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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为什么?(1)


快要走到书房时,路才秀突然打住脚,说:“我们都不要去书房了!”

春籽着急地问:“为什么?”

路才秀一听见春籽又说为什么,立马跳起来一巴掌就拍到春籽的后脑勺。春籽恼火,也想挥过巴掌打路才秀,却被狗生一把截住。

狗生:“爹说过,我们谁都不许打少爷,少爷说什么,我们都要听。”

路才秀一把搂住春籽的肩头,说:“春籽,只要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为什么三个字,我保证绝不对动你一根头毛。”

春籽受不住路才秀的哄骗,拉着脑袋不好意思低下头看他。

路才秀又说:“春籽狗生,少爷我心里欢喜,我们一道去大石母玩玩。”

春籽听说要去大石母玩,立马就欢喜,可又嘟哝着说:“老夫人知道的话,会打死我和狗生的。”

路才秀响亮地说:“有本少爷在,谁都不能动你和狗生的一根头毛。”

春籽和狗生连连点头。

路才秀响亮地说:“狗生,我就要骑到你的肩头上,你要把我背到大石母。”

狗生立即蹲下身子,路才秀一下就跨上他的肩头,提着他的两只耳朵,一路驾驾地甩着他往大石母跑去,把狗生的两只耳朵提得发红发紫。

狗生天生力气大,他把路才秀驮在肩头上,竟然还能跑得飞快。

春籽一开始还跑在狗生前头,可没过多久,就落到狗生的后头去,喘着粗气大叫狗生要等等他。春籽大声喊叫说:“狗生,你的力气大得能把大石母也背回乡里去。”

狗生背着路才秀,跑得乐呼呼的,根本就听不见春籽的喊叫声。

他们跨过一道石板桥时,看见两只大水牛在水沟边吃草。路才秀让狗生停下,从他肩头上下来,就跑去解牛绳。

春籽说:“少爷,你要偷人家的牛啊?”

路才秀瞪了他一眼,说:“我是借来骑一骑。”

很快,狗生两只手各拉着一条牛绳,牵着两头大水牛往前走,路才秀和春籽一人坐在一头牛背上。

路才秀响亮地说:“狗生,你会放牛吗?”

狗生:“狗生会放牛。”

路才秀:“狗生,你是狗生的,不是牛生的,牛会听你的话吗?”

狗生转过头,摇着脑袋说:“牛不会听狗生的话,狗生也不知道牛会不会听人话。”

路才秀又响亮地说:“狗生,我们把牛拉到大石母去放。”

狗生忽然大叫一声“好”,把路才秀乐得差点从牛背上跌倒下去。

狗生好像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说:“少爷,要是把牛拉到大石母去吃草,牛在那里吃饱了,一拉回到沙塘乡就又饿了。这样一来,我不是白拉了一趟?牛也白吃了一趟?”

路才秀:“狗生你,真蠢!牛的肚子阔过南海,它们吃上一餐,能顶上两日两夜都不饿。”

春籽:“少爷,你骑的是母牛,跟我骑的这头公牛是一对的!你要当心公牛踢你啊!”

路才秀响亮地朝那头公牛说:“少爷我今日就是要骑母牛,这头公牛要是敢撵我,我们就吃烤牛狼,我就等它来撵。”

路才秀刚说完,那头公牛马上就低下头,吗吗地叫起来。路才秀知道它是求饶,求他别把它的牛狼割去烤来吃。

路才秀觉得自己最爱狗生,但也喜欢春籽。这兄弟两个,一个老实过头,另一个精灵过头,但都各有各的好处。

路才秀从牛背上翻下来,立马就在大石母的山脚下疯跑。他跑得越快,感觉到风吹得他越猛,他听见风从耳边擦过的声音,那是常常回响在他耳边的声音。他喜欢听见这种风吹耳际的声音,也喜欢风。

路才秀跑上好一会,来到她娘那口叫三星地的坟头。坟埕里积上许多泥沙,还长着好多叫不上名字的杂草。他呆呆地站在他娘的墓碑前,心里也像是在吹着风,他能在心里听见风吹的声音。

三夫人生下路才秀之后,没多久就死去。乡里乡外的人都说三夫人很美,还说路才秀长得像他娘多一点。他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三夫人,他不知道他娘到底有多美。

路才秀走到他娘坟头后面的龟壳上,转了几下,又一直往前走,直到站在龟壳后的那块黑石头上,才转过身,放眼去望南山。

这时,他发现,黑石头后面长着一丛刺藤条,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挡住了他继续向前走的路。他不想绕个弯再走到前面另一块更大的黑石头上,偏要伸出脚从刺藤上踩过去。他一步步很小心地走着,尽量不要让脚给刺藤刮到。他那二三十步走了很久,要是绕个弯的话,早就站在前面的大黑石上了。可是这些刺藤想让他绕弯,他就偏不绕。

他终于把前脚跨出刺藤的外边,可在这时候,后脚的裤腿却被长刺勾住。他伸手把裤腿拉出来,却发现已经被扯得死死的。那一下,他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到刺丛里去。他按住刺藤,不让自己倒下去,可两个手掌却被扎出十来个细血口。

他的一肚子气登时升到头顶上,整个人往外一跳,把整只后脚拖了出去。肉是没有被割到,可是裤腿却被扯开一条手指长的缝。这下,他气得直跺脚,立马站到那块黑石头上喊春籽和狗生。他们没一下就都跑到跟前,连狗生也没笨到要从刺藤堆里穿过来,而是和春籽一起,绕了个弯跑到他跟前。

路才秀加大声音响亮地说:“春籽,你马上给我跑回九间楼,扛一书袋铜钱来给我。”

春籽摸着头,问:“少爷,为什么要扛一书袋铜钱过来?这么远,我扛不来啊!”

路才秀响亮地骂他说:“春籽,你耳朵里是不是长了葱?我说的话,你听到哪里去了?我叫你不要问我为什么!你扛铜钱出来的时候,给我到都池边喊一喊,就说我才秀少爷要在大石母扔铜钱!你要给我带一群人过来,不准你再说话,赶快给我跑回去。”

春籽拉着一张苦瓜脸,侧过头看狗生。狗生又侧过脸去看大石母。

狗生倒不是怕春籽要让他回去提铜钱,狗生是不喜欢春籽老不听才秀少爷的话。

春籽只好乖乖地跑回去,他弓着背,一路狂跑。

路才秀又喊叫着说:“春籽,半个时辰内,你一定要给我赶来。”

春籽回头看了他一眼,拔着双腿继续往沙塘乡跑回去。

路才秀站在那块大黑石上,望着春籽越跑越远,一屁股坐到大黑石上面。

狗生感觉到路才秀不欢喜,愣头愣脑地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伸了伸屁股,坐到大黑石上。

路才秀坐着一动也不动,盯着地上的碎石子看。地上一远一近的两块石头和路才秀一样,也是一动也不动。

狗生转过脸,问:“少爷,你在看什么。”

路才秀溜了他一眼,看着地上的两块石头,说:“狗生,你坐过来我这边。”

狗生按他说的,把屁股挨到他的屁股边,坐着陪他看地上的石头。

路才秀:“你用右眼看前面这块石头,记住,只能用右眼看。”

狗生照他说,瞪着右眼看前面的一块石头。

路才秀:“看得清楚吗?”

狗生盯着看了一会,突然惊慌起来,说:“少爷,我右眼怎么看不清了。”

路才秀:“你再用左眼看前面这块石头。”

狗生又照他说的,瞪着左眼看。他看了一会,松了口气,说:“我的左眼看得很清楚哇。”

路才秀:“你再用左眼看远一点的那块石头。”

狗生又抬左眼去看,这下他又惊慌了,说:“少爷,我两个眼睛都不好用了。”

路才秀:“你再用右眼看远一点的那块石头。”

这下,狗生的右眼立马又清晰了,突然惊叫着说:“少爷,我两只眼睛看东西不一样的啊。”

路才秀忽然放低了声音,说:“人用眼珠子看东西,是要分左右的。你看近的东西,用的是左眼,你看远的东西,用的是右眼。”

路才秀让狗生站起来,说:“你走两步看看。”

狗生往外走了两步。

路才秀:“你刚刚走出第一步用的是哪只脚?”

他说:“是左脚。”

路才秀:“你在地上捡一块石头。”

狗生就弯下身去捡了块石头。

路才秀又问:“你看你是用哪只手捡的石头。”

狗生:“是右手。”

路才秀:“狗生,你一点都不蠢,前后左右你都分得清楚啊!”

狗生愣着脑袋,不明白路才秀说什么。

路才秀只有在狗生面前,才想说一说心里的话,他觉得跟狗生说什么都踏实。他还觉得,乡里的人都爱装聪明,其实他们并不见得有多聪明。路才秀唯独很喜欢乡里人都说他是怪胎,妖怪投的胎。

路才秀望了一眼天顶,说:“狗生,世上的人,有左眼有右耳,有左手也有右脚,有狗生也有春籽,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善也有恶。没有我才秀少爷这样的坏人,哪有你狗生这样的好人呢?”

狗生还是听得直摸脑袋,路才秀就放声大笑。

放完一个长笑,路才秀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难受,说:“狗生,你过来。”

狗生站到他身边时,路才秀又让他把嘴巴张口,然后伸手在自己的屁眼上抓了一把屁,再塞进狗生张开着的嘴里去,把狗生呛得连连干呕。

他感觉到肚子里有一泡屎正在往下坠,说:“狗生,这里哪个山头最高?”

狗生指了指大石母左边不远处,一个嵌满黑石头的山头,说:“那个石壁山最高!”

路才秀拔了腿就往那座石壁山跑去,狗生跑在后边,说:“少爷,你跑去石壁山干什么?”

路才秀边跑边喊着说:“我要蹲到最高的山顶上拉一泡屎!”

路才秀跑到山脚下,一口气喘得差点接不上来,呼呼地说:“狗生,你背我上山。”

狗生立即在他跟前弓下身子,他二话不说就趴了上去,被狗生驮着一路往山顶蹬上去。

狗生好像有一身永远都使不完的蛮力,他背着路才秀就像是背着一阵风,没一会就蹬到了山顶上。

路才秀解开灯芯绳裤腰带褪下宽腰大裆裤,叉开双腿蹲在石壁山最顶端的一块石头上,举目远眺,忽然感觉到全身有种自上而下的舒坦。

他的两条小腿支在大黑石上,被直奔而来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冷。他低下头,两眼穿过双腿,从那条挂在两腿中间缩成一小团,活像一只小田螺的小狼下面,和一泡刚刚被他拉出来的屎堆上面,远远地望着沙塘乡。

他看到乡里的一座座房屋,才比他两腿之间的那堆冒着热气的屎大上那么一点点。他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九间楼,心想,要是这下他能看到老夫人的话,她顶多就像是一只老蚂蚁那么大。

路才秀勾着脖子看了一会,觉得脖子发酸,就把头提起来,瞬时间感到一阵晕旋,差点一屁股跌坐在那泡热屎上。

他又蹲了好一会,觉得肚子里的屎清得差不多了,就在旁边捡了个石块刮屁眼。老夫人在他的衫兜里塞了几张草纸和一条布巾,就是给他擦屁眼用的,可他自己擦屁眼的时候,却从来都不用。在清冷的阳春之日,拿个冷嗖嗖的小石块刮屁眼,会有一种又透凉又刺麻的感觉,这种感觉叫他异常舒坦。

路才秀提起裤子站起身,左脚突然麻得不行,迈出一小步,整条左脚又麻得更厉害。他喊狗生,狗生就待在他前头坐着,一下就蹦到他跟前。

路才秀:“我的左脚麻掉了。”

狗生二话不说,捡了一条细小的树枝,拆下一小截,然后含进嘴里沾唾沫,沾完了要递给路才秀,说:“少爷,把树枝粘到鼻梁上,一下就好!”

路才秀响亮地说:“狗生,我就快要死掉啦!我站不稳啦,要滚到山沟里去啦。”

狗生就把那根沾了唾沫的树枝架到路才秀的鼻梁上,然后扶着他坐到石头上。

过了一会,路才秀的脚果真就不麻了,说:“狗生,你还真是不蠢啊!在鼻梁上架根树枝就能治脚麻。”

狗生听见路才秀夸他,嘿嘿地笑了笑,说:“是我爹教我的!”

路才秀:“没想到春旺一个大傻人,还懂这个。”

路才秀又趴上狗生的肩头,说:“狗生,我要你把我背下山去。”

狗生立马蹬直身子,差点把路才秀甩到大黑石上。路才秀一只手紧紧地勒住狗生的脖子,另一只手拉住狗生的牛尾辫当作缰绳,被狗生背着一路往山脚冲下去。

狗生下山跑得更快,路才秀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正随着狗生的奔跑,在一节节地往下掉,他太喜欢这种感觉。

狗生一屁股坐到石头上,累得像狗一样直呼着粗气。

路才秀:“狗生,你跑起来,就像是一头牛。春籽跑起来,就像是一只猴子。”

狗生:“少爷,你说得不对!”

路才秀:“怎么不对?”

狗生:“春籽跑起来,双手到处乱扑,像一只鸭!”

路才秀笑得屁股和腰各扭到一边去,嘎嘎地笑着说:“狗生,我知道你最中意沉香!”

狗生突然瞪着眼看他,说:“少爷!不要给沉香说哇。”

路才秀又嘎嘎地笑了一会,说:“你那条小狼还没长出狼毛哩!”

狗生拿眼甩了路才秀一下,没有作声,低着头看自己的裤档。

路才秀蹦起来,响亮地说:“狗生,以后你要把沉香娶了!”

自从路才秀能够记事开始,狗生、春籽,还有来喜和沉香,是他最熟悉的几个小崽。他们都比他大上好几岁,从小在九间楼长大,也看着他从一小团肉长成现在能跑又能跳。

春籽不知道回去了多久,他没有在路才秀眼前出现时,路才秀差点忘记了要把那堆刺藤恨在心上。

狗生忽然哇哇地叫,指着远处说:“少爷,春籽跑得像一只大母鸭。”

路才秀一抬眼,立马就看见春籽屁颠屁颠地朝着他们小跑过来。

春籽瘦得像一只猴子,肩上扛着一书袋的铜钱,整个人跑得歪歪斜斜,像是随时都会砸倒在地上。

春籽一窜进路才秀的眼里,路才秀立马就想起那堆让他气恨不已的刺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