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万卜儿终于有了“家”r
这时的万卜儿实际上处在了年轻人生的最低潮，乔司的饭馆逐渐总结出了对付这街头痞子的办法：见面便出动两个身强体壮的伙计，架起万大爷就走，来到背阴处便一顿好揍，却也不伤筋动骨，临散还丢下两个馒头，令万卜儿实在难以有胆、有脸再次上门取闹。r
赌场老板们也慢慢适应了万卜儿的无赖招数，不再轻易放卜儿进场观战，这令万卜儿最为痛苦；最近几天，连破庙也不易容身了，花子头也发觉了这不是丐帮系列的另类，多日不孝敬些吃食铜钱，干脆不再对其宽容，一顿乱拳揍晕了老师傅，几个丐帮弟兄不辞辛苦，架起万卜儿，给扔到了荒山，并且放话：“再来破庙就宿、街头争业务，坚决将其打入残联！”r
巧了，这是凤凰山，万卜儿曾经被灌进蒙汗药送来过一次，当时便发觉山中有一柴院茅屋，见到过炊烟袅袅，既然已经走投无路，不妨就近讨碗水喝，运气好说不定能混碗饭吃。r
万卜儿来到了万先生的柴院门外，隔着竹篱矮墙可以看到里面紧闭着的房门，这时张文甫已经离开，幽居无人，屋内只有一口黑棺材。r
万卜儿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忽然止住脚步，又回头看看，又折回到门外，用拳擂门，可怜兮兮地呼叫：“阿叔阿婶行行好，给口吃的吧！”――万卜儿决心学习花子哥们儿了，首次讨饭，业务不熟练，连腔调都是模仿叫花子们。r
院内寂无人声，万卜儿大胆弄开院门，走到茅屋锤门：“阿叔、阿婶……”没人？抬起头，才发现门上了锁，万卜儿不禁哑然失笑：“老子真是饿晕了，怎么闭着眼敲门。”r
暗忖：“谁家有房子不住？我却无处安身。不公平！不公平！”r
不知屋内可有填肚皮的东西？万卜儿不顾什么私入民宅之类的常识了，向旁边的小树上折下一根树枝，劈成细棍去捣鼓门上的锁，又拣起石头大胆猛砸。r
终于，屋门向他敞开了，推门进去，吓了一跳：一口黑棺材迎门而放！万卜儿吓得大叫一声，回头便跑。r
出了大门又停住了，抬头望望天，天阴沉沉，雨犹未尽：“不就是个死人嘛？怕什么？住他店里连房租都免了。回去！”r
回到茅屋，围着棺材转了一圈，棺头上赫然几个白字格外醒目：“大明贤士学人万卓先生之柩”！r
万卜儿端详着这几个字，使劲地辨认，象小学生初学认字似地用指头点着：“大，这是个大字！”他一边往下指，一边摇头，指到“士”字，显然很得意：“这是个土字！爷爷教过的。这是……人字，呃？还有个万字！哈，万？大概这里面的人也姓万。”r
继续往下辨认，下面的字再也认不得了。他摇摇头，直起腰来：“管他叫什么呢。反正他姓万。”他点着自己认识的几个字：“大、土、人、万……大土人万？大土人……嘿，一定是个土里土气的乡吧佬！”r
对棺材拱拱手：“对不住了本家老兄，兄弟万卜儿落了难，借你的地儿住几天！”r
万卜儿走进里间，发现有床铺、还有衣柜，真是喜出望外！打开衣柜，拿出里面的网巾、长衫，搁在床上比来比去，脑子里回闪出酒楼上之乎者也的文人们……他们一个个也是穿戴这种衣服。r
“嘿，这是那些读书佬穿戴的！”他索性脱下自己身上的破烂儿，换上现成的网巾、长衫。然后装模做样在屋里摇来摆去，嘴里念叨着：“吃胡扯也……如之何……乎之哉……胡了再来……”r
一个“吃”字提醒了肚子，这下不得了！肚子咕咕做响。r
按按肚子：“该死的肚子，又叫唤！”，没办法，搜遍全屋，却不见任何能进嘴的东西，不由暗骂死鬼家属小气：“怎么不留点馒头贡品？从衣柜中搬出被褥，随随便便往床上一铺，倒头便睡――睡着了能减轻饥饿感。r
咚咚咚！急促的打门声惊醒了熟睡的万卜儿，门外人呼喊：“万先生在吗？”r
万卜儿睡眼惺忪尚未清醒，听见人叫“万先生”，应声而答：“在、在呢！”r
门外呼声：“万先生，门没有上闩，我可以进来吗？”r
万卜儿一惊，跳下床，一眼瞅见横在房中间的大黑棺材，忙应声：“不、不可以！”r
门外人却懂事：“我在门外候着，请先生出来一见好吗？”r
万卜儿心想：“糟了！”他煽了自己一个嘴巴：“谁叫你答应？这一露馅，免费公寓住不成了。“r
门外人继续呼喊：“先生，小人为找您跑了三趟了，碰巧您今儿在家，请让我进去好吗？”r
万卜儿大喊：“不可！我……还是我出去吧。”r
在床下找了一双鞋子穿上，极不情愿地走出屋门，却没忘记回头将屋门掩上。r
大门口站了个家丁摸样的人，见万卜儿打开大门忙上前施礼：“您就是万卓先生？小人丁二给您见礼了！”r
万卜儿一怔，心里嘀咕：“万卓？是谁？管他呢，看来他也不认识万卓，我懵过这一茬再说。”清了清喉咙，对来人郑重其事：“免礼，免礼……乎！”r
丁二由衷叹赏：“先生真不愧是大学问家，说话都带呼呢！”r
万卜儿心里又饿又恐惶：“你找我有什么事？”r
丁二看来也是没大见过世面：“不是我找您，是我家主人丁员外找先生。”r
万卜儿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我没工夫！”r
丁二垂手而立，姿态标准奴才：“员外知道先生不轻易见那些凡……凡夫什么子，我家员外可不一样，他的两个公子新近都中了秀才，听说先生是当代大学问人，父子仨个极想认识先生。”r
万卜儿晕乎了：“什么？你说他们什么秀才？再说一遍！”r
丁二极为听话：“他们都想结识先生。”r
万卜儿暗喜：“哈，他们都不认识那个万卓？还要结识他？”心里迅速打开了算盘。r
丁二递上请贴：“这是我家主人的请贴，请先生抽空一定到丁府来一趟，家主备下上好酒宴招待先生！”r
万卜儿心想：“正饿肚子呢，天上掉馅饼傻瓜才不吃！”对丁二爽快的答复：“难为你家主人一番心意，我今天有空，这就跟你去。”r
丁二惊喜了：“真得？”r
“你在外面等着，我带上头巾。”r
丁二得意了：“是、是！先生肯光顾，家主人一定夸我会办事！”r
万卜儿折回内室，戴上网巾，装摸做样学着文人们哼哼唧唧：“吃乎……扯也……如之何……何……荷叶……对，何也……”，锁上房门、大门，随丁二匆匆下山赴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