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狐狸精光顾老夫子r
周伍先生今天的心情大家特别容易感受到：你只要这样设想，把你一年的工资集中在秋后的一天领取，理解了吧？r
小庙院里热闹异常，西偏房门口摆了一张方桌，学童的家长们各自捧着铜钱，交给记账的里正，他们送来的是当年的束修——学费。周伍先生换了一件干净长衫，忙着打躬作揖左右应酬。r
大家交完数目不等的学费之后，一般还要拱手向辛苦了一年的先生致谢：“先生教学辛苦，这是今年的学费。”r
里正则负责登记各家所交的铜钱、碎银、绢丝等修束，不时对交来钱物实在太少的家长讽刺挖苦几句：““老李头啊，一年的学费，两串铜钱也亏你好意思拿出来！也太少点儿了吧？”r
这被称为老李头的学生家长红着脸解释：“我本想多送点儿，怎奈生意折本，先拿这两串钱，明年一定多交就是。”r
又一个家长递上一个包，口气不无炫耀：“这是我家的，五串正统钱！”r
里正摇摇头，无奈放过了老李头，边记上账边不忘鼓励这拿来五串正统钱的家长：“看人家，我就纳了闷儿了，这都是一样的学生父母，那咋做人就这么不一样捏？”r
一顶轿子来到门口。一个声音高叫着：“鲁老夫人到！”r
里正连忙站了起来：“啊哟，老御史夫人亲自来了！”r
轿子里走出的确是鲁御史的原配夫人，里正、周伍连忙上前迎接，虽然鲁御史已经仙游，但官宦遗属，毕竟与小民百姓还是有所不同的。r
鲁老夫人果然有大家风范，家道虽已中落，出手却还是令人咋舌：二十两雪花银！――这其实是老夫人变卖了自己当初陪嫁首饰狠心拿出来的，虎死不能倒威，人走不能灯灭，御史府邸家风仍在！r
在大家一片啧啧声中，鲁老夫人开始了慰问讲演：“今儿是交束修的日子，老妪过来。一为孙女交上学费；二也顺便看看先生。先生劳心一年，辛苦了！”r
周伍慌忙回礼：“多谢老夫人人关照！慧儿小姐聪慧非常、好学知礼，不愧是御史府上的千金，坐卧行止均是大家风范！”r
里正也跟着插话：“听说慧儿已经会作什么八股、破题，要是位相公，将来准能考上状元！”r
鲁夫人黯然：“女孩儿本该幽居深闺，怎奈她父母死得早，我怕她日后不谙世事，不能自立，老妪也终要离去。故而让她早早出来长点儿学问，见见世面。”r
这时枣树边墙头上伸出一个人头——吴婆婆瞪大眼睛盯住方桌上雪白的银子……r
鲁夫人离去，重头戏才算真正到了，那才是能让周先生浑身颤抖的时刻！r
张三敬张员外来到了方桌前，拿出两个大元宝：“这是小儿的学费，百两银子，不成敬意。”r
里正仿佛没有听清：“多……多少？”r
张员外回答平和：“百两而已，贱内本也打算来向先生道谢，可是昨儿个伤了风寒，不能与在下一起前来，望先生谅解。”r
一旁边，周伍先生早已喜得张大嘴巴：“哪里哪里，张员外客气了！夫人贵体欠安，可曾请了郎中？”r
张员外向先生的问候致谢：“谢先生问候，已吃过两帖药，总归要将息几天。”r
大戏高潮已过，家长们也就都兴致索然的散去，学童们也各自归家，小院立刻安静下来。r
里正将收来的学费帐本归置一堆，帮周伍将方桌抬到屋子里。周伍捡起一个小银锞子递给里正：“这块银子里正拿去喝茶！”r
里正眼馋地看看桌上的几宗大银，咽了口唾沫：“今年御史夫人、张员外给的这几块大银子你要看好喽，可别遭了贼！”r
周伍点点头：“我一夜不睡，看着它！”r
里正接过周伍手里的银锞子：“告辞！”咽了口吐沫匆匆离去。r
周伍关好小庙院的门，上了闩。看看似乎还不放心，又搬起旁边一根木柱顶上。其实他没注意到，两道更为热烈的目光早就越过了窗棂，在那银子上扫描多时了――隔壁墙外的吴婆婆全身都已僵直，只剩下了滴答口水继续湿透着前胸！r
周先生将桌上的银子、铜钱依次拿到里间卧室里，卧室只有一床、一桌、一只书匣。他将银钱放到桌上，觉得不妥，放到书匣里，又太起眼。换了几处地方终于还是压到自己睡觉的垫被下面，垫被鼓起高高一堆。r
小庙里确实装不下大神灵，估计今天先生要渡过一个不眠之夜了！周先生关好里外屋门，点起一根蜡烛，拉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身边鼓起的一块，特别觉得惬意，忍不住不时要掀开被窝亲它一下，嘿！绝爽！r
深夜的月光透过窗柃照进来：燃了半截的蜡烛已熄灭，周伍仍坐在床上，似睡非睡……r
万籁皆寂中响起几声轻轻叩窗声！r
周伍激灵猛醒：“谁？”r
轻轻的叩窗声又响！r
周伍摸了摸高高鼓起的垫被，警觉地点上蜡烛。r
仍有轻轻的敲窗声。r
周伍不由慌乱：“外面的君子，告诉你，我……我没睡……”r
敲窗声继续……r
先生下床披衣，轻轻走出卧室，俯在紧闭的学屋门上缔听。r
外面很静，没有任何异常。r
他回到卧室，又响起轻轻的敲窗声！r
老先生端起蜡烛，走到门口，再听听，外面依然很静。他拔开门闩走出屋门，举起蜡烛左顾右盼，当然，右手里是紧攥着一根顶门杠的。r
院子里静悄悄，空无一人。他又去照照大门，木柱依然顶着，闩得紧紧地。r
莫非是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他放下心，走回学屋，又把门闩了。r
“先生万福！”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惊得他灵魂出窍！r
老先生回过身举起蜡烛，烛光下，一个娇弱美貌的少女正盈盈含笑地对他施礼。r
周伍大惊：“你……你是何人？怎……怎么进来的？”r
少女一根手指贴在嘴上：“嘘－－小声点儿。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是千年修行的狐狸精，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