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大明虽然强大,但是却根本不关心发生在大海上的事情!那一纸禁海令,早已把我们列入了海贼的行列,怎么可能为我们撑腰!”徐海不解道。
“当然不能指望腐败的大明能如何,不过在这南洋却还有一个国家可供我们利用。”石芳接着说道。
“葡萄牙?”徐海猜的出来,这太容易了。“可是,葡萄牙人又凭什么会站咱们一边?”
林道乾眼中一亮,一字一顿说道:“台!湾!”
“正是!”石芳点头肯定,又进一步解释道:“葡萄牙人窥视台湾已久。台湾西近大明,北接日本,南北皆有良港,比菲律宾地理位置优越,且更适合作为贸易口岸。只要能让胡秀说动胡宗宪上书朝廷弃台湾予葡萄牙人!那葡萄牙人得了这份厚礼,我们的一切要求他们都会答应。到时只要他们肯向洛佩兹施压,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正是!大明向来不重海外岛屿,只要你肯助胡宗宪剿灭宁波双屿的许椂,他弄来朝廷的一纸文书应不是问题。”林道乾对石芳的计策也十分的认可。
徐海佩服石芳与道乾的智谋。这当真是布下一盘天大的棋,每一步都是被精心设计。他不想耽搁,立刻返回客栈将此全盘告知了胡秀。
胡秀此时早与徐海是一条心。她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下午就要出港回宁波。徐海特意让大哥汪直陪同以便路途中相互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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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秀走后三四天,岛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先是宵禁,后又锁城,只留巴石河水门暂时开放。西班牙士兵们三两两的在街上不停巡视,只要见到土著族人便上前拘捕。苏鲁苏旦也非等闲,他派出大量刺客进入城中,不时便传出有洋人被莫名暗杀的传闻。一时间整个马尼拉都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中。
徐海已将众人全部安置在港口,一来可以保护还未建好的战船被人破坏,二来一旦时局恶化可立刻出海离开。此刻他正漫步在海边,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却吹不走他心中的忧愁。来到菲律宾后,他好不容易才发现可以崛起的良机,但现在一切似乎都可在瞬间崩塌。
就在他愁眉不展时,颜思齐来了。“徐二叔!洛佩兹派人来请您到总督府一叙!”
徐海看着茫茫无尽的大海,淡然一笑,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西班牙总督府这几日的守卫格外森严,四五队荷枪实弹的兵丁日夜在周围巡逻。徐海来到时,洛佩兹正无精打采的坐在书案前,案头胡乱摆放着十数只空酒瓶。
徐海暗暗一笑,心想论虚伪作态这洛佩兹如果是第二,便没人是第一。但他脸上还是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问道:“总督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洛佩兹无神的看了看徐海,酒气微醺的说道:“你应已有耳闻,吕宋土著们要闹事了,连累徐老板都造不了战船。我这总督当的实在失职!”
徐海微微一笑,说:“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不就是几个蛮子。只要您派出军队,稍稍镇压一下不就结了嘛!”
“你想的太简单了。”
徐海见话机已到,轻轻一点说:“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洛佩兹蓝眼圆睁,故作神秘道:“都是我领导无方,手下的一名船长竟然强抢了苏鲁苏旦的爱女苏鲁美!”
徐海见此心中偷笑,眼看一场大戏马上就要上演,便接着说道:“您是菲律宾总督,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只要您命令那人放归苏鲁美,那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她在黎牙实比手中,我也无能为力。”洛佩兹咬了咬牙,恨恨道:“我已管辖不住他。虽这黎牙实比表面上只是提亚马拉号的船长,但确是菲力皇子的表兄。而菲力皇子是我国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很有可能成为新的国王。”
徐海见洛佩兹入戏甚深,强忍心中笑意,又说道:“难道他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就放弃国家利益?”
“呵呵!”洛佩兹苦笑两声,说:“他只在乎权利与美女。平安夜那日黎牙实比的战船被陌生人闯入,他便认定是苏鲁苏旦所为,并以此为由拘捕了苏鲁美。理由是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贪图苏鲁美的美貌。”
“真是色胆包天,连酋长的女儿都敢染指。”徐海装作不屑的说道。
洛佩兹点点头,说:“他之所以被派往遥远海外,就是因为他与我国皇后有染。”
徐海呵呵一笑,说道:“在我们中国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洛佩兹表情僵硬的又说:“如果苏鲁苏旦此时攻入城中,凭我这点兵力根本无法阻止。恐怕我就要葬身吕宋了。徐海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此时一定要帮我。”
徐海暗想这洛佩兹说的可比唱的还要好听,他什么时候拿自己当过香饽饽。想到此,徐海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说道:“能得总督如此信任是我徐海三生修来的福分。要我做什么,您只管开口,徐海万死不辞!”
洛佩兹听徐海说的大义凛然,眼中来了精神,急切道:“黎牙实比素来与林道乾交好,据可靠消息称苏鲁美就被藏于林道乾的郊外别院中!徐海你要想办法把她从那里救出来!”
徐海终于等到洛佩兹把话说到了点子上,更是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表态道:“总督大人只管放心。我徐海正愁没有机会搬倒那林道乾,这回我可一定要将他连根拔起!”
洛佩兹刚才的醉态立刻消失了,眼珠一转,说道:“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我亦知商不会做亏本买卖,事成后我愿意为你的新战船装备西班牙最好的重炮。”
徐海一笑,想不到今天还有这样的收获,看来这洛佩兹是铁定要既陪夫人又折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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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夫,事情已办妥。林爷说是时候去拜会苏鲁苏旦了。”一官边说边大步走进徐海的房间。一见面,他便又拿出了一只银镯交与徐海。“这时苏鲁美常年呆在身上的物件,只要苏鲁苏旦见到一定会信!”
徐海眼中一亮,拿起银镯,立刻带着通蛮语的颜思齐赶往部族部落。
在原始森林的一间茅屋中,徐海再次见了这满面油彩,身扎兽皮的酋长。一见面,他便将银镯放在苏鲁苏旦面前。
苏鲁苏旦身躯一震,他并不会说汉语,手蘸油茶在桌上画了个小人。
徐海明白他的意思,向思齐一点头。颜思齐用蛮语说道:“苏鲁美已经安全,已居于一妥当安全处。”
苏鲁苏旦听闻,深陷眼窝中的双目瞪的浑圆,手拍桌面,哇啦哇啦大叫起来。
颜思齐皱皱眉,对徐海说道:“他问二哥为何不将苏鲁美送还。”
徐海则一副强硬态度,说道:“我是商人,不见利益怎会舍本钱。”
颜思齐原样翻译。那苏鲁苏旦更是跳了起来,抄起手边长矛指向徐海。
徐海淡定自若,说道:“杀了我,你永远别想见到你的爱女。思齐,我们走!”
二人转身要踏出草屋,身后响起一串蛮语。颜思齐对徐海说道:“他要见见苏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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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别院内,林道乾与石芳早已做好准备。道乾把黎牙实比灌的烂醉,而石芳则在密室中打理着苏鲁美,一官与林凤则把守在铁门前。
“三弟,苏鲁美怎么样了?”徐海见到林凤开口问道。
“石芳姐正将她带出密室,人还未到。这苏鲁美果是个美人,且汉语说的很好。”林凤眼神中闪烁着之前从未有过的光芒。
一官则在一旁冷笑道:“今天林三叔的魂被这苏鲁美勾去了一半。”
“小子你别瞎说。”林凤笑骂道。
徐海也已从林凤眼中看出了他的心思,正想揶揄几句,铁门上的隔窗吱呀一声被打开。石芳探出头,说道:“只能这样看看,绝不能说话。”
徐海向内望去,只见一身条健美的女子,肤色犹如古铜,双目大而黝黑,双唇丰盈诱人,一头油亮的乌发束起一条大辫,再加上那抹袖短褂和束腰布裤的短打扮,里里外外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正当他感叹林凤好眼光时,苏鲁苏旦迫不及待的挤开徐海,透过小窗一看爱女,平日威严不可侵犯的酋长,竟流出两行浊泪。他刚想开口说话,铁窗哐一声便被石芳从内关上。
苏鲁苏旦也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乌鲁乌鲁对徐海轻声语几句。
徐海看了眼思齐,思齐道:“他问二叔,船最快什么时候造好。”
徐海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说道:“只要酋长能无限提供柚木,并立刻停止与西班牙人的敌对行动,只需数月您便可和爱女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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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尼拉港中的工程终于可以继续开工,城中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总督洛佩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满心期待徐海与林道乾之间立刻爆发大战,可左右等了两个多月二人仍无动静,连苏鲁苏旦都不在折腾了。
他情急之余派人去请了徐海好多次,徐海只是装病不出。这天洛佩兹又派来两名士兵来请,还特意拉来了一门口径极大的重炮,口口声声称要赠炮予徐海。
徐海觉得自己已经三番五次的拒绝了洛佩兹,如果总这样下去难免会激怒他,而且这回他又提到了重炮的事,便打算去再去一趟总督府探探洛佩兹到底想说什么。
洛佩兹显的要比以往热情的多,破天荒头一次为徐海倒了一杯威士忌,问道:“徐海,你可救出了苏鲁美?”
徐海端起酒杯,一股特殊的酒精气息扑鼻而来,他轻呡了一口,看着洛佩兹摇了摇头,说道:“总督大人,林道乾布有中兵把守,我还没有得到机会!”
洛佩兹撂下酒杯,一脸狐疑的说:“那就奇怪了,苏鲁苏旦这几日怎就平静了下来,他不想要他的爱女了?”
徐海干笑两声,说道:“是徐海自作主张想为大人分忧,在苏鲁苏旦身上花了重金。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什么爱女不爱女的,他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话是如此说,但徐海心里却想:任你洛佩兹想破头也不会想到你自己这是作茧自缚,不知中国古语有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洛佩兹听完,脸上浮出怀疑的神情。“不可能!以我对苏鲁苏旦的了解,他这人是不可能被金钱所收买的,况且苏鲁美可是他的掌上明珠。”
徐海感觉快被他问的词穷了,忙端起酒杯向洛佩兹一敬,转移话题的说道:“不管怎样,反正城中已经安定!对了,总督大人不是说要赠炮于我徐海吗?”
洛佩兹没有立刻回答,品着杯中美酒,斜着眼看着徐海。徐海从他这眼神中看的出来他完全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甚至还带着三分的杀气。
屋内沉默了许久,才听到洛佩兹冷冷的问道:“徐老板想要多少门重炮?”
“先来五十门吧!”
洛佩兹又是思虑了好一阵,才答复道:“五十门重炮并不算贵重,只是要从西班牙铸造并运到此至少需要一年之久,恐你等不到那时。我到有个折中快法,但徐老板要颇费些银钱。”
“总督大人直说,我徐海最不怕的就是花钱。”他话虽如此说,但心中却在打鼓,不知这洛佩兹又再耍什么花样。
“去找荷兰人。荷兰人在东南亚做的就是火器换香料的生意,且他们的火器质量还要远优于我国。”
“荷兰人?他们在那里。”徐海第一次听到世界上还有这个国家。
“吕宋东南九百里的安汶岛。那里的荷兰船长胡特曼与我交情颇厚,我这就写封书信给你,到时他一定会提供给你想得到的重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