团账上提走了五亿九千万,对不对?”

“宇子,我……”

他再次伸出那只苍白的手挥了挥,“为什么还不够?为什么要趁我昏迷住院的时候将集团所有的资产转到了你的名下?”他的语气仍旧保持了足够的耐心,不见一丝火气,好像正和友人在述说着家长里短,“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

来人原本带着几分关心,几分焦急,几分争辩的脸先是刹那间凝固,旋即凝固变成了惊愕,最后惊愕又换成了一抹笑,“原来你都知道了。本以为还能瞒过你几天,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不过,已经晚了,如你所说,你的所有资产现在都已属于我,包括这件咖啡屋。”男人的笑开始得意。

“你还没有告诉我理由?”他仍盯着男人的眼睛。

“理由?”男人的笑容逐渐扭曲,微笑变成了狞笑,“因为我不仅喜欢钱,更喜欢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感觉。我也为你那个所谓的孩子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可我得到了什么?在M市,人人都知道你萧辰宇,有谁知道我赵刚?”男人开始激动。

“就这些?”他问的不急不缓。

“不够吗?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说过,人活一遭,最重要的是证明自己来过。”

“用这种法子证明?”

“成王败寇!别人只会关心结果,谁会理会过程?”男人的狞笑-变成了讥笑,一种觉得自己看透世情沧桑的讥笑。

他沉默。目光移向窗外,再吸了一口烟,咳嗽了几声,不像上次那么激烈,“或许是我错了,自从你第一次挪用账款的时候就不应该放过你。”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纵和被放纵都是一种错。”

男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料想中的愤怒发狂应该是他,现在好像是自己。他的平静让男人感到害怕,“没有也许,已经结束了。我们不过是换了一下位置,现在我当亲爹。”

“换一下位置?你不后悔?”他笑笑,又开始盯着男人的眼睛。

男人的不安感愈发强烈,但猜不到他平静的底气在哪里,只能强撑着脸面,“事前三思,事中尽力,事后凭天由命,这是你教我的。”

“你会后悔的!因为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比方说,这个手机……”他一翻手从桌下拿出一个手机,手机上还粘着胶带,“手机一直通着,开着免提,从你进屋的那一刻起。对方是警局的经侦大队。”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萧辰宇,你卑鄙!”

“你确实是最有资格谈论那个词的人。”他再笑笑,放下手机,站起身,将面前的咖啡杯端起,洒向桌面,浓浓的咖啡在桌面中间形成一条长长的横线,“今天约你来,就是做个了断,为了我们四年的同窗,六年的同事,还有二十年的相识。”做完这些,他不再说话,收起香烟和打火机,拿起外套,转身走向屋门。

男人像傻了一样,犹自呆呆的坐在那里。

屋外有些冷,他紧了紧衣领,望了望这座他所熟悉和依恋,现在却已被雪花淹没的城市,方要举步,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歇斯底里的大喊,“萧辰宇,我们同归于尽。”

他转身,没等反应,一身清脆的枪响,便觉得胸口处仿佛被虫子叮咬了一下,随后剧痛传遍了全身。

他倒下,男人三步两步来到他的身前,将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他的额头,满脸疯狂,嘴里犹自重复着,“我们同归于尽……”

他望着枪口再一次笑了,痛苦让他的笑容很勉强,喘息着说道,“我说过,你会……会后悔的……你应该再去看一看那个手机和杯下的那……那张纸。”

男人的神智已模糊,闻言条件反射般又冲回了屋内,拿起手机,愣住,手机根本没开机。“萧辰宇,你个骗子,骗子……”男人将手机狠狠的摔向墙壁,又拿起杯下的那张纸,打开,看过,足有三分钟,男人一动不动,突然一缕嫣红浮上他本已苍白到底的脸颊,‘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怪不得你总咳嗽,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劳累过度入的医院,你是肺癌晚期,至多可活半个月……”男人气急败坏的将纸撕了个粉碎,仰头咆哮了一声,“萧辰宇……”

可惜他已听不到,他只觉得身上有些冷,眼前的世界也逐渐只剩下苍白,他很想再摸出一颗香烟,可怎么也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

一片雪花恰好落在他即将就要闭上的眼皮,他喃喃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出所料,同归于尽……”

雪真的很大,不一会就把他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