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不是雷,而是一把武器。r
惊雷,虽是一把武器的名字,却不是刀,也不是剑,更不是枪矛斧锤鞭。r
那惊雷是什么?r
惊雷,是一张弩。r
弩,这种武器在江湖上很少见,因为它太大,携带在身上便似背着一张风筝,而且它也太繁琐,遇到敌人需要先按箭上膛,但很多时候,当你还未把箭按到弩上时,对方的剑怕已指在了你的咽喉。所以很少有人会用弩来当做自己的武器,因此弩这种武器连十八般兵器的末流也入不上。r
既然如此,世间为什么还要有弩这种兵器呢?r
因为这种武器只能在一个地方看得见,那就是两军对垒的战场。弩一次可以发出十支箭甚至百支箭,所以当你按箭上膛的那一刻起,对方即便有千军万马也能片刻之间飞灰湮灭。r
所以,世上便有了弩这种武器。r
惊雷便是这样的弩,却比这样弩更可怕。r
因为它小,小得可以藏在袍子底下,但它装的箭却不少,如果你愿意,它可以一次同时发出一百支箭,可以将百步之内的任何人打成刺猬!r
所以,当惊雷弩按箭上膛的那一刻起,百步之内的任何一个人的生死都已经由弩者来决定了。r
现在,庄英已经把最后一支箭推进了弩膛,然后他把手中的惊雷弩对准了房门。r
他距离房门的位置不过五步,这样的距离十支箭就足以让任何人毙命,可他却在弩里装了一百支短箭,而且每支短箭的箭头都抹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r
他知道他的房间里,只有房门一个出入口,窗户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用泥石封死了。他故意选择这间厢房,就是为了让他的弩发挥最大的威力。r
只要房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就扣动弩的扳机,他坚信在这狭小的空间,没有人能躲过这一百支箭,来者必死无疑,何况每一支箭上还抹着剧毒!r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微笑,但他内心的不安却丝毫不减。r
因为不安,所以他的额头浸满了汗水,那汗水一滴一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左手拭去额上汗水,右手却丝毫不懈的端着弩对准门口。r
此刻,屋外大雨倾盆,暴风骤起,可这个厢房却密不透风,空气似乎都凝固住了,听不到丝毫声息。r
庄英的汗水越来越多,不光是额头,连他的后背都被汗水浸透。r
真的是闷热么?还是那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不安此刻正伴随着惊恐蠢蠢欲动?r
庄英的心跳在加速,他终于按捺不住,一层一层扯下了一直缠绕在他额头的纱布。r
纱布的尽头露出了他光滑的皮肤,就像是剥了皮的鸡蛋,原来他额头的受伤是假装出来的!r
跟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也随着汗水的流淌而渐渐失掉了颜色,难道他脸上的伤也是用颜料画出来的?r
他官服上的泥水虽不是假的,但却可以帮助他编造一个假话:“大雨赶路,在山中失足,幸亏陆铺头仗义相救!”r
这番假话,骗过了陆恩准,骗过了所有人,但有一个人似乎没有骗过。r
谁?r
郭震天!r
庄英知道,十年前消失的郭震天来了,就隐藏在这些人当中,这个谎话一定没有骗过他,他也一定一眼认出了自己。r
庄英想到这儿,长嘘了一口气,再次用手拭去额上的汗水,他知道汗水可以拭去,但是他内心的惊恐却永远也拭不去。r
那种恐惧就像是影子一样,已经伴随他十年了!r
他是京城太常寺少卿,堂堂四品大员,天下还有什么值得他恐惧的?r
当然有,他恐惧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事!r
什么事?r
那事便是,庄英本不叫庄英,而是叫任清!r
当任清成为庄英之前,他自以为所有知道“任清”这个名字的人都已经在十年前死了,天下已没有认识任清的人之时,于是任清便变成了庄英,堂而皇之的到了北京当起了四品大员!r
可惜,有一个认识任清的人没有死,那便是昔日谈家庄的管家。r
他虽没有死,更重要的是他还念念不忘任清这个名字。r
今夜,十年后的今夜,昔日的管家已成老朽,他虽没认出自己,却提到了“任清”这两个字。r
就在刚才不久的时候,在那个阔别已久的戏园大厅中,当那个老管家缓缓念出“任清”这个名字的时候,庄英整个人都似乎掉进了地狱里,千年万年不得永生。r
他知道,当“任清”这两个字再次在他耳边响起的时候,必须有一个人去死,要么是他,要么是说出这个名字的人。r
庄英想到这儿,握住惊雷弩的手,稍微放松了一下,继而又按在了扳机上,他只希望,死的不是他!r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是一张白绢,更是锦衣卫索命的驾帖!r
“今夜子时,星坠天勇。”r
天勇是什么?r
难道和惊雷一样也是一把武器么?r
那它是剑,还是刀,或是枪矛戟锤?r
哼哼,不管它是什么,拿它的人只能从一个地方来。r
那就是房门。r
现今,我的弩,我的惊雷弩已经对准了房门!r
所以,天勇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使它的人未等走进来,便已是个死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