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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长江江头旗舞


马欢率领着水师船队一路上浩浩荡荡驶进长江。长江是中华第一河流,全长约一万两千六百余里,自西向东,横贯神州。其外支流交叉,流域甚广。自古以来,便是南北天堑。在华夏滔滔千年历史长河中,有着时代性地位。

从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士对其争相赞叹!又有多少忠魂铮骨埋葬江心!曾经经历过淝水,赤壁等名传千古的决战,更是留下了周郎,谢玄等流芳百世的绝代芳华!

马欢此刻站立船头,远望着这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他身后,是数十艘庞大的水师战舰,声威之众,战力之盛,当是独领当世!遥想太祖当年,也是率领着众多将士,横渡长江,与那陈友谅决战鄱阳,这才有了大明基业!马欢每每念及此处,心下便一阵自豪。自己今日之势虽不能同当年太祖相提并论,却也堪当留书史册。

他望了望帅船两侧的队形,当真是气势恢宏,百舸争流!此次身负剿贼重任,成则扬名天下,败则愧对先贤。是以他异常谨慎,不容有错。

船队此时已过了苏州府,到了应天府境界。应天府便是南京,当今大明的陪都。此次行动,沿岸城镇负责船队的后勤供应。应天府鱼米之乡,粮多兵足,自是当中重镇。

正所谓三军未发,探子先行。马欢在此之前,已令多批探子提前探路,以及搜寻敌方情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兵家至理,他自是深明此点,因而早早作了准备。他和几个统领作了战前分析,长江中下游一带一向是朝廷重点防范之地,此段流域,不可能会出现敌船。

长江中上游一带支流众多,湖泊甚广,最是容易藏敌。因此他们判断出敌军主力应是在中上游一带的湖泊里,其中尤以鄱阳湖和洞庭湖最有可能。洞庭湖水域八百余里,足可以藏兵数十万。鄱阳湖更是南北数百里,东西数十里,极易藏秘战船水军。

当年太祖和陈友谅就是在鄱阳湖大战数月,是以极有可能此次的主战场也会在此。马欢衡量了所有因素,最终决定先以部分兵力进入鄱阳,搜寻敌方主力,若是无果,再撤回长江,沿江西进继续搜寻。如此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下去,总能搜寻的到。他采取的正是步步为营,向前推进的战术。

想那长江总归会有尽头,九曲坞总不能将所有战船拆解了运上岸去,否则只要九曲坞的战船还在长江,就一定能找得到。确定了该战术后,马欢也不多作停留,下令各船队直接西进,不在应天府靠停。

各战船百帆齐挂,急速行驶。待到黄昏时候,马欢船队已过了安徽境内,一路未现敌踪。此时已行至长江与鄱阳湖交汇地湖口。湖口是赣北大门,素有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

马欢于此下令停止前进,此时即将天黑,即使进得湖去,黑暗中也怕是难以寻到。更何况假若敌船真在鄱阳湖,贸然进去于己不利。思量再三后,马欢令众将士进入鄱阳湖口,但禁止深入,先行靠岸口停泊,就地歇息。

他正也是保守起见,天色渐晚,己方不占地利,自是不能冒险。无奈长江两边这时也无港口,他只能率船队进湖在湖口港岸停泊。众将士听得命令,顿时分批入湖。

马欢查看了一下地势,见湖口水面较宽,湖水也深,便自放心。若是水面不宽,敌方形成合围,断了退路,就只能憋死在岸口。若是湖水不深,一旦敌方挖掘干道分流湖水,就会有搁浅的危险。马欢一代名将,自然要将这些要素考虑。他下令停好船后,又亲自上岸勘察了岸上地势,见两岸地势平坦,藏不得伏兵,心下又暗自松了松弦儿。

各队人马吃过晚饭后,天色已暗。马欢派了哨兵轮流放哨,又安排了数艘小船在湖内往来巡逻。见一切妥当后,便自休息。

司马尚游此刻躺在木床之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日前,他已经放出了信鸽,将此次朝廷征讨的消息以及船只数量,人马武器等重要讯息放了出去。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回应。他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总感觉今晚是个不安夜。

司马尚游睡不着,便起身穿好了衣服,走到船尾寻找秦航。秦航和他轮流当值,见司马尚游这么早就过来换班,倒是微觉惊讶。

他笑道:“这不还没到时辰么?怎么就过来了?以前没见你这么勤快过哦。”

司马尚游道:“我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

秦航的目光上下看了他一眼,看得很是仔细,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没来由的说什么呢?”言语间很是关切。

司马尚游道:“秦兄,你说若是咱们发现了贼匪,该当如何?”

秦航笑道:“这不废话么,自然是奋力杀敌啊!”

司马尚游目光一闪,神色似有一股忧虑,道:“可咱么的任务不是杀敌啊!”

秦航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觉得烫,奇道:“你也没病啊,怎么今日说的话如此奇怪?你想什么呢?”

司马尚游摇了摇头,暗自叹气。秦航搞不懂他今日到底犯了哪门子病,便欲出言安慰。

忽然他见到水面上断续冒了几个泡儿,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他仔细的盯着水下,恍惚间似乎是几个黑影。他顿时觉得不妙,大喊一声,道:“有人潜在水下,赶紧戒备!”

众军士听到喊声,慌忙警戒,有几个已经跑了过来。秦航见水面的泡儿越冒越多,情知水底下一定有人捣鬼。立即拿起长刀,朗声道:“全体水手随我下水!”说罢当先跳下水去。一旁的水手们也纷纷操起家伙,陆续跳了下去。

司马尚游兀自出神,见秦航他们陆续跳了下去,知道来了敌人,顿时召集众人,在船上掠阵。各船军士早已听到声响,纷纷拿起兵器,警戒四周。各船上的水手亦自拿起了刀枪,纷纷跳下水去。

声响声惊动了马欢,他正在睡觉,忽闻惊呼声不断,顿时起身出舱,见众人都聚精会神的瞧着水底,知道有事,忙问道:“怎么回事?有敌情么?”

旁边的亲兵道:“禀报将军,水底发现不明人员,各船水手正下水捉拿!”

马欢听报后心中一惊,但他头脑也是转得飞快,道:“赶紧起锚,做好随时退入江中的准备!”众人接令而去。

秦航一下水,便发现水底中至少七八个黑影,手中拿着锤子铁锥等物,不用多想,肯定是意欲凿船。他慌忙游了过去,提起长刀,便向那些个黑影刺去。

那些人也已听到跳水声音,早已有了准备。见他长刀刺来,便分过来三人抵挡,另外数人仍是继续凿船。秦航在水底施展身手,顷刻间已连续料理了三人。那三人手底下还都挺硬,水性身手俱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那几个凿船的见同伴毙命,已顾不得干活,纷纷合围过来,欲解决秦航。

秦航又岂是等闲,一身水下功夫罕逢对手,见四人围了过来,立即一蹬,远游开去。在水底下水战最忌讳的就是以少击多,任你在陆地上如何小巧灵活,一到水下便会受水中阻力,难以灵活施展身手,一旦被人围上,闪躲都是艰难万分。

秦航利用身形快的特点,闪躲过后,立即游至一人上头,反手一刀,那人脑袋已是红通一片。杀得一人后,立即游开。又快速冲向一人身子底下,向上又是一刀,那人胸膛开花,眼见也是不活了。那剩余的二人见秦航如此灵活,皆是大惊,二人心念一动,瞬间靠至一起,向秦航攻了过来,他二人自是怕落单被秦航一一击破。

秦航见二人迅速游来,不及多想,右手灌足力气,甩手一挥,长刀已插中一人小腹,登时鲜血横流,一片红雾。那剩余的一人见同伴全部被杀,心下已自怯了,当下顾不得进攻,双手向上一划,便要逃走。

秦航怎能容他离去?他快秦航比他更快,瞬间便已追到,秦航拉住他右腿,那人左腿急蹬,可就是游不上去,秦航用力一捏,那人的右脚顿时骨碎,痛得翻身乱趟。秦航不再理会,迅速游至船底,检查被凿之处是否严重。那右脚被捏碎的汉子此刻已直沉水底,在水中腿不能发力等于是死路一条,果不多久,那汉子左脚拼命蹬了几下,终究是呼吸已尽,身子又直飘飘的浮了上去。

秦航见凿洞不大,暗忖回到船上尽可堵得上,便离开船底,游向水面。

众人见他探出脑袋,皆是欢喜,司马尚游问道:“可有大碍?”

秦航双手仍在划水,道:“船底被凿了一个洞,要赶紧堵上,问题不大。我再下去看看还有没有敌人!”

司马尚游道:“你小心点!”

秦航点了点头,又钻下水去。水下此时已打成一片,己方的水手和对方的人正在周旋,秦航见状立马加入战局。他这一来顿时打破平衡,凭借着灵活的身躯和高超的水底游离技术,他偷袭不断得手。众水手眼见对方人越来越少,纷纷合围过去,不让他们跑掉。最终经过一番缠斗,水底来袭之人已全部肃清,而己方这边也牺牲了好几个水手。

秦航兀自不放心,又再次在水底巡视了一遍,确定附近再无敌方踪影之后才游上水面。众人用绳梯将他拉了上来,秦航经过这一番苦战也是精疲力尽,上来后喘气不已。此刻水面上浮上了数十具尸体,绝大部分是对方的。有的是被己方水手在水底下格杀的,有的是在冒出水面换气之时被军士格杀的。

偌大的海域此时在灯火照耀下已成暗红一片,血腥味极是浓厚。

马欢见敌方只是暗自派人凿船,并没有战船配合来攻,便不急着退入长江,反而下令就地封锁江面,他既已看到敌人派了死士前来偷袭,断定湖内肯定还藏有主力。是以扎住口子,待明日天亮,便即进湖扫荡。

鄱阳湖内。

段江南来回在船上踱步,神色严峻,众人见他忧心忡忡,皆自不敢出言。而后听得探子来报,前去凿船的死士已经归来。他放眼瞧去,却只见到了一个身影。他心下大惊,问道:“就你一人回来么?”

那回来的死士已是累得一身疲惫,上气不接下气,道:“禀报大当家的,我等奉命前去凿船,不料那官军水师及时发觉,众兄弟尽皆阵亡,小的拼命突围回来,报告军情。”

众人听得此次去的数十名好手尽皆阵亡,都是大为震惊。

段江南怒道:“真是一群饭桶!平日里亏你们自称水底功夫如何了得,怎么就落得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那死士道:“那官军水师里面的水手好生了得,小的们只是在水底稍微憋了一口气,便被他们发觉。一番恶战下来,众兄弟尽皆陷入重围,小的们未完成任务,请大当家的责罚!”说罢已是晕了过去。

段江南见他筋疲力竭,确实是经过一番恶战。怒气渐平,道:“抬他下去,好好养伤!”左右走出两人,将那死士抬了出去。

他环顾着众人,道:“此次袭击已是失败,本座料得那马欢明日定会带队来攻,各位有何看法,且自说说。”

肖儒子道:“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是准备好和马欢打一场硬仗,胜了则没什么说的,败了就尽力突围出去,和洞庭湖的主力会合,我方仍尚有一线机会。二是弃船上岸,直接从陆路赶往洞庭湖,准备决战!”

劫言道人道:“我们在此只有二十艘战船,如何与那马欢在水上打硬仗?若是突不出去,岂非全军覆没?”

肖儒子道:“可如若咱们弃船上岸,这二十艘战船就等于是白送给他们了。咱们好不容易打下这偌大家业,怎能不战而弃?”众人皆议论纷纷,有的赞同拼死突围,有的赞同弃船上岸。

原来长江九曲坞的主力战船一向分散在各个湖泊之内,平常时候都是出动小船前去办事。九曲坞近年来名声极大,对手几乎一闻其名,便即服软,很少出现数十艘战船一齐出动的情况。段江南采用化整为零策略,将战船分散停泊各地也是防止被朝廷一网打尽。以往朝廷大都不敢轻易派出船队与段江南水战,故而九曲坞能在长江之上作威作福。

可此次朝廷突然征集西洋船队前来讨伐,一下子倒打了九曲坞个措手不及。此刻他们船队分散开来,自是无法和强大的西洋水师硬拼,这反而倒给朝廷一个各个击破他们的机会,九曲坞横行已久,此刻吃了这么一个闷亏,自是大家所料不及。

眼下鄱阳湖内,他们只有二十艘战船,洞庭湖内藏有四十艘主力,还有汉江一带也还藏有十余艘,如若全部集结,确实有一拼之力。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段江南此刻下令洞庭湖的主力战船倾巢而出前来支援怕也是来不及。

段江南见众人争论不已,自己也是大觉头疼。老实说,要他放弃这二十艘战船,他确实舍不得。每一份家业都来之不易,未战先弃,从来就不是他的作风。可如今不弃的话,用这二十艘去和马欢的五十艘拼斗,十有八九还是要葬送的。

他心中亦是难以抉择。可他是寨中首脑人物,他不下决定谁敢下?众人一向将他当作神明,自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无可奈何之态。

段江南脑海中飞快的转过了无数个念头后,终于有了决定。他缓缓道:“这二十艘战船看来是早晚保不住了!既是如此,本座也一定要让它们牺牲的有价值。劫言道兄,传我命令!”劫言道人躬身领命。

“今晚大家全部撤离,弃船上岸,星夜赶往洞庭湖,并且飞鸽传书,让汉江的所有船只全部开到洞庭湖内,集合所有力量与马欢决战!”劫言道人接令而去。

段江南又道:“肖兄!你带着兄弟们将炮弹火药埋在船舱中,埋好后用硫磺石硝等做成引燃物,待明日马欢上船时,你在岸上点上火箭,射向船中,咱们不能用,也不能让他们用!”肖儒子亦是接令而去。

众人听得大当家如此决定,心中皆是敬佩不已。保不了船,但此举却保住了己方的有生力量。且马欢即使见到这些空的战船,自是大喜,必定要接收。待他们上船过后,再炸他个粉身碎骨,说不定还能炸死些官军主将!此计不可谓不高。

众人明白段江南的用意后,皆觉得除此之外,已无良策。众人听完各自任务后,便即下去各自准备。段江南神色一扫,望了望身旁的这些战船,虽自不舍,却也不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他正欲离开,忽然间又想到了些什么,立即清啸一声,眨眼间一只白鸽已飞落身旁。他提笔在信纸上写了一行小字,而后用细绳捆住,绑在白鸽腿上,又轻轻拍了拍白鸽翅膀,那白鸽似是懂了意思,振翅飞向空中。

段江南望着白鸽飞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你我总归还是要再见的,也许就会在不久..”

翌日清晨,日出升起,映红了江面。水面波光粼粼,点点缀红在波浪间来回起伏,极是刺眼,江风一吹,更是来回飘动,在这两岸之间显得美观之极。

马欢却没有时间去欣赏这美丽的长江日出,他点齐了兵马,却仍是留下十艘战船在湖口警戒,怕九曲坞的战船的从上游杀将过来,堵自己后路。本来他是想留下四十艘战船监视江面的,但昨夜既已发现敌人踪影,就不能派部分兵力进湖了,他此次带上了全部精锐,誓要将湖内贼匪歼灭掉。

三军擂鼓吹号,声势响彻两岸。众将士铠甲铮铮,头盔闪亮,个个精神十足。马欢一声令下,各船陆续起航,驶向湖内。

这鄱阳湖在丰水季节时浪涌波腾,浩瀚万顷,水天相连;枯水季节却是水落滩出,枯水一线,野草丰茂,芦苇丛丛;湖畔峰岭绵延,沙山起伏,沃野千里,候鸟翩飞,牛羊倘佯,端的是美景佳地!尤其是湖中鸟雀频飞,鹤影不绝。有道是‘鄱阳湖畔鸟天堂,鹬鹳低飞鹤鹭翔;野鸭寻鱼鸥击水,丛丛芦苇雁鹄藏’,说得便是这珍禽王国。

众人皆为这湖面美景所惊,暗想如此佳地,却要受征战之苦,当真是大煞风景!数十艘战船一字摆开,呈‘一字型’编队浩荡而来!马欢怕敌军乘乱突围,故而摆了这一字阵。船上的炮手此刻聚精会神,眼睛警惕的瞄着四方。一旦现出敌船踪影,他们就要在第一时间调整位置,瞄准目标,再而点火开炮。

众人心中皆是高度戒备,生怕敌军突然就从哪里冒了出来。如此行驶了数十里,却没看见敌船踪影。秦航心想:莫非敌军主力根本就不在此处?正想着,突然发现前方旗语兵打起了旗帜,众人知道一定是发现了敌踪,纷纷凝神备战。果然马欢从千里眼中看到了前方有一岸口,岸口处停泊着数十艘战船。

他立即下令,道:“前方三十里处发现敌船,众炮手做好准备!”众人齐声应道。

马欢又拿起千里眼仔细的看了看那些船只,发现船上只有旗帜却无兵士。他心中惊疑不定,怕是敌方有诈,待船队行到二十里处时,便不再前进。

马欢看了看周围,周围皆是一片芦苇荡,一片麦黄,一阵风过去,那些芦苇左右飘摇,极为好看。按照道理,芦苇中自是能藏兵,可是哪有弃船不要,躲在芦苇里的?

马欢还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下令道:“众炮手听令,朝着芦苇荡方向炮击!”

众人点上火药,‘呼呼’数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炮声响了起来,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芦苇丛中。霎时间水浪激起,芦苇倒地。有几处更是燃起了大火,火借风势,片刻间便将芦苇丛烧了个光。

马欢喝令停止炮击,片刻目光也不转的望着前方

,见芦苇荡中仍是没人,他心下一想:坏了,敌人有可能逃走了!但此时不敢确定船上一定无人,便令道:“放艘小船,让两个军士过去看看情况。”左右答应了一声,便即放船。

秦航正想请令过去看个究竟,司马尚游却拉住了他,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还是留在帅船上警戒为好!”秦航一听也有道理,便退了回来,警惕的看着四周,尤其是帅船周围水域,昨晚既已吃了一次亏,就不能再吃一次。

那两名军士乘着小船慢慢地靠近了那些战船,随后便掏出绳梯,爬了上去。那两军士上船一看,确实空无一人。又走到內舱,仍是没有发现。而后便走了出来,打起了旗语,报告帅船所有的战船的都是空的。

马欢心下哼的一声,暗想敌人果然是从陆上跑了。他适才通过千里眼已经看到对方船只规模虽不及己方高大,却也是大型战船了,瞧这模样,他们是弃船逃跑了。连这么好的战船都不要,他们也真舍得!

想到此处,马欢下令各队起航,前去接收。待行得十里,此时肉眼都能见到这些船只的內舱了。马欢心中高兴之极,不费一人便将对方数十条战船收缴,这还是从没有的事儿。

正自高兴着,忽见船上的那两名军士使劲打着旗语,告知众船不要逼近。马欢一惊,情知另有玄机,便即下令停止前进。

岸上的肖儒子见状狠跺了一跺脚,叹道:“就差这么一点儿,就差这么一点啊!”言语间恨恨不已,但他也知道马欢终究起疑了,他不及多想,命令众人弯弓搭箭,射向战船。

众人箭上都涂有火油,数十支火箭如火雨般落在战船船身。马欢见状大惊,知道岸上伏有敌兵,立即命令炮手调准角度,准备往岸上开火。

忽听得“轰隆轰隆”声齐响,那二十艘战船上一片火光,瞬间将那个军士淹没在火海里。响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马欢虽隔着十里之远,那爆炸声却仍是振聋发聩!众人听到巨响,皆捂住了双耳。

但见火光冲天,那些船只终究成为了一堆废墟!秦航见状更是心有余悸,默默地看了一眼司马尚游。心想适才若不是他相劝,我贸然前去,恐怕此刻也已成为一堆白骨了。

马欢微一思量,便已明白敌人奸计。暗道:贼子果然奸诈!竟以空船计相诱,临死也想找垫背的!若不灭了他们,实是天理不容!数十条战船眨眼间便已飞灰湮灭,水面徒留一些碎屑。看着到手的战利品就此无存,众人心中都是气愤不已。

马欢见岸上人影晃动,知道适才便是他们放的暗箭,众将纷纷请命追击,马欢叹了叹气,道:“贼子既已留下此招,相必早已想好退路,此刻前方怕是早就备好快马,再追亦是徒劳。罢了,此次能毁掉他们数十艘战船,也是胜利,众将听令,退回长江口,再做打算!”

众人见马欢发话,也就不再请命追击,纷纷调转船头,回师湖口。

马欢率领船队回到湖口后,稍微休整了一会儿。便对着众将道:“经此一役,敌人虽损船数十,却根本未伤元气。我等还是对敌情估计不足,以至于让他们漏网。接下来之重点,本将欲派遣哨探先行前去打探敌方虚实,确定敌方主力藏匿之处后,再突然进击。否则终能消灭得了他们的战船,却始终消灭不了他们的人!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皆无异议。照他们如此搜寻下去,确实能找到敌方的船只,却未必能全部歼灭贼匪。是以众将对马欢之安排只有佩服之意,殊无怀疑之心。可是派谁去呢?这倒是个问题。派去之人首先要有过人之处,不能随随便便挑个军士。而后要有应变之才,且要有胆有识。

马欢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军中虽然不乏健将,可毕竟这是大事,绝对不能马虎。马欢想到了秦航和司马尚游二人。这二人虽是帅船上的水手,可二人有勇有谋,而且水性俱佳,足以胜任。他将二人召至身前,说明本意。秦航司马尚游二人自是没有异议,皆道可以完成任务。

司马尚游请命道:“将军,秦航昨夜已经立功,这份差事就交与属下吧!属下定不辱使命,将敌军情况探个明白!”

秦航见他‘立功’心切,自是不想和他相争,便自微微一笑。

马欢见他主动请命,很是高兴,便道:“此次差使,只派你一人前去,人多了反而引起怀疑,你可有心理准备?”

司马尚游朗声道:“属下既已投身使命,自当奋力报国。个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蒙将军厚爱,属下愿为先驱!”言语自是一股视死如归气势,一旁的秦航也暗暗点了点头。

马欢见他已立下军令状,神色大喜,道:“尚游忠勇可嘉,后生可畏!如此这份差使便教与你吧。记住,乔装打扮好后,本将会给你配备信鸽,一有敌情,速速报来,本将率领水师就在你后方做你强大后盾!”司马尚游接过差使,领命而去。

秦航和他一起出舱,叮嘱他千万小心。司马尚游点头相允。

秦航紧握住他手,道:“贼匪能不能剿灭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好兄弟能够平安归来。在我眼里,一万个贼子也抵不上你一根头发!”

司马尚游见他如此情真,也是难以自已,他笑道:“哈哈,那我直接先拔给你一根头发,让你拿去领功!”二人哈哈大笑,随后邓孝明,郭承昂亦自过来与他作别。

邓孝明道:“司马兄,我们等你凯旋的消息!回来咱们一定要痛痛快快的比一场!”

司马尚游捶了他一拳,道:“好了,我会记着的。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说罢从战船上解下一艘小舟,破浪而去。

秦航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暗暗祈求:兄弟,你可一定要回来!

司马尚游在小舟上换了一套农家渔民的衣服,穿将上来,还挺合身。他自觉此刻已真正变回本身模样了。他独自划着小舟,沿着长江西去。

过得二日后,已过了豫章府地界,到得荆江南岸。再往前去,便是八百里洞庭湖了。

洞庭湖与长江相接,是长江中游最为重要的支流。自古以来,洞庭湖便是藏龙卧虎之地。宋朝时代的杨幺,便是在此啸聚江湖,将宋朝的南方搅得天翻地覆,后来若不是岳武穆亲自来讨,恐怕这江南之主就未必能姓赵了。此番马欢率军前来,已经交待过九曲坞的主力有可能就是在鄱阳湖和洞庭湖内。现下鄱阳湖已清,这洞庭湖自然是非去不可了。

此时划舟前行,却非最佳打探方式了。想那洞庭湖数百里之长,划船要划到何时去?是以一入湖口,他便弃舟乘马,身上衣服又换成了普通江湖人士的着装。他没有换上富家公子哥的衣裳,却是因为这一带贼匪众多,没有必要去沾上麻烦。

他骑着一匹黑马,在这山林中疾驰。两岸景色倒是极为秀美,他在骑乘之余,还能一饱眼福,心自是欢畅。在疾驰之余,却还不忘眼观六路,尤其是沿岸岸口,他更是异常关注。毕竟此行是来办正事的,岂能为美景所误?

待行至前方一片林中,忽听得隐约有打斗声响。他勒住了马,向前仔细瞧去。却见十来个汉子正自围攻一个红衫女子,那红衫女子使一把长剑,剑招极为轻灵,使得是河北沧州柳家的回风舞柳剑法。他看了几招过后,越觉越熟悉。

忽听得那红衫女子喝道:“凭你们几下三脚猫的身手,也想留下姑娘,当真是白日做梦!”声音娇脆,入耳难忘。

这声音,便是想叫司马尚游忘却却也难以做到。却不是茯蕶是谁?

司马尚游微微摇头,暗道:这姑娘怎么总是爱惹事?想到此处,他轻轻催马,漫步向前。看得数招过后,司马尚游便自放心。看出对方人数虽多,却皆是三流货色,不足为虑。反之,这位茯蕶姑娘的身手倒是颇为精奇,剑法中带有些许灵气,招招都是精华,一看就知是名家子弟。

他和茯蕶上次在京城交过手,知道她身手较自己稍逊,胜这些脓包却是有余。果然又数招过后,围攻的十几个汉子已倒下了六七个,余下的见势不对,当中一个刀疤脸的汉子便暗自向一个拿鬼头刀的使了个眼色。

那拿鬼头刀的汉子登时会意,右手暗自缩入袖中,待见得茯蕶一招‘木秀于林’使过来时,他袖中右手突然扬出,一把白粉已自洒出,茯蕶措手不及,双眼一片白茫,她伸出左手向前挥舞,却是杂乱无章。

那刀疤脸汉子见状趁势从后踢了一腿,茯蕶一个酿跄,支撑不住,差点倒地。众人见她眼睛还未恢复,又一齐围了上去。司马尚游见状正欲出手,忽见茯蕶危急当中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枚黑乎乎的圆球,甩手一抛,‘砰’地一声响,她面前已形成一个火圈,那几个汉子没想到她还有这种手段,皆闪避不及,被那火圈烈火燃及。

突然,那几个汉子“呜哇”大叫,疼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双手抓狂,纷纷往自己烧着的地方抓去。可越抓似是越痛,各自身上都已现数条红色的抓痕,神色十分可怖!那几个汉子恼她暗器狠毒,纷纷从怀中摸出金镖,铁蒺藜等暗器,朝她射去。此刻茯蕶双眼兀自没能睁开,自是难以相避。司马尚游见状迅速从怀中摸出几枚细针,‘叮叮当当’声响,司马尚游甩出的细针将几个汉子发射的暗器尽数打落,未等针落他身形已动,跃至茯蕶身前,查看她伤势。

那几个汉子见暗器被击落,已是大骇,又见一个年轻少年跳了出来,瞧他击打暗器的手劲和力道,知道不是对手,况且身上疼痒难当,顾不得和司马尚游动手,纷纷跑了开去。

秦航见茯蕶那火球竟有这般威力,也是震惊不已。他没有追击那几个汉子,就地扶住茯蕶。茯蕶见有人欺近,反手便要打。

司马尚游见她又要动手,没好气道:“你怎么见谁都打啊?”

茯蕶听着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脸上现出喜色,道:“是司马尚游么?”

司马尚游笑道:“呵呵,真是冤家路窄,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在打架?”

茯蕶道:“一言难尽,先帮我把这该死的粉末洗掉,眼睛难受死了。”

司马尚游知她是中了石灰粉,这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手段了。他扶起茯蕶,慢慢走到湖边,待将她脸上石灰洗尽后,便问起她争斗原由。

茯蕶气道:“我正自赶路,碰上这几个毛贼相拦,这些个下流贼子竟然口出污秽之语,要我做他们的压寨..。姑娘自是要教训他们了!”女子终究脸薄,这个压寨夫人终是没能说出口。

司马尚游这才明白,原来是山贼见色起意,想要将她劫去做压寨夫人。他不禁想笑,暗道这些个山贼惹谁不好,怎么想到要找她来当压寨夫人?

茯蕶见他欲笑不笑的神情,只道司马尚游在笑话她,怒道:“你是不是心里在笑话于我?”

司马尚游连称不敢。转移话题后,又问起茯蕶为何孤身来此。

茯蕶俏脸一红,道:“要你管呢!”

司马尚游见她不说,也没再追问。想起她适才圆形火球毒辣,便问起这暗器来历。茯蕶却是嫌他喜欢问七问八,赌气不答。

司马尚游见她来历不明,手段中微带有一丝狠辣,也不想和她有过多瓜葛,便道:“你既已没事,尚游就不多留了。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茯蕶道:“不让你问就生气了么?你也太小气了,哼!”言下颇有不悦之意。

司马尚游道:“姑娘,在下确实有事,我想姑娘也是有要事在身,这就告辞了!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茯蕶道:“你就这么讨厌见到我么?别拿有事当借口,老的掉牙了!”

司马尚游懒得理会她的缠闹,道:“尚游话已至此,多说无益。”说罢转身离去,顺势跳上了马。

茯蕶急道:“你别急着走啊,我对江南不熟,我还想问你,这长江九曲坞的总舵君山往哪儿走呢?”说罢也自跟了过来。

司马尚游听到她问的话语,大惊失色,问道:“你如何得知长江九曲坞的总舵在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