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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圣火且熄 引众生相妒


苏州府。

郑和及其随从人员在苏州府歇了三天,这一日,朝廷终于传来使者,宣郑和等人朝圣,且务必要带上此行西洋立下大小功勋者。郑和接过皇命,立即吩咐王景弘召集各队表现出彩之人前来。这些人当中不乏军中翘楚,随行军医,水手,编史,翻译等。

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每次出海回来,圣上都要着重嘉奖这些功劳将士,以资鼓励。郑和也不逗留,随即收拾行装,准备北上。

秦航这几日在家中共享天伦,好不快活。他也常去之前练功的思空崖,想拜会那位教自己本事的老前辈。可每次去,海潮依旧,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那位老前辈云游至何处了。他心中颇觉失望,与那老前辈相处之日虽不长久,但已有师徒之实。两年未见,他心中思念前辈之情不比思念情人来得少。毕竟世外高人,不拘常理。他倒也不会太强求,只是多少会有遗憾。

这一日,他在思空崖上又自练了一会儿,体内精气十足,内息匀合,自觉最近功力又有进步,心下自是欢喜。

回去后,见费信带着两名随从在自家门前相候。他大觉意外,忙迎了上去,喜道:“费管事,您怎么过来了?这穷乡僻壤的,你还真能找到这!”

费信直接捶了他胸口一拳,口中颇为埋怨,道:“你小子让我好找啊!”

秦航不好意思的笑了两笑,道:“进屋坐吧。外面热!来,这边请。”说罢当先领路向屋中走去。

秦老爹一大早就到集市上去了,是以家中空无一人。费信见秦航家中简陋,和寻常百姓家倒没有什么不同,心中对秦航更是多增一丝赞赏。便道:“你出身寒微,今日却有如此造化,当真是祖上积德了!”

秦航倒了杯茶水,递与费信。笑道:“我有何造化?这还不是多多依仗了您的提携,来,喝杯茶水。”

费信接过了茶水,轻酌了一口,又道:“朝廷来了命令,使者大人不日就要带上你们进京。你们几个此次在船队表现抢眼,风头正盛,皇上一向注重海事,此次进京受皇上隆恩嘉奖那是早晚的事了。这还不是造化么?”

秦航闻言大惊,神情中露出无限欢喜,道:“公公真的要带我们进京?那真是隆恩浩荡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到过京城呢。”

费信放好茶杯,笑道:“这还有假?我过来就是通知你此事,若非如此,你真当以为我跑这里来看你啊?今日晌午过后,就得出发,千万不要误了时辰。你那几个伙伴我也派人去通知了,待会你们直接到镇上和大队会合,千万不可出差错,明白么?”

秦航笑颜不止,同时也知道费信确实钟爱自己,本来此等小事,他随便派个人告知一下即可,却偏偏自己亲自跑来,嘴上逞强说不是来看自己,其实内心他比自己还高兴。这份厚爱,让秦航感动不已。

他单腿一跪,双手抱拳,对着费信正色道:“秦航有今日全仗管事厚爱,此恩莫不敢忘!他日若有差遣,秦航甘效犬马!”言语间真诚无比。

费信见状,急忙双手托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以跪天地,可以跪人君,可以跪师道,可以跪父母,其余的没有什么值得你去跪,懂么?”他双手慢慢扶起了秦航,对于这个心腹爱将,他自然是宠爱有加。

在船上不到一年时间,就提他做了底舱小管事,平日里有任务也是第一时间给予机会,在这两年中双方建立起来的情谊已远远超出平常的上下部属关系。否则他何苦四寻八访的打听这偏僻小镇?

秦航听从费信言语,便从地上站起身来。费信摸了摸他的头,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有如慈父照料孩子般,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做准备吧,我还要回去复命呢。待会儿再见吧!”

秦航‘嗯’了一声,便送费信出门。

秦航准备好一些衣物外,又去和若纯琴姨道别。若纯见他刚回来没几天,又要出门,自是不舍。可她也知道此次秦航进京是去讨封赏的,倒没有什么危险,是以虽觉难舍,却不是太担心。只是一味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别进了城就被繁华世界所蒙蔽。

秦航一一答应,并保证进京朝完圣后便即回来,决不耽搁。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悄悄话,便自分别。待来到镇上,邓孝明几个早就到了,还有司马尚游,也接到告知从丁村赶过来。哥俩好几日没见,自是十分想念,又各自寒暄了几句。

过得一刻左后,费信带着数十个随从走了过来,清点了人数,又交待了几句路上注意事项,便带着众人到驿站去选马。此次他们从陆路进京,先到苏州府和王景弘回合,郑和此时已率着大队人马直接沿海路北上,故而陆上这队就由王景弘率领。

陆路自然要求人人均要学会骑马。对于这些整日在船上摸爬打滚的人来说,骑马还真是个问题,南人善船,北人善骑。这些人大多数是江南人,骑马却是真不习惯。

好在还有些时日可以训练,他们从沙镇到苏州府,直接走水路,而后从苏州府到淮安府,同样要过长江走水路,直到淮安府后,才无河道。

趁着这段时间,众人每日都在练习骑术,到得长江边后,众人总算是摸到了窍门,能自由的在马上打滚了。

此时王景弘已经和他们会合,这百八十号人就由王景弘率领,为避免太过于抛头露面,王景弘令全部人员都换成商旅服饰,众人摇身一变,又从官家大队变成了做买卖的商旅。

众人包了一艘大船,船老大见该商旅大队人多,油水颇丰,就多报了十几两银子。此时大明海运发达,长江沿岸贸易不断,每日里都有人在长江之上做运输买卖,是以水涨船高,过江收的价钱也就高了。

王景弘虽然明白船家在敲竹杠,可己方刚刚掩饰官家身份,不便借势压人,便多付了银子。船老大笑嘻嘻地收过银子,便拔锚挂帆。

众人将行囊马匹运至船上,而后陆续登船。船老大起舵开船,载着众人向对岸驶去。江面船只往来频繁,时不时传来一阵趟子声。

“哟,过江的老板去发财哦,发得财来再过江哦。我把船只预备好哦,发得财来走四方哦!”

众人习惯了海上行船,这时在江上航行倒也是别有一番风趣。大家伙看到江上热闹,皆道天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待行至江中心,忽见上游快速驶来两艘大船,后面还跟着七八艘小船。来船顺流顺风,速度极快,片刻之间便以驶至江心。

司马尚游忽见来船上挂满黑色九星旗帜,心中登时一怔。

那船老大本来还兴高采烈,此时一见来船上挂着的旗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口中结结巴巴道:“九,九..九曲..九曲旗,九曲旗来了!这下糟..糟..糟了!”言色间惶恐至极,似乎怕极了那些旗帜。

王景弘放眼一看,那两艘大船已有一艘围住了前方的一艘商船,其余的一艘带着四艘小船向本船围来。众人心下大奇,各自寻思道“瞧这阵势,莫不会碰上劫船的?可光天化日之下谁还敢明目张胆在长江上打劫?”

王景弘叫过船老大,问道:“这些人是何来路?”

那船老大兀自惊恐不已,颤道:“这是长江九曲坞的旗号啊,肯定是九曲坞的人,否则谁有这么大阵势在长江上收钱?”言下之中似乎对口中的九曲坞十分害怕。

众人一听,果真是来打劫的。这还了得!纷纷拿出藏在行囊中的家伙,团团护住了王景弘。

那船老大见众人都是藏凶在身,更是惊怕,初时他还以为只是一般商旅,这时见他们各自操起了家伙,心下叫苦不迭,暗忖适才不该多收他们银两。只是现在大难当头,谁也没空去理会他。

王景弘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他走到船头,想看看敌情。见对方船只已经靠住本船,两船‘轰’的一声响,轻微相撞。众人轻晃一下,便即立定。对方船上迅速跃出数人,跳上船来。

当先一人三十来岁年纪,满脸络腮,浓眉大耳。双目炯炯,身形高大。他看了一眼众人服饰,瞬间认出了船老大,喝道:“不用我教你规矩吧。”那船老大匆匆点了点头,已吓得面无人色,却仍是顺从的走了过去,让舵工停住了船。

原来水道上规矩,劫钱不劫船。只要你乖乖给钱,什么事没有。劫匪还会依照规矩给船上的舵工水手几份赏钱,倘若你乱喊乱动,立马便杀。船老大混迹江河已久,自然懂得当中规矩,是以老老实实停船不动。

那络腮汉子望了望众人拿出的刀兵,冷哼道:“怎么,你们还想反抗?哼,不认识大爷船上的旗号么?”这一声冷喝,吓坏了船老大。

他忙跑过来,对着王景弘道:“这些都是九曲坞的好汉们,可惹不起的啊!老兄,你还是叫弟兄们收了家伙吧,否则血溅当场,白白丢了性命啊!”

王景弘丝毫不理会船老大的哀求,他注视着那络腮汉子,正色道:“你们想干嘛?打劫么?”

那汉子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有趣!我们九曲坞干得就是打家劫舍替天行道的活儿,江湖上谁人不知?你若识相,交出钱财,我们不伤人,若是不时相,钱照要,人还得死!”说罢眼神死死盯住王景弘,似乎要凭这几句话就将对方震慑住。

王景弘冷笑一声,道:“呵呵,朗朗乾坤之下,你一个小小贼匪头目,竟然如此猖狂!想要钱财,我这里有的是。但想要拿,得凭本事!”说道‘得凭本事’之时,王景弘已自加重了语气,这一番话语下来,倒让那络腮汉子震了一下。

那汉子重新打量了众人,见王景弘身边的随从虽都做商旅打扮,但个个生龙活虎,精气十足,显然是刻意装扮的。他在江湖上也是一号人物,这点眼光自然还有。只是自己在长江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看到九曲旗敢不给银子的。

他缓缓走向王景弘,道:“凭本事是么?好,好的很,好大的口气啊!”说罢突然身形一转,一脚踢向身后喽啰的拿刀之手,那喽啰手上一松,刀已飞出。

那络腮汉子看也不看,又反身一脚踢向刀把,那刀直飞上去,扎进了桅杆之上。那桅杆之上系着帆绳,那刀竟然在他一踢之力下深深的穿透过桅杆,割断了帆绳。帆绳一断,船头主帆缓缓降落。

众人见他只不过平平无奇的两脚,却有如此力道和准头,皆觉震惊!身后的众喽啰齐声喝彩,响彻江面。

那络腮汉子此时身形一定,他收了收脚,对着王景弘,傲然道:“凭这两脚本事,能不能取银子啊?”

王景弘见此人确实脚下硬朗,心下也不由得震动。暗忖道“想不到草莽之中还有人有此等身手,这个号称九曲坞的帮会看来日后要多多留心。”

那络腮汉子见他不说话,似乎已被自己的身手所惊,顿时更加狂傲,道:“兄弟们,搬箱子吧。”

秦航早已忍耐不住,只是没听到副使命令,一直没有动手,这时见贼人都欺到这当头,哪里还顾其他,正要踏前一步挑战此人,司马尚游拉住了他,道:“秦兄,这个让在下来会会吧。”

秦航不好阻了他兴致,便点了点头,道:“你小心点。”

司马尚游向王景弘讨令,王景弘正在想若实在没办法便一起混战,说什么也不受贼人之辱。

此时见司马尚游神色间胸有成竹,便已领会,对着那汉子道:“且慢!就凭这身手也想要银子,那江湖上阿猫阿狗都能成富翁了。我这里也有个随从,练过几日功夫,就让他献献丑,以开大家眼界。”

那络腮汉子正指使众人前去船舱搬东西,此时一听对方言语,似是浑没将自己放在眼中,不由大怒,但自忖自己在江南一带还算排得上号,除了本寨中几位当家的,和江南的几位耆宿,实是找不出对手。

他笑了笑,道:“我倒要瞧瞧,你们有什么本事能让我今日不取这银子。”

司马尚游越众而出,道:“九曲坞大当家的威名在下也曾听过,听说是位豪杰,想不到手下的帮众竟然这般脓包,干这种强盗的勾当,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那络腮汉子听他赞颂本寨大当家,心下稍觉欢喜,待听到后来如此贬低自己,登时大怒,心道“待会儿我让你好过!”

司马尚游见那汉子适才踢刀断帆,一张帆布此刻已蜷成一团铺在甲板上,心下已有计较。

他走到帆前,右脚顺势一踢,那帆布直跃而起,他双手迅速拿住,然后纵身向上一跃,已踩上了桅杆。他绕着桅杆向上急跃,纵跃之时,顺手将帆布重新系上,踢帆,上杆,系绳,一气呵成。整个动作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此时司马尚游已跃至桅杆顶端,那杆长有数丈,他此刻立在数丈之高的桅杆顶头,一个失足,摔将下来,不死也得重伤。

王景弘众人看得心惊动魄,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滑落。却见他重新挂好风帆后,又施展轻功,缓缓滑降下来。下落之时,身形飘飘,如飞鹰擒兔,潇洒至极。待得站在船头立定,众人才记起喝彩。

司马尚游走到那络腮汉子身前,微笑道:“凭这两手本事,能让你今日不取银子么?”

那汉子见司马尚游如此胆识,又有如此轻功,心下已自大震。凭心而论,让自己施展轻功跃到那数丈高的桅杆上头,还要在上面悠闲的系好风帆,他自忖难以做到。而且最为奇怪的是,他纵跃下来的身法,很是熟悉,像极了一个人。至于像谁,一下子又说不上来。

他看了看对方阵势,对方人数众多,而且瞧这样子当中尚有好手,今日无论如何是讨不到好。他本是江湖中人,遇事极为果断,见状不利,自然不会再逗留。

他冷笑两声,道:“呵呵,果然好本事!凭这两手本事,我今日再想取你们的银子,倒是有点自取其辱了。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也好让何振明白今日是折在何方豪杰手下?”

他见对方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而且最后施展轻功好像有意显示给自己看,是以言语间已客气了很多。

司马尚游笑道:“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豪杰二字,愧不敢当。原来尊驾叫何振,何先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吧!”

何振抱拳一揖,道:“叨扰各位了,兄弟们,撤!”说罢纵身跃回自船,余下众喽啰也各自跟了过去。

众人见司马尚游大展神威,镇住来敌,皆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王景弘见司马尚游平日里真人不露相,一出手却是如此矫健潇洒,也自欢喜。这当中最懂司马尚游的人当属秦航无疑了,他见好友此次终于大大的露了一回脸,真心替他高兴,不住地夸他。

而船老大见强人已去,登时长舒了一口气,但见众人也不是相易与之辈,便不敢再来玩笑,又重令舵工掌舵开船,直将众人送到对岸,这才心里踏实。

经此一劫后,他再也没在长江跑船,而后太平在家得享天年,此是后话,自不用提。

众人过得淮安府后,已弃船乘马。秦航等人皆是第一次乘马出行,颇觉新鲜,不免奔腾了数次。后来费信说了他几句,便微微收敛。如此行了两三日后,已到山东地界。

众人一路策马向前,王景弘有令抢在日落之前赶到泰安,泰安府在齐鲁境内是座大城,众人若想找个落脚地歇息,自是非到大镇不可。出得东平,行至半山官道,忽见道上村民越来越多,沿着这条官道,络绎不绝。民众皆手持香火,不住拜天。

王景弘一众越看越奇,不明白这些山民百姓不好好在家却跑到山路上拜天,这倒是闻所未闻。眼见前方人众越来越多,香火也是越来越盛。王景弘身负皇命,不愿多生枝节,是以并不停留,催着众人快速赶路。

又行了数里后,发现路旁已聚集了数百人众,王景弘还道是山贼强人,吩咐众人看好行礼,见机行事。

忽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头缠红巾,身披红袍,对着周围数百人,大声朗道:“乡亲们,圣教法王火云神即将驾临泰安,开坛说法,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大家伙都是虔诚的圣教香客,万不可错过此次良机,我们一定要追随法王左右,聆听法训,共向光明!”众人神色大喜,尽皆跪拜。

那红袍人又道:“大家伙跟着我念圣教法旨。焚我雄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其乐!惟我大轮,救世良多。共举圣法,一世解脱!共举圣法,一世解脱!”他每念一句,身前的数百人众也跟着念一句,威势之盛,震撼数里。

王景弘本想迅速离去,少生事端。可那红袍人所说所念,皆为大逆不道之言语。什么共举圣法,奔向光明,纯属邪门歪道。他一生忠于朝廷,岂容这等邪魔外道在此传教?

他勒住了缰绳,对着那红袍人怒道:“何方邪魔,在此蛊惑人心?乡亲们,不要听信此人所言,这等邪魔歪道,不必理会他们。都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

那红袍人见有人坏事,当即道:“你是何方奸细?敢来刺探圣教圣法?乡亲们,这些人想要阻止我们拜见法王,想要熄灭我们的圣火,大家伙答不答应?”

那些村民百姓登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王景弘一行人。目光中似乎要喷射出烈火一样,叫道:“我们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人群中更有人大叫:“哪里来的尖细,快滚,快滚!再不滚,就请烈焰使者把他们烧死!”

“对!请烈焰使者请出圣火,烧死他们!”

王景弘见众人非但执迷不悟,反而群起攻击。他大为大解,为何这么简单的迷信邪说都有人信?这些百姓难道就连这么最基本的辨识能力都没有么?

他怒视着那个红袍人,心道“此人是罪魁祸首,不将之除去恐怕还会有更多的黎民受他蛊惑。”心念一起,便道:“好你个邪魔外道,竟然在此煽风点火,蛊惑人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请出什么狗屁圣火,给我拿下此人!”

他这话音一落,秦航和司马尚游登时从马上跃起,争先向红袍人攻去。那红袍人见对方说打就打,也不惊慌,立地弹起,就势向二人出掌对攻。

双方这一交战,众百姓顿时群起,将王景弘数十人围在路中。费信邓孝明等人赶紧拔出刀枪,团团护住了王景弘。村民百姓虽有数百人,但手中没有什么兵器,而王景弘一众人都是三下西洋千挑万选出来的精英,更是配备了短铳,弯刀等近身武器,是以邓孝明他们一亮家伙,这些个香客百姓都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双方顿成僵局。所有的眼睛都盯着争斗的三人。

秦航和司马尚游都是一般心思,擒贼先擒王,皆想立即擒下此人,以控制局势。但此刻跟他们交手的红袍人乃是论法教中的烈焰使者,烈焰使者是法王火云邪神的第二个徒弟,向来和师兄火焰使者齐名,江湖上称之‘****双焰’。他们能享盛名,手下自是极硬。烈焰使者以一敌二,兀自进攻多遮拦少。

秦航见此人掌力雄浑,倒也没敢小瞧。只是一个劲儿的施展小巧腾拿手,利用轻身功夫的优势,和他游斗。他是这般想法,司马尚游又岂非看不出来?利用秦航的牵绊,司马尚游在旁时不时的攻出一腿,以此扰他。

那烈焰使者见二人只不过两个少年,竟能和自己久战不下,传出去哪里还有脸面?况且数百位香众就在一旁看着,这个脸可丢不起。心念一起,登时收势。

秦航司马二人见他忽然停手,皆觉惊奇,不知道他要出什么奇招。却也不肯放弃这进攻良机,二人齐身又自攻去。

烈焰使者左手一扬,地上数百根红香顿时燃起,右手再虚空一抱,那数百根香火竟自跳起,围成了一个香球在他身前,秦航二人见势不对,立即手掌,退了开去。

那香球不停旋转,在疾风劲力催驰之下,香上的火不知为何却越烧越旺。待得身前之火烧成了一个红圈,烈焰使者双手使力,向前一送,数百根香一齐向秦航司马尚游飞来。

二人见状,不由得大骇,心想此人邪功当真厉害古怪,但二人不及多想,纷纷避开。那香火在烈焰使者掌力操纵之下,好似长了眼睛般,二人躲哪,香火便攻到哪。二人顿时狼狈不已,脸上有好几次差点被火烧到,虽在间隙之间避了开去,却仍觉火辣辣生疼。

那些村民百姓见烈焰使者请出‘圣火’将对方打得狼狈不堪,登时大喜。有点甚至拍手称快,叫道“烈焰使者的圣火果然厉害!敌人遇到圣火,只要招架之功了!”

“你太高看他们了,他们哪有招架之功啊?只有躲避之功!”

“哈哈哈哈!还不快投降!”

王景弘见二人遇险不迭,急得如热锅上的蚁虫,可又没什么办法支援,只得在一旁干着急。邓孝明见秦航始终摆脱不了对方的火攻,也是暗自着急。

突然想到己方个个是水上蛟龙,以水攻火,定能见效,他立即解下几匹马上的水袋,打开塞子,对着秦航司马尚游道:“用水攻火,接着!”说罢大手一甩,向秦航扔去。

秦航正苦于无法反击,一听邓孝明言语,登时心领神会。他起身一跃,接过水袋,而后双手冲天,左脚踢飞水袋,那水袋里的水顿时洒了出来。

秦航掌上暗使劲力,以掌力化水成冰,双手自上而下,控制水冰,对着烈焰使者攻过来的香火,四下一扬,一招‘潜龙散水’使将出来,那万千冰水顿时天女散花般向烈焰使者攻去。火势遇水,势头登时大减。

邓孝明见此招有效,连续又扔了好几袋水,司马尚游接过水袋,依葫芦画瓢,利用水攻破了烈焰使者的火攻!那烈焰使者见势不妙,匆忙间挥香阻敌,自己却退了开去,他适才催动香火,耗费了极大内力,此刻要争得一口气回转。

秦航见他后劲不足,猜到他气息不接,是以不避香火,直冲过来,任由这些熄了火的香铺满自身。烈焰使者见他来势极快,不及换气,只得硬接秦航双掌。‘砰’地一声,二人身子一震,烈焰使者退了两步,秦航退了五步,毕竟年少,内力修为却是尚有不及。

烈焰使者这一下硬接掌力,那口气息始终没能接上,正欲调理内息,可他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司马尚游,司马尚游见秦航拼掌受伤,他心念也是极快,不及查看秦航伤势,便直接攻向烈焰使者。

烈焰使者此刻已到了强弩之末,岂敢再接他掌力?慌忙闪避,可他大战之下,身形已远不如之前迅速,这一掌终究没能避开,司马尚游右掌在他后背重重地留下了一个掌印!烈焰使者狂喷了一口血,不敢继续逗留,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向前纵跃,司马尚游战到此刻也是气力不足,终于无力再追,任由烈焰使者逃去。

王景弘等人见二人反败为胜,皆是大喜。众百姓亲眼见烈焰使者受伤而逃,没了登高一呼之人,顿时不知所措,你望着我,我望向你,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能熄灭圣火。

王景弘见状,知道机不可失,登时叫道:“乡亲们,我知道你们是无辜的!是被那个什么烈焰使者的蒙蔽住了,其实他口中的圣火根本就是假的,否则的话,如何会碰到两袋子水就灭了呢?因此,千万不要相信此人的邪道歪论,你们也不要再相信什么圣教大法了,那些都是骗人的!乡亲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耸动,可他们受论法邪教洗脑非一日之功,现在叫他们不要相信圣火,众人一时间都难以接受。当中更有人道:“放心,烈焰使者不会败的!他定是回去向法王讨教圣法了,还会回来的!”

“对,法王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一定能焚尽这世间妖魔!”

“对,咱们先回去好好供奉,待得法王一到,请他老人家施展大神通,带我等奔向光明!”

“对,先回去!”

众人七嘴八舌,仍是相信法王神通。他们又各自拜了一会儿,便陆续散去。

王景弘见他们执迷不悟,默然不语。这简直就是入魔了啊!我们大明的子民到底是怎么了?如今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不好么?偏要去信奉什么法王大法!这论法教如此邪门,若不铲除,必将祸害大明!荼毒苍生!

想到此处,王景弘已是惊出了一声冷汗,心道“此次进京一定要向圣上禀明此间情况!否则不知还有多少百姓身陷其害!”

忽听得邓孝明急道:“秦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王景弘一听,登时回过神来,见秦航已倒在路上,邓孝明在一旁扶着。他顿时顾不得想铲除邪教的事,慌忙跳下了马,跑了过去。问道:“秦航怎么了?”着急之情,现于神色。

司马尚游也走了过来,一看秦航神色,便道:“应该是最后跟那烈焰使者对掌所致,大夫,大夫呢?”

王景弘立即叫道:“有谁会看病?”

马上众人有二人跳了下来,二人走到秦航身旁,一探脉搏,道:“他五脏六腑受了轻微震荡,要及时调理,否则会落下病根,重则瘫痪,轻则..”

王景弘道:“不要讲这些没用的,能否医治?”

那大夫道:“可是可以,不过此处无药啊!”

王景弘登时令道:“赶紧启程,前往泰安,争取时间,一定要保住秦航的命!”众人立即上马,催驰而去。

到得泰安城时,天色已黑。众人找到驿馆,王景弘亮名官方身份,驿馆人员自然不敢怠慢,给众人安排好住所。

邓孝明急不可耐,待大夫开好方子后,立马抓过药方,便去药堂抓药。

此时天黑地暗,多数药堂早已关门。邓孝明顾不得许多,找到一家药堂后,拼命敲门。等了许久,不见人开。又去找第二家,仍是没人开门。邓孝明大怒之下,猛地踹开药堂大门,当先冲了进去。他和秦航从小要好,比亲兄弟还亲。这时见秦航命在旦夕,他那里还管得了许多?

‘轰’地一声破门声响,惊醒了后堂卧房中人,一个老者睡意朦胧的披上衣衫,走了出来,见邓孝明踹开了大门,登时大怒道:“你干什么?打劫啊?”

邓孝明拿出药方,对着那老者道:“老人家,实在抱歉,人命关天,请帮我抓这些药。这些银子,全部给你。”说罢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者手中。

那老者本来恼他夜里砸门,正要教训他几句,忽见一锭白闪闪的银子坠入手中,微一掂量,足有十两之多,又见他急成这样,便不好再说。收过银两,接过方子一看,便自行到药柜抓药。

邓孝明心急如焚,不住催促。过了足有半刻时辰,方才抓完。邓孝明接过药包,登时便跑回驿处。那大夫见药已抓回,按着剂量配好,此时早已有人将水烧开,大夫就此将药放入药罐。又过了些时辰,药已烧开,大夫扶起秦航,缓缓将药喂入他嘴中。

随后将秦航缓缓放到床上,道:“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明日晌午时分,便可醒来。还好他内力有些根基,换做武艺低微之人,怕是早受不住了!”

众人一听,顿时放心,这一晚的奔波总算没有白费。

那大夫又对司马尚游道:“你伤势虽没这位姓秦的小兄弟严重,但白日里一番苦战,功力损耗不少,晚上更要好好调养。”

司马尚游道:“多谢大夫挂念,尚游自当依言。”

那大夫又对着众人道:“大家都出去吧,让他好好休息,明日保证他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众人尽皆欣喜,便各自回去休息。

邓孝明道:“我留下来陪秦航吧,我不放心他一人。”众人知他俩情深意重,皆无异议,只是大夫嘱咐了他不要吵闹。

众人离去后,邓孝明看着床榻上的秦航,心中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难过。他心中暗道“你一定要好起来,咱们还等着皇上犒劳咱呢。”

他们俩从小玩到大,邓孝明从来没见过他受此重伤。哪怕是在船队的那两年,大风大浪,炮声火影里大家也都一起走了过来。此刻刚回来,就遇此大灾,真是世事难料。不过邓孝明始终相信秦航命大,这是一种自信!一种一起经过风浪的人的无比自信!只有在一起经历了磨难,才会更加有生存欲望。以前他们遇到小病小灾的时候,总是怕得要死。而现在,当他们习惯了危险,习惯了磨难的时候,才是最坚强的时候!而每一次磨难,都让他们多了一分成长,其实从这方面想想,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在这个世上,能活下去的人,一定是最坚强的人!

邓孝明此时反而觉得秦航比他幸运的多,因为他经历过自己没能经历过的考验。想到此处,他真心为秦航高兴。他缓缓趴到桌上,正欲入睡。

忽见窗外一个黑影悬空挂着,如幽灵般立在空中。

他立时警觉,身形跳起,打开房门,夜色下见一人凭空站立,他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这到底是人是鬼?是人的话怎么可能凭空而立,难道有绳子吊着他?是鬼的话,更不可能,他从来就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说。

他心中惊讶的此时连一句声都发不出来,他回头看了看房中的秦航,见他睡的正香,便稍微心宽。他见那个黑影全身被一件黑袍笼罩,黑暗中看不清面目,但他却清楚的感应到那人正盯着自己,只是看不到眼神。犹如传说中的幽灵一般,轻飘飘的,来无影去无踪。

他壮了壮胆,道:“你是谁?来此有何贵干?”

那黑影冷冷道:“白日里是你伤得烈焰使者?”

邓孝明见他会说话,这下当真吓了一跳,此人竟然能开口,自然是人不是鬼了。可人哪有这般轻功,竟能立在半空不动?听他语气,像是来为烈焰使者寻仇的,看来来者不善,既然是敌非友,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邓孝明昂然道:“不错,是我们所伤。尊驾是谁?是否想要报仇?”

那黑影还是冷冷的,冷得让人刺骨,依旧没有一丝表情,道:“我是烈焰使者的师傅,江湖上的人叫我火云邪神。”

邓孝明顿时大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叫道:“什么?你是火云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