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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九曲成绝响 三英战吕布


洞庭湖,九曲滩。

段江南又一次站在了九曲滩边。此刻大敌在外,寨中上下都在准备,他却独自来到了这个清幽之地。这几乎快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每逢战事,便来此静心。看着自己这一手创立起来的基业,如今似乎已走到尽头。他心痛,他伤悲。

数十年如一日,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份基业上,甚至憧憬过靠着这份基业重新登上巅峰。可现在,风雨欲来,他,快挡不住了。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他可以完成复国大业,他无比自信。然而到了今日,威名赫赫的他,和他的九曲坞成了出头鸟,成了被朝廷围剿的主要对象。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算到了会有此结局,却没想到这结局来得这么快。

那个一开始就让他无比尽忠的先帝爷,始终没有出现。没有了魂,没有了旗帜,他怎能成功?九曲滩边的江水依旧东流,连绵不绝,似乎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只是今次这一战过后,他,还会不会有机会再欣赏到?这里的每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每一道清幽的味道,都是如此熟悉,此番即将离去,他心中实难舍弃。

一声轻叹,当年的吞天吐地气势已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限的落寞,一种英雄末路的感慨。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从头再来!”一声清歌,从身后飘了过来。

这歌声豪放之极,听来却是略感沧桑。在这当口,大有英雄不悲何壮之意。段江南心中一动,他一听声音,颇觉耳熟,此刻又听到他的脚步声已至身后,便知来人是谁。

“尊驾再次造访鄙处,有何见教?”段江南竟是不看来人,直接问道。听他语气,似乎放歌之人之前有来过。

那声音道:“段当家的此刻还能如此悠闲,徘徊山水,好生让人佩服!”段江南缓缓转身,面对着来人,已看清他的面目。正是那个枯瘦老者。

他心中早就猜出,能不知不觉地靠近他段江南身后,除了两年前的那个老者外,当世也没有第二人了。他知道对方武功尚在他之上,因此也不戒备,当下仔细瞧着他,听他下言。

那老者正是在澧水救了司马尚游的奇人,此刻他上得九曲滩,却是来找段江南。二人在两年之前,也是在九曲滩这个地方,有过一段交流。

那老者干笑一声,道:“朝廷水师官军此刻已在洞庭湖外集结,虽说杀进湖内是早晚之事,但段当家如此唉声叹气,岂非英雄气短?”

段江南神色一闪,暗生怒气,道:“段某自叹,是段某人的事,碍着尊驾了么?”

那老者仍是神清气闲的模样,笑道:“自来皆以成败论英雄。然则段当家此刻既是未成又是未败,当真特别。嘿嘿,嘿嘿。”

段江南怒气渐消,道:“尊驾有何见教便请直说吧,不用绕这些圈子。”

那老者收了笑脸,道:“九曲坞的基业此刻看来已是难保,然则段当家的为何不留一些精华,以作他年共事之备?”

段江南神色一惊,疑惑不定,奇道:“尊驾的意思,段某人不是很明白,可否再说得直白些?”心中却是暗自猜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听他口气,似乎有合作之意。

那老者不理会他的疑惑目光,继续道道:“依照眼下情况,九曲坞是不可能完好保存的了。段当家的可以设法留下部分精华,日后先帝爷举事,可还用的着呢。”段江南咋听此言,当真是如五雷灌顶,心中震惊之情无法言语。

他急问道:“你说什么?你说..先帝爷日后举事?”言语间竟是不能自已。

那老者正然道:“先帝爷此刻尚在海外,他虽然久离中原,可对中原的事态却是了解的很。你段当家的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先帝爷一一都记在心里。此刻虽逢大难,但只要保住精华,则他日仍能建功立业。这是先帝爷的意思,段当家的明白么?”

段江南此刻内心的狂喜冲之欲出,原来先帝爷果真还活着!果真在海外!自己这么些年的付出,原来他老人家竟然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有什么消息比这更来得兴奋?

他稍稍平复了内心的激动后,恢复了理智,问道:“尊驾是谁?为何知道先帝爷的事?段某人如何信你?”他一连三个问题,都是问向那老者,显是要先将他的身份弄清,以免误信人言。

那老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如此相问,便即笑道:“段当家的难道不相信老朽的话?”

段江南道:“如此大事,岂同儿戏?尊驾虽然知道一些陈年旧情,可要让段某人信你,总归要点真凭实据吧?”

那老者哈哈大笑道:“段当家的果然谨慎!哈哈,哈哈!老朽此次前来,便是先帝爷的意思。他跟老朽说起过段当家的当年在秦淮河香月楼的一些往事,段当家的还有疑问么?”

段当家听闻一怔,当下再无怀疑,道:“尊驾果真是先帝爷身边之人,适才无礼,还望尊驾海涵。”

他昔年陪同惠文帝在秦淮河香月楼之事,几无人知,此刻那老者既已知晓,当是先帝爷告知无疑,此刻自是不疑有他。

他又问道:“先帝爷近年来可好?我们这些臣子想他想得好苦。”说罢,真情自涌,倾情流露。

那老者道:“先帝爷龙体无恙,只是在中原,朱棣搜寻的紧,是以近年来一直在海外云游。他也时常想起你们,此次老朽前来,便是传达他老人家的意思,无论如何,要保留火种,日后自能燎原。”

段江南听到先帝爷无恙,自是欣喜。其实他也知道,有这么个高手在身旁相随,自然能保周全。他长舒一口气,道:“还好先帝爷旨意来得及时,段某正准备组织寨中全部力量反击,以求突围,如若突不出去,岂不险些误了大事?”言罢暗呼侥幸。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老朽一路过来,发觉岳州府附近州,府,镇全部调出了人马,向洞庭方向合围。因此,你们只能从水路想法子了。”

段江南傲然道:“九曲坞这么多年在水上讨生活,别的本事没有,要想安排一批人从水上潜出,也不是难事!”

那老者见他瞬间便即恢复了昔日的英雄气概,心下也是暗暗相赞。

段江南忽又道:“两年前,前辈所说的下一代,段某至今未得明白是何含意,可否请前辈告知?”

那老朽神情蓦然,叹道:“老朽漂流一生,本不打算再去过问红尘之事。后来先帝爷辗转找到老朽,要老朽出山。昔年老朽欠了先帝爷一个情,便没有推辞,终是又回到了这个江湖。段当家的也在江湖上飘荡半生了,红尘俗世,还没看透么?”

段江南心一沉,他如何不明白那老者的意思?他混迹江湖多年,早已厌倦了这个江湖。他其实喜欢静,爱好养生之道,他已经打算好若是功成,便回到九曲滩隐居,钻研天人之道。可是,他能断江南,却断不了尘心。他这一生都在想着如何复国,只有等到复完国后,才会去想其他。

他缓缓摇了摇头,道:“红尘俗世,确实生无可恋。不过段某尘心难除,怕是没这福分了。”说罢已是轻微叹了一口气。

那老者似乎有同悲之感,也自叹气道:“你有个不错的弟子,为何不考虑将重担交与他呢?年轻人更需要磨练,更需要承担啊!”

段江南微微一怔,他倒是不知道这个老者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个徒弟的。诧道:“前辈见过小徒?”

那老者微微点了点头,道:“老朽在澧水之上有缘相逢令徒。不过他中了黑心掌,差点毙命,老朽实是不忍如此后生受此大难,便助他驱了毒。”

段江南心中大惊,道:“尚游中了黑心掌?..前辈对小徒的救命之情,段某感激不尽。来日方长,自当相报!”

那老者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老朽倒是不图什么回报,这个少年很是不错,段当家的有此传人,可喜可贺,但愿他日后能够不走我们的老路。呵呵,呵呵。”段江南听他之意,对自己徒儿评价很高,心中自也欢喜。但听到他说到不要走自己的老路时,也不由的一阵惆怅。

他心道:尚游现在,不正是在走我的老路么?

那老者见他脸色愁闷,当下即道:“该说的也已经会说完了,老朽该告辞了,段当家的,后会有期!”说罢双手抱拳一揖,便即飞了开去。

段江南目视着送他远去,心中还在为那句‘红尘俗世,生无可恋’暗自叹息。

猛一想到爱徒中了黑心掌,他面上怒容顿显,横眉一皱,喃喃道:“黑心掌,嘿嘿,好一个黑心掌!”嘿嘿冷笑声让人听得直竖汗毛,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而后慢慢地离去。

翌日,段江南找了些缘由,将肖儒子,何振等数十位寨中好手暗中聚到一起,和他们交待了一番。众人听到当家的不让他们出战,都是惊奇不已。

肖儒子更是急道:“当家的,我肖儒子每逢大战哪次不是冲在前头?为何此次您不让我打先锋?是怕我老了,拼不动了么?”言语之中,对段江南安排他暗中‘潜逃’心有不甘。

段江南了解他的性子,早料到他会如此心急,当下微微一笑,道:“肖兄,一直以来,你都是寨中的中流砥柱,正因如此,本座才要予以保全。此次大战,我九曲坞在劫难逃。是以本座要尽力保留寨中中坚骨干,以待日后卷土重来。今日不让你上阵,是因为好钢最终是要用在刀刃上,只要我们的精华尚存,将来难道你还怕没机会么?”

肖儒子听到段江南如此言语,便不再争执,他知道大当家做事一向有理,但心中遗憾之意,却是丝毫不减。

他见身边的众人都是寨中的精英骨干,唯独不见劫言道人。便问道:“那劫言道长可也是咱们寨中的精英啊,为何不见他?”

段江南听到此处,脸上闪过一丝怒容,却也是转眼之间。道:“劫言道长自是咱们寨中精英,本座另有要事委派于他,这大家就无须多问了。总之你们记好了,待会大战一起,你们乘坐马车往山路走,到了城陵矶后,换乘竹排往长江下游去,本座已将竹排尽数装在马车上。只要过了城陵矶,长江中自是任我遨游,马欢也绝对想不到你们会往金陵方向去。”众人听到大当家设计的这条路线,确实精妙,不由得心中暗自佩服。

何振道:“过了城陵矶往金陵方向去,必经武昌,汉口,若所料不错,敌军肯定会在那布置关卡,到时候如何过关?”

段江南听他话语一毕,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暗道:果然是寨中精英,问题想得如此周到,日后自当成器。

却听得段江南续道:“到了汉口后,大家伙弃水上陆,敌军只是在洞庭湖附近调集重兵,陆上也只是调动了湘南的部队,武昌府是鄂中地界,陆上盘查肯定不会太严,本座已给大家伙在马车中准备好了各式衣物,到时候大家乔装打扮,见机行事,待出得武昌府地界后,再寻船只,东去金陵。”众人一听,皆是无异。想到大当家安排的如此周全,当真是煞费苦心,更觉得要尽力突围出去,否则岂不是对不起大当家的这番苦心?

肖儒子听段江南言语中意思,好像不打算和大伙儿一起走,忙问道:“那大当家你呢?您不和大家伙一起么?”

段江南微微笑道:“本座若是和大家伙一起走,目标大,容易被发现。再说本座在帅船上,敌人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船队,而不是陆路。如此更是方便你们的行动。”

众人大急,皆道:“大当家的,要走一起走,我们绝不留下您一人!”

“我们跑了,让大当家留在船队迎敌,这算什么事儿?”

“对,大当家的不走,我们也不走!”

这伙‘精英们’常年跟随段江南,平生最佩服的也是这位大当家,此刻让大当家的冲锋陷阵,自己却临阵脱逃,他们自是谁也不愿。

段江南看着他们一双双真挚的眼神,感受到了他们内心的真情!有这么些忠心耿耿的部属,还怕将来大事不成么?

他安抚了一下大家伙急躁的心,笑道:“本座要走,谁也挡不住!只需一船一桨,足能横行天下!众位兄弟毋须担心,待我在主战船上吸引敌人注意力,拖他一时片刻后,再来与大家伙相会。官军的水师,能奈何的了本座的怕是还没生下来!”这一番言语,豪情万丈,气势无比。只是只言片语,便似没将天下人放在眼中。

众人一向知道他的本事,也就没再多说。但脸上不舍之意,却仍是明显。段江南又交待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和日后接头暗语暗号,便即催他们前去准备。

随后,段江南走到主战船上,又叫人去请劫言道人。劫言道人这两日一直在寨中修养,听得大当家召见,自是轻装前来。

段江南望着湖边这数十艘战船,怅叹道:“昔日我九曲坞战船近百,寨众数千,横行大江两岸,连官军见了都惧三分。可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就只剩下这么点家当了。唉,是本座无能,没能照应好这份家业。”

劫言安慰道:“大当家的不必太过于纠结,兵无常势,眼下虽然我方身处逆境,可未必就不能突围出去。他日重振旗鼓,再续辉煌,也并非没有可能。”

段江南干笑两声,道:“呵呵。重振旗鼓,再续辉煌,说得轻巧,但做起来何其艰难!本座创立九曲坞,历经十年,才有今日之规模。再要东山再起,呵呵,呵呵..。”

劫言不知他为何今日会突发如此感慨,在他的印象中,大当家的一直都是那么英雄气势,一直都是从不言败。可今日难道仅仅是因为马欢大兵压境就如此受挫么?他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却也不敢说出来。

段江南又道:“再过半个时辰,咱们便该起航了,是成是败,就在今日了。道兄与本座多年情谊,此刻可有什么要说的么?”

劫言闻言心中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要我说什么?难道他已经发现了?

心中虽是惊疑不定,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道:“属下追随当家的多年,多少风浪都这么挺过来了,此次属下依然相信能够挺过去。大家伙同生共死,心中早已连为一体,又何须过多言语?”

段江南大笑道:“好一句同生共死!今日不论成败,本座定与道兄并肩作战,共抗强敌!哈哈,哈哈!”

劫言道人亦是大笑数声,道:“能与大当家并肩,是属下的荣幸,属下这就去准备开战事宜,誓师动员!”

段江南摆摆手道:“不用了,船马上就开了,道兄就留在这主战船上,随同本座调度指挥!”

劫言心中一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属下谨听当家的吩咐。”

他内心惊恐无比,这几日一直没有机会离开总舵,此次即将大战,任谁都知道跟在段江南身边九死一生。他一直想找借口溜走,却总是被段江南截断,以他老道的江湖经验看,大当家应该是怀疑自己了。只是为何他不揭穿,还要留自己在身边一起去送死,这才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他内心的恐惧,惊骇,慌张此时一股脑的都涌了上来,他想不到大当家的会怎样对付他。段江南武功高强,远胜于他,他想耍花样也是不敢。但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听从段江南的命令,跟在他身后,上了船楼。、

“嘭!嘭!嘭!”“咚!咚!咚!”“呜恩!..”,一声声战鼓声,号角声响起,汉王朱高煦带着马欢及所属水师船队浩浩荡荡向洞庭湖内驶来。

此次马欢已是下了狠心,务必要将九曲坞连根拔掉,一个也不得漏网。这两日他已建议汉王向岳州府周边各州,府,司发出命令,调集陆上的部队从四面合围。朱高煦此次得到成祖皇帝授命,可以调动长江周边州府兵力,是以便听从了马欢建议,调得岳州府,长沙府,益阳县等周边兵力合计五万余人,分三个方向从陆上包抄而来。

马欢此时站在主帅船上指挥,洞庭湖绵延百里,凭借着数十艘战船便想将其完全扫荡确实有点难度,因此他才会请求陆路支援。但见数十艘战船浩荡进湖,远远望去,铺天盖地,望之如山。每艘战船上都配备大小火炮、火铳、火箭、火蒺藜、大小火枪、神机箭和弓弩。端的是装备精良。

片刻过后,船队已行至湖内,忽见前方白帆翩翩,舰船数十艘,马欢已看清船上的旗帜为九曲坞的令旗,顿时命令旗语兵发出旗语,告知各船敌船已现。却见旗语兵刚打好令语,九曲坞的战船便即浮现眼前,他们来得好快!

不及马欢下令攻击,敌船炮声已响,先声夺人!马欢见状,立即下令回击。他的作战步骤是各队接近敌舰时,先发火器,次用弓弩,靠近敌舰时再用短兵器进行格斗。此刻双方船队大概只有十里,正是炮火的发射范围。双方打得都很凶猛,不住的调换阵形,换向而攻。

马欢令部下成启刚带队突击,成启刚接令后,身先士卒,率领三艘战船勇猛突击,才盏茶功夫便已奔至九曲坞舰船前面,而后展开对攻。双方打得异常惨烈,箭雨纷纷,炮火隆隆。成启刚带队攻上了九曲坞一艘战船,便即在船上展开短兵相接。但听得惨叫声,厮杀声,声声裂耳,成启刚带着勇士们奋勇杀敌,击毙船众近百名,并且控制了这艘战船,而后又加入到反戈一击的阵列。

段江南在帅船上看到官军水师如此勇猛,心下亦是骇然,他九曲坞的水上战力已是冠绝当下,却见这成启刚的战船战力如此强悍,当下激发了英雄气概,大叫一声道:“众兄弟谁能破此贼船,本座升他为二当家!”这话语用深厚的内力传至本方战队,满江皆闻!

九曲坞的三艘战船当即上前围攻。成启刚见陷入重围,兀自不退,立马又和这三艘战舰杀到了一起。马欢见己方三艘战舰已搞得对方队形打乱,便令另一个统领韩一泉乘风发炮。炮火烧到了九曲坞数艘战船上,登时火借风势,越烧越大。

段江南见形势对己不利,悄然的将主帅船驶向一侧,他船上那大大的帅字旗如此现眼,早就让马欢死死盯住了,马欢见他要跑,令旗一挥,早已有三艘战舰紧跟过去,死死咬住。

段江南将帅船开到一浅水地带,便即转向,追击过来的三艘官军水师不明有诈,仍然紧贴过去。

站在马欢身旁的秦航此刻见敌方帅船鬼祟行驶,又看到那一片水域黄沙隐隐,忙叫道:“不好,那里水浅,怕是要搁浅了!”

马欢闻言顺势一望,果然见到己方三艘战船在那水域停住不动,已经搁浅。如此成为了九曲坞各船的靶子,船上众人死伤甚重。马欢见后心痛不已,暗呼敌人狡诈,自己吃了地利的亏。

如此战况胶着,官军优势在于船大且多,而且炮火猛烈。九曲坞却也有一定优势,他们的战船虽稍微小了一点,却是非常灵活,进退自如,穿梭迅速。而且熟悉洞庭湖的水位深浅,懂得利用地利之便,有效还击。马欢见敌方不过二十余条战船,却仍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心中也是暗暗心惊,他微一思量,便即放出了战船上的小船,他令部将召集水手敢死队,驾驶小船,冲向敌船,以火攻之计破敌。

秦航迅速召集各船水手,纷纷跳入小船之上,船上装满火药柴薪。秦航等人和马欢作别,便带着众人驾驶着小船迫近敌舰,顺风放火,风急火烈,迅速蔓延。一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转瞬之间烧毁九曲坞八九艘战船。马欢见秦航火攻之计成功,当下便下令所有的战船围追过去,痛打落水狗。

段江南见对方一招火攻,便毁了己方一半的战力,心中悲痛不已。知道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溃败难以避免,自己再不走,怕是难以走脱了。当下便道:“道兄,决死的一刻已经到来,和贼军拼了!”

一旁的劫言道人接了一句,“好!”

段江南神色一便,掌力凝聚,一招‘双龙吐水’已向劫言暗袭过去。

劫言自上船后,就一直全神戒备。此时听见右侧掌风袭来,当下飞身一起,反踢一脚,待要能阻敌片刻,他便可以利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跳下水去。却见他身形刚起,忽的一个身影已在上方等候,他大吃一惊,抬头一见,正是大当家段江南!

这一下倒让他魂飞魄散,他不明白适才还在甲板上向他出掌的段江南此刻怎会到了半空中?

段江南在半空中募地里大喝一声:“叛徒,受死吧!”双掌再次吐出,一股雄浑掌力扑面而来,此时劫言道人身在半空已无从借力,当下使出双掌硬接他这双掌。

‘砰’地一声两掌相交,劫言直往湖中坠去。却见段江南神清气闲的站在船上,冷笑道:“道兄啊,道兄,你真当我看不出来么?呵呵,呵呵。”说罢,看也没看他一眼,走向船尾。

他掌力一击,那缚着小舟的缆绳‘噗哧’一声,便即断开,段江南右脚一踢,那小船便如箭儿一般射向湖中,他随后身形一起,跟在小舟后面。那小舟落入湖中,舟身准确无误地朝着上方,段江南此时刚好立在舟上。这一踢,一跃,一立,刚好恰到好处。便是拿沙漏来计算,这时间也没这么准。

他站在小舟上,望着这一片火海,心中一阵莫名的酸痛,九曲坞这么大个基业,今日就算是飞灰湮灭了。这里的每一艘船,都是他一板一帆建立起来的,可是现在,这些船板,浮屑,旗帜,气杖,只能遗蔽湖面了。

他目光恶狠狠地看向马欢的帅船处,胸中涌出了一阵怒火,心中暗自发誓道:今日之辱,他日定要你们加倍偿还!

而后,知道不可久留,他顺手便拿起了小船中的竹浆,划着小舟,向湖外而去。

秦航正自率领火攻队巡游江面,忽见左侧前方一人持着双桨急向湖外划去,划桨动作之娴熟,小舟行进之速度,皆是罕见罕闻。他看出这划桨的肯定是个高手,说不定还是个头领之类的,当下便带着两艘小舟,全速拦截。

段江南见前方有人相拦,手劲不减,直冲过来。秦航见来船势急,若是避让,再想追击,怕是不易。当下不容他想,对准来船方向,奋力划了过去。他想利用己方船多优势,撞击来船。

段江南早已料到他的心思,在两船即将相撞之际,左手竹桨往江心一点,已将船停住,右手竹桨再向右一划,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已是将船避了开去。秦航见他在如此高速之下,还能将船说停就停,这份内力,这份胆识,这份操舟技术,当真是高深之极。这是何人?怎会有如此厉害的水上功夫?

此时他的船只已冲到了右方,好在身后还有一艘邓孝明,赵盛郅驾驶的小船,当下大叫道:“孝明,盛郅,拦住他!”

邓孝明赵盛郅二人也见到了此人适才操舟的神功,当下皆是惊叹不已。赵盛郅求胜心切,不用秦航出言,他便已将船贴住段江南的船只,有心要和他比个高低。

段江南见他划来,当下朗声道:“挡我者死!”

赵盛郅丝毫不惧,在贴近段江南的船只瞬间,已抽出船桨,直向段江南攻了过去。

段江南见这么一个后生少年也敢来捋虎须,心下不禁微微有怒,暗道:找死!

当先抽出左手竹桨,和赵盛郅手中竹桨相接,赵盛郅一声闷哼,登时被震得虎口出血,手中竹桨差点握持不住。段江南见他受了这一桨,仍不脱手,心下也是暗赞了一句:好一个少年!

邓孝明见赵盛郅吃了暗亏,当下右手执桨,向着段江南右臂扫去,却是一招横扫千军。段江南见他来攻,反手又抽出左手竹桨,挡下了他这一击。

邓孝明也是被震得手臂发麻,心中暗呼:点子好硬!

此时秦航已驾舟回驶过来,从右侧攻向段江南。三人呈品字形围攻段江南,登时纠缠在一起。

段江南一船双桨,当年会遍大江南北的绿林好汉,岂会将他三个少年放在眼中?他担心的是对方大队合围,到时候非成为箭靶子不可!因此速战速决,将他威震江湖的水上绝技使了出来。几个回合下来,三人便觉得撑不住,对方内力强劲之极,每一桨打下来,都有开山裂石之力。

秦航看出了他速战速决,想摆脱三人快速撤退的意图,因此不再和他拼桨上力道,当即使出游龙功,双手执桨,频频撬击船身,直往段江南脚下的船上招呼。有道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这可是留人先留船了。想要在江上逃跑,船是最重要的,一旦船身被捅破,任你是浪里白条张顺在世,终究是难出这八百里洞庭。

他这一动手,其余二人皆是一样的心思,三人六桨,都往那船身上攻。段江南见他们年纪虽轻,但一个个的水上经验确实丰富的很。当下不禁气恼:我一个成名英雄,竟和你们这几个娃娃在江南水上斗了数回合,这要是传出去,日后我这‘断江南’的外号还叫得响么?

心念一起,当即双腿左右用力,将脚下的小舟翻了个面,变得舟身朝下,船底朝上。三人见他自己打翻船只,不由得面面相觑,搞不懂他意欲何为。段江南忽的猛一蹿起,双脚已离开船底,身形跃至空中,双桨直向邓孝明劈来。

原来适才数个回合下来,他已试出了三人功力深浅。左侧的邓孝明最弱,右侧的秦航稍强,是以他便先扫掉弱者,以去一敌。邓孝明见他竹桨猛劈下来,哪敢相接,慌忙中微一闪躲,段江南趁势便跳上了他的船。三拳两腿过后,便即打发了他下水。毫不停留,段江南又攻向了赵盛郅。此时段江南不依船身,只靠轻功,身手招式攻敌,如此一来,便即少了一个包袱。

在船上打斗,毕竟受到了船只的种种限制,一遇围攻便即缚手缚脚,难以发挥威力。他轻功本就很高,如此一来,变成了他可以随时打三人,而三人却打不到自己的局面,自是有胜无败。赵盛郅也明白此理,却无法阻挡。他的功夫虽高,与这位成名多年的水上骄雄相比,自是大为不如了。

赵盛郅见他攻来,只得施展轻身功夫避让,一时间险象环生。秦航见邓孝明被击落下水,关心心切,双目四处寻他。但见他在七八丈外湖面拼命喘气时,方才放心。他知道以邓孝明的水上功夫,这点事儿应该无碍。随即他又迅速加入战团,和赵盛郅夹击段江南。

这二人本是沙镇上的同乡少年,一起长大,一起参加水手擂赛,一起参加船队远航。彼此间再是熟悉不过,赵盛郅好胜心极重,从来不肯当第二,为此曾让秦航有渐行渐远之感。而此刻二人却是同船共渡,同心抗敌。赵盛郅水上功夫也当真了得,平日里众人只知帅船上有个秦航和司马尚游,却不知道战船上有个赵盛郅,此番打斗下来,他便付出了十二分力道,向他人证明他并不别人差。事实上他确实也不必别人差,只是妒心太重,以至于难以闻名。

此刻他的逍遥游施展开来,当真是美妙之极,身形如蝴蝶一般,翩翩飞舞,上下翻腾。秦航从后以游龙功相扰,但见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百变迭出,真似一条江中游龙!段江南砸这二位少年袭扰之下,也是怒气异常,他见远方马欢的大队已快要收拾完残局,当即身手加快,以求速战。

募地里他大喝一声,双手执双桨,在半空中转了三圈,衣衫呼呼作响,翻身俯冲而下,双桨直向赵盛郅劈去。这一劈,好不厉害!但见赵盛郅脚下的小舟已被这雄厚的劲风劈的当中分成两半,连湖面的水也硬生生的给他劈出一道水路来!这一招‘抽刀断流’集力道与身法于一身,当真是威猛之极!

赵盛郅无法抵挡,小船已破,他已无落脚之地,又受此重力,当下便远飞了开去。段江南这时身边只剩下秦航一人,待身形落入舟中后,又向秦航攻去。

段江南适才那招‘抽刀断流’,将湖面劈开了一条水路,秦航借着这股激起的水浪之势,当先身子紧贴上去,那波浪又向段江南所在的小舟翻滚而来。秦航借着这股波浪的起伏之力,执桨踏浪而来,直向段江南劈去!

段江南见浪头不小,没敢硬接,随即闪了开去。口头不由得赞道:“好一招长江三叠浪!”心中暗呼:这少年好生了得,这水中借力打力之势当真是出神入化!

只是这一招只有在大海中的怒涛巨浪下才有最佳效果,这湖面浪头起伏本就不大,适才这一招借浪还是靠段江南本身的‘抽刀断流’才打出来效果,此刻湖面已静,秦航若想再使此招,已无可能了。

段江南见后方马欢大队战船已经开了过来,当下不再纠缠,双桨顺势一击,秦航身形立即向空中一跃,脚下的小舟已被段江南劈了个粉碎。段江南又施展轻功,飞到他适才翻了个底的小船。双脚一蹬,那小船又即翻起。

段江南双桨入水,用劲一划,小船已向前冲了过去,只留下数声大笑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罢,船行人远,瞧这速度,已是追不上了。

秦航此刻已从半空中落到水中,他看着段江南顺利离去的背影,怔怔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