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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扬帆疾驰撵穷寇


就在两条战船慌乱掉头时,刚才那些快帆小艇又是一哄而上。

徐海看在眼里,心中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去救他?那自己也会被轰的体无完肤。不去救?虽这洋人实在该死,但毕竟还属友方。

正犹豫间,一叶小船从东面划来。汪直用千里镜望去,惊声说道:“是一官!”

徐海听闻也连忙观察,果然是他。他不是随石芳去包抄后路了吗?怎么此时不见船队,只见他一人?

不等徐海想明白,一官就已经登上了徽州号,跌跌撞撞的来到他面前,哑着嗓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姨夫!快,快,快离开这。”

汪直忙递他一袋淡水,“一官慢慢说!”

一官连饮数口,平复了一下气息,继续讲道:“此处是陈世杰指挥,曾一本并不在此。他的十二条大船正停在南澳东北三十里处,此时正与我娘的船队战在一处。”

徐海听此,又瞄了一眼黎牙实比的那两条船,此刻皆已起火。敌人也登了船,正在甲板上杀的不可开交。他犹豫了一下,手中令旗一挥。四条战船风帆加满,舵向右打,加速离开了此处战场,直奔曾一本的主力大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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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舰队斥候来报,前方十五里处有两支船队正在交战。

徐海打开海图看着自己现在所处方位,心中计算着陈世杰会被黎牙实比拖延多久,沉思一会,对众人说道:“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去消灭曾一本。”

俞大猷此时也从宁波号上过来,他思索一下,说道:“要想速战速决只能攻其不备,不如让我带领宁波号直冲敌阵,凭坚固的船身和粗长的撞角,去撞沉曾一本的座舰。”

“不行!这太冒险。”徐海立刻阻止道。

汪直却拉了拉徐海,说:“大猷这方法是目前我们唯一可用的方法。我们的炮快,可在火力上压制住对方,给大猷进行掩护!不妨就让他一试。”

徐海犹豫了,这是在拿大猷和一船人的性命赌,若是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又低头想了想,说“如果石芳能明白我们的意图进行配合,那成功的可能性会更高些。”

“来不及了!”大猷急着叫道,“曾一本的舰队已经依稀可见。石芳姐冰雪聪明,只要她见到宁波号冲进去,一定会明白。”

徐海凝视着血气方刚的大猷,默默的点了点头。

很快,他率领大船来到战场边缘。隆隆的炮声不时传来,石芳的舰队正被数条大船围攻,三四艘百吨级的海船已经倾斜,眼看就要沉没。徐海连忙挥动令旗,徽州、南京、马尼拉三船调整舷位,炮舱舷窗全部拉开。

俞大猷的宁波号没有停止行进,继续前冲,船头的撞角被拉起了一个角度,直奔一艘悬挂曾字大旗的五百吨级福建福船而去。

片刻后,徽州、南京、马尼拉三舰百炮齐鸣。曾一本船队中的数条大船立时冒起白烟。

石芳自看到徐海的战舰,心中已是稍安。此刻又听到重炮齐鸣,更感己方的压力顿时减小不少。她回头一见宁波号不顾炮火轰击,直冲而去,开始还不明白,但见其前方高昂的撞角随即理解,便重新排布了船阵也向着曾一本的舰队靠去。

徐海不计弹药消耗,让所有火炮一响接着一响,只求能够压制曾一本。幸好这批靖海炮的用钢极佳,虽都已热的烫手,但还可顶住压力。

宁波舰此时已经成了对方围攻的目标,大炮小跑全部向其身上招呼。舰体再是坚固也挡不住这样一轮轮的集火,船舷开始崩裂,一块块木板如同秋天的落叶般纷飞而落。

曾一本亦是发觉不妙,他开始还分出七八条战船转攻徐海,以求拖到陈世杰赶来。但这时也发觉对方火力远超自己,且还有一条巨舰不顾生死直奔而来,其船头的撞角包着精钢,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分明就是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连忙发出命令让附近三船靠在座舰前方,阻住大猷的撞击。

大猷虽看到了对方的变化,但宁波舰已是收不住,风推帆,帆推船,船又推着撞角。嘭!一声巨响,宁波舰挑穿了正前方一艘三百吨的大船。

两船就此別在一起,宁波舰在巨大阻力下,船身侧移。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巨响。它右侧船舷撞上了另一艘敌舰。那船立时碎裂变形,没一会功夫便沉没大海。而那被挑穿的敌舰也开始慢慢下沉。

“快!拆掉撞角,不要被拖入海里。”大猷手持长剑,呼喝着宁波号上的水手。他又疾奔两步来到左舷,曾一本的另一大船就靠在舷侧,“兄弟们,随我登船杀敌。”

后方的徐海见宁波好并没有撞到曾一本的座舰,心中有些遗憾。但见其连损对方两舰,此刻又与另外一舰战在一处,也算的上是大功一件,便忙指挥剩余三船冲杀过来。

石芳的舰队离曾一本更近些,她早一步杀到。虽从曾一本大船上射来无数弓弩箭矢,但她手下众人士气十足,无不奋勇争先,很快便登上三条敌舰,与敌人开始近身肉搏。

徐海的战船在冲杀中撤掉了船头的长炮,拉来了开花炮,一炮接着一炮扫射着其他几条敌船。且越是靠近敌船,开花炮的威力就越大,曾一本的无数兵勇都被打成了筛子。

海战形势已完全偏向徐海和石芳,胜利果实垂手可得。

老奸巨猾的曾一本见陈世杰救援无望,便舍弃其他舰船,驾着那艘六七百吨的座舰向北逃窜。

见其要逃,徐海不再恋战,将此处战局留给石芳收尾,率徽州、南京、马尼拉三船直追出去。

此三舰的航速已是不慢,可曾一本毕竟是海上老手,又熟悉此处海情,竟将徐海一直甩在身后。

徐海见此心中焦急!眼看就要日落,如再碰上云雾遮月,整个海空就会变的漆黑难辨,到时就更难追击。

情急下,他命徽州舰抛掉一切不必须的物资,只留武士与舰炮,以减轻船重。徽州号风帆吃满,船身又轻,很快便脱离阵形,孤船追出。

直到夜色朦胧时,才将距离拉近至三千步,但仍是远不及射程范围。徐海顾不得这些,他拉来一门长炮置于船头,亲填弹药,开始瞄准。

汪直见此,一步阻在炮前,急声道:“徐海,药太多了,会炸膛的。”

徐海一把推开他,剑眉倒竖着说:“大哥!曾一本眼看要逃,如此时不将其除掉,恐日后祸患无穷。”

汪直仍是死死拉住他,说:“这么远的距离,你还没击中他,自己就要先把命丧掉。”

徐海狠命扭着手腕以挣脱汪直的束缚,口中大声吼道:“大哥!只要我还是这船上的首领,你就不要拦我,这是命令。”

林姑娘也慌忙上前与汪直一同拉住徐海,声音中带着恳求的说道:“徐海!你要决心如此,就让我来操炮!”

徐海没理会她,而是呼喝来数名兵勇。“把他俩给我带走!”

他平时为人极为义气,但只要到了沙场之上便是令行禁止,治军极严的大将,手下兵勇无人敢违。

汪直与林姑娘叫嚷着被拖到下层甲板。徐海劈手拿起火把,点燃引信。

整艘船瞬间都安静下来,只有引信发出哧哧的响声。所有人都静声屏气的将目光集中在那朵极速向前爬行的火花上。

嘭!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徽州号猛烈颤动,甲板上有数人因站立不稳都摔倒在地。

那门长炮更是在这推枯拉朽般强大冲力下带着底座猛翻向后,两条拴住底座的铰链被绷的吱呀作响。其中一根因承不住这万斤之力,一声脆响后居中折断。

长炮没了一边的束缚,一下从底座中翻出,在甲板上连滚带撞了十数丈后越过船舷掉入大海。

徐海则被这股冲击震退数步,仰倒在甲板上,一时间耳中蜂鸣,头脑混胀,眼珠子突突直跳。怔了片刻,他猛的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第一反就是向前方望去。

弹丸仍在空中飞行,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在完成美丽的一道弧线后,直直落下,一股水柱冲天而起。

徐海猛击船帮,心中甚是泄气,立刻转向身旁兵勇令道:“再拉一门长炮来!”话说完,却感觉不对,他完全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忙拍了拍双耳,虽然蜂鸣声没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静谧。

士兵接到他命令并没有立刻行动起来,而是眼望前方开始雀跃欢呼。

徐海也跟着再次望去,只见曾一本的座舰开始左倾右歪,航行动作变得十分不稳。

汪直激动之极,大声道:“你打中船舵了!”

徐海仍是听不见,但知此炮并未虚发,乌黑的脸上露出一笑。而从二层跑上来的林姑娘见徐海无恙,泪水更是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众人都摩拳擦掌的憋着一股劲,准备追上曾一本与他大战一场。而那大船却从底舱伸出数十支长桨,靠其摆动竟稳定了姿态。

“这个老狐狸!”汪直拧着眉头骂道。

徐海亦知是怎么回事,但却只见汪直口动,听不到一点声音,便对他指指自己的耳朵。

汪直会意,附身查看。一看下,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徐海左右两耳都流出了一股鲜血。林姑娘见此更是心痛不已,眼泪哪里还守得住,一串串滚落。

看他们的表情,任谁都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徐海明了刚那一炮也许震碎了耳鼓,恐以后自己都会是个聋子。但他转念便释怀,伸手擦去林姑娘的眼泪,心想:聋就聋吧,反正还看的见,照样能冲杀战斗。

直至午夜,徽州号才将距离拉近至一千步。但曾一本多奸诈诡计,他熄灭了船中的一切灯火。夜色中,徐海等人反倒是看不见敌船了。

“发射火矢!”徐海命令道。

上百火光闪烁的箭支同时冲上天空,照亮远处。就在此时,众人惊异的发现曾一本的大船已经停泊,船上两百多海盗如同下饺子般跳入大海。

随着火箭的飞行,人们再向前望,一座黑漆漆的小岛轮廓出现在前方。曾一本是抓到了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打算入岛藏匿。

徐海怎能给他这喘息之机。他留下一脸不情愿的林姑娘守船,带领船上一百勇士纷纷下海向岛上游去。

今夜的天空罩着一层单薄的乌云,月亮时隐时现,夜色格外幽暗,一阵海风掠过,岛上的树叶发出微微的“沙沙”声,像有人低语,给这寂静又增添了几分神秘和不安。

徐海众人刚一上岸,斑驳树影中便冲出百十名海盗,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涌来。

但他很快发现这些海盗与自己练出的兵勇简直无法相比,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进攻全无技法,单凭蛮勇之力,伸手投足间好似一群地痞流氓。

徐海挥了两剑后便侧立一旁,看着其他兄弟熟练使着破敌九招。虽众人都是初次实战,但剑气如虹,出招如风,竖劈横砍间已将对手消灭大半。他脸上露出满意一笑,心中更是信心十足。

因担心他的双耳,汪直始终守在身旁,此时则打开火折,燃起一根火把,向前照去。一照之下,他发现前方密林中草木乱动,黑影横窜,便对徐海道:“曾一本是要逃进岛内去!”

见徐海未搭话,汪直才意识到他的双耳已经失聪,便伸手一拉,又向前方一指。

徐海明白滩头这批人不过是想阻截自己,而曾一本则早已逃窜。他再次抽出伏虎宝剑,冲入战局,在三尺长剑上下翻飞中,招不走空,顷刻间开出一条血路。

正此时,远海处灯火明耀,南京号和马尼拉号相继赶来,两船明照亮了半个岛屿。

借助这股光亮,众人发现山林尽处是一座贯穿小岛的悬崖绝壁,其上主峰直插云霄,周围则是危岩四耸,怪石嶙峋。

“无名之岛。”汪直惊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