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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返故乡为报父仇


徐海最思念的人当然就是翠翘,最恨的人当然就是徐惟轩,他们都在徽州翕县。如今既已离寺,他必定要返回家乡完成当年所立誓言,寻翠翘、杀仇家。

回乡心切的他日夜赶路、风餐露宿,恨不得一步就回到那片生养他的土地。经过十几日艰辛跋涉,翕县城门已遥遥在望。徐海在离乡四年后终于又回来了。这四年时光虽说短暂,但无论徐海还是他的家乡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徐海走时还只是个成童,如今已是个魁伟的弱冠青年。佛寺的修行不仅结实了他的身体,改变了他的面容,更去除了稚气与孟浪。而他五官中唯一没有变的依旧是那双乌黑透亮的双眼。

而家乡徽州翕县则完全一副惨淡模样。自他走后,县内便历百年不遇的大旱,一年之中几乎滴雨不落。天灾之外,人祸更甚。府县官吏苛政盘剥,弄的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原本繁华的县城,如今清冷破败。

徐海未经县城,直奔乡间。开始他还比较担心会被人认出,毕竟村中人人认定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淫徒。但进村后,他发现连年的干旱弄的村里家家艰难,根本没有人还会注意他这个风尘仆仆的“外乡灾民”。

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推开早已破损的家门时,发现屋内陈设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布满墙壁的蛛网。灶台上也积满了厚厚灰尘,断裂的窗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此情此景都让历尽坎坷的游子百感交集,思绪不觉就回到了他那童年时代。老父亲的苦口婆心,县学中的顽劣胡闹,翠翘的切切情意全部涌上心头。

“哐啷!”隔壁传来碗盆落地的声音让他惊醒过来。翠翘!徐海猛然想起,便翻墙而过,跳入隔院。

原来不过是只老鼠偷食残饭而打翻了一只盅钵,翠翘并不在家。但零零落落的几件家具皆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灶台上还摆放着还没有吃完的残羹剩饭。

徐海上前一摸,余温尚存,提着的心才算放下来,看来翠翘依然生活在这里。

他风卷残云般干掉了灶台上的食物,并等待翠翘的出现。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半夜仍不见这父女俩任何一人回来。他便决定不如先去徐惟轩家探探情况。

趁夜色,徐海来到徐惟轩居住的两层小楼院外。他轻轻提气,纵身一跃便翻墙进入院内。院内漆黑一片,只有正房旁的一间小屋内透出些许烛光,隐隐还传出模糊的人声。

徐海慢慢移步到窗下,屏气凝神,只听里面的人呜哩呜噜说道:“父亲,我明日就去南京找大哥。他在那里打理生意,日子过的滋润。我却守在这个破地方吃苦受累,而且正好顺路把翠翘那小妮子给截住。”

听到翠翘的名字,徐海心里一颤。他将窗纸捅破一小孔,向屋内望去。刚刚出声的人正是徐二,怪不得吐字不清,原是舌头上已落下终身残疾。没想到这小子至今对翠翘仍贼心不死。

坐在徐二对面,背对徐海,被称作父亲的人,一定是徐惟轩了。单看他的背影,这几年苍老不少,背也躬了,腰也弯了,估计是亏心事做的太多,日夜都担心有恶鬼找上门来。

不及徐海多想,只听徐惟轩说:“你竟然还惦记那个小****,没出息的东西。不要忘记你那舌头便是拜她所赐!你大哥在南京也很辛苦,且翕县是我们家的根基所在,怎么能不留人。现在我老了,将来这族长位置还不是你的。你就不能再忍耐几年?”

“我不想当什么族长,更不想再忍。翕县穷成这样,那里比得上南京,秦淮两岸十六楼,那可是男人的极乐世界。你要非留人就把大哥叫回来。”徐二气鼓鼓的埋怨道。

“行了。你满脑子就知道女人,我还敢把生意交给你做。这事回头再说,现在先把王神道给我处理了。如果再这样旱下去,族里必会大乱,要我退位让贤。没看到你二叔已经蠢蠢欲动了吗?现在只能让这王神道当个替罪羊。”徐惟轩厉声道。

“父亲甚是高明,故意让王神道祈雨求福。可至今仍是滴雨未落,便可一推六二五,把责任都推到那个倒霉蛋身上。让族人都知王神道是不详之人。更加上他那个妖媚女儿,徐五儿走后,人人都说她是祸根。现在,何不将王老头当众弄死,一定可以消除族内对您的非议。父亲大人何必如此心急。”徐二呜呜道。

“蠢货!你忘了当年为救你,我让他诬陷徐五儿一事了?当众处决他,他必会临刑反口,那岂不是弄巧成拙?”徐惟轩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一顿,严词道。

“也是!他已被吊在祠堂内了。我带上几个可靠的人把他做掉。”徐二的双眼在昏暗的烛光中露出阴狠的贼光。

“这样最有把握。你手脚利索点,做成意外的样子。”徐惟轩端起茶碗,呡了口茶,补充说道。

“您就放心吧。事不迟疑,我现在就去办。”说完,徐二起身走出内院。

徐海此时早已气的面色铁青,心想这父子俩真够狠毒,我定然不能让他们活过今天。想到这里,他猛的向前一跃,撞碎木窗,跳进屋内。

“啊!什么人?”徐惟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惊的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而徐海猿臂一伸,将他一把揽到身前,用臂弯死死卡住他的喉咙,并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准叫,不然我勒死你。”

徐惟轩年老体弱哪里是徐海的对手,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为了保命唯有不住点头。

徐海手臂轻轻放松。徐惟轩这才能够呼吸和讲话,“好汉!我知道天灾人祸,人人皆命在旦夕。徐某一家虽是本地旺族,但也积蓄不多。好汉就开个数目吧。”此时,他竟认定徐海是附近山林的流寇。

徐海见自己被当成贼人,干脆将计就计,道:“你们父子想干什么,我可都听得一清二楚。你不会想用几两碎银就把我打发了吧。”

徐惟轩听到对方索要钱财,心下稍安,忙开口道:“好汉,好汉,五百两够不够?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

好家伙,张口就是五百两。现在虽是旱灾严重,粮价飙升。一旦大米也不过五百钱。如此看这老家伙平日没少聚敛钱财。徐海虽如此想,但还是要狠狠敲他一笔,“哼,你少来这套。你大儿子在南京做大生意,怎能就这点银子?”

徐惟轩大觉头痛,心中也生出疑惑,五百两对一个小贼子来说已是天文数字,怎对方却毫不为所动?“好汉,确实如此啊。南京的生意非常难做,处处要花钱。”

“少废话,你把银子都藏哪了?不全拿出来,我立即勒死你!”说着,徐海手臂一紧。徐长轩立即呼吸困难,脸色青紫。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断气了,于是手指不断指向书桌下的一块青砖。

徐海会意,放松手臂,并抽出徐惟轩的腰带将烂泥一样瘫软的他反绑在椅背上。后用桌上一把镇纸铁尺撬开了那块地砖,一个小铁箱露了出来。

“钥匙?”徐海问道。

徐惟轩努了努嘴,表示在自己腰上。

“咔嗒!”一声锁被打开。徐海轻轻的揭开箱盖。他毕竟初出江湖,经验尚浅。在箱盖开启的同时,寒光一闪,一支短弩擦着徐海面颊带风而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徐海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身给个徐惟轩一记窝心脚。徐惟轩以为徐海必死,没想到对方如此命大。而这一脚却差点要了他的命,肋骨咔嚓!咔嚓!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

铁箱内的财物被全部翻出,其中只百两重的银锭就有十几锭。黄金、珍珠、各色宝石更是满满一袋。除此之外,还有价值数十万两的一大沓大明宝钞。徐海心想光靠这些财富,就够全村人一生用度的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财富被洗劫一空,徐惟轩真是生不如死。但这仅仅是开始,随后他听到的一句话更是惊得这只老狐狸丢掉了半条性命。

“徐族长,听说贵族内有一种刑罚叫天车刑,我真想见识见识。”

这时徐惟轩才睁大了狗眼看清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扭曲、干哑,颤抖着说道:“徐五儿!”

“不错,正是我!”徐海冷冷说道,“不过现在我叫徐海。”

此时的徐氏祠堂内,王神道正被几人强按在一张木凳上。徐二手拿绳套正往王神道头上套。只要吊死他,就可造成王神道畏罪自杀的假象。

正当众人七手八脚忙乱时,“嘭!”一声,从外面横飞进一个人来。众人一见大惊,被扔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徐氏族长徐惟轩。徐惟轩见到众人,口中大叫:“徐五儿回来了。”

话音未落,徐海便跳进屋内,二话不说,一通拳打脚踢,每一击必是对方要害。眨眼功夫,屋内几个人全都痛苦倒地。

徐海首先提起徐二的头,看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问道:“徐二,还认识我吗?”

徐二的裤裆早是一片尿渍,颤声哀求道:“五儿祖宗,我怎能不认识你。求你放过我吧,那些事都是他做出来的,与我无关啊!”说着手指向他父亲徐惟轩。

一旁的徐惟轩听闻此话,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就昏厥过去。

“我再不是什么五儿,我叫徐海。饶了你也可以,但你得给我坐一次天车。”

“徐英雄,徐爷爷!您是要我的命啊。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放过我这条小命吧。”徐二爬起身,跪在地上,头如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