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王和他的妻子很恩爱,这是整个江南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一个是主掌江南的年轻亲王,一个是备受儒家老夫子宠爱的女夫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往往事实就是这么的不让人如意。
陈夫子,儒家那位老夫子姓陈。陈夫子对沈道长指手画脚也就算了,可是一个娘们,唉,惹不起惹不起。
女人,都他娘的是母老虎。
当然这话江南王是万万不敢在他那位好夫人面前讲的。
陈夫人,陈王妃,其实她还是应该叫陈夫子。和她父亲一样的陈,一样的夫子。
王朝见到这位陈夫子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艳的,不是因为容貌,事实上她的容貌只能说普通。但是她的身上有一种不可被忽视的气质。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一个女子竟然能够给王朝这样的感觉,颇为不平凡。她也不可能平凡。
少年见到陈王妃吓的脸都白了,恨不得当孙子。不过想了想似乎觉得还是当儿子好一点。
“娘亲,您怎么来了。”少年亲切的唤道,真是比见到亲娘还亲娘。
少年是怕极了自己这个古板严厉的母亲,夫子夫子可不是随便就能够叫的。夫子源于至圣先师,是只有学问达到了某种高度的时候才能用的尊称。
如半儒李青松、李青水兄弟便远远够不着夫子这个称呼,便是李青水的师傅,那位真正的大儒吴风清吴老也只最多被尊称一声先生,依旧够不着夫子。
陈王妃,其实若是正式称呼起来应该尊一声江南王妃的。不过她还是更喜欢别人称呼她夫子。
读书人的那个夫子。
她看了看少年,这个自己的孩子。目中没有母亲的慈祥,只有老师的严厉。没办法,温儒陈家总是要传承下去的。
父亲本来是有一个传人的,那人虽然出身于温儒陈家的旁系,但是天赋之高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父亲也惊叹。可惜了,可惜了。
现在却只能培养自己的儿子了,自己儿子确实不是读书的那块料。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错了。但,事已至此,错了也要走下去。
陈夫子如是想道。
目光扫到王朝的时候纵然是见多识广的陈王妃也有一些惊艳,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便是如此了吧。
王朝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见过江南王妃。”
陈王妃点了点头,对于这个陌生的青年她报以最大的善意。
不知道为何眼前的俊美男子让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这种熟悉却又陌生得很。这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心烦意乱。
少年却满脸惊讶,在他的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可极少对人有过好脸色。纵然他那位江南王父亲也不是被训得服服帖帖像个孙子?
少年看了看王朝,心道: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自己的母亲应该不是这样的肤浅的人啊。
陈王妃,陈夫子总是应该不同寻常一些的。
王朝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陈王妃的性格,所以不觉得有什么,至多也就是感觉这位王妃不错罢了。
少年不喜欢王朝了。
但是在陈夫子的目光扫到少年的时候,他绝对恭恭敬敬,这已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少年也仅仅是在母亲面前温顺的像只猫儿一样。
比如面对王朝他就绝对没有好脸色。
这个名为沈帝师的少年其实心气比天还高,否则也决计镇不住这么大的名字。
帝师。
这个名字是陈王妃精挑细选才决定的。其中的期望寓意不可谓不大,不可谓不深。
她的父亲没做成帝师……沈道长放弃了皇位,来了江南封了王。
儒家自然也有自己的期望,有做君子,有做贤人,最希望的自然是成圣,和至圣先师一起被供奉在文庙当中。
成圣是奢望,可帝师却可期,文人在朝堂之上最高可为相,为宰辅。可无论是相国还是宰辅在真正文人眼里都比不过一个帝师。
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师徒关系已可以与父子比肩,故又有师父一称。
帝师帝师,是帝之师,亦是半位父。
沈帝师,这个名字取得可真大。
王朝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少年,纵然这个少年有点不同寻常。
陈王妃越看王朝越满意,郑重问道:“公子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平常时候她是绝对不会问的,这样的小事情还不值得她注意,她也不会注意。可是对于王朝,她是有些不同的。
初见便不同。
陈王妃询问王朝自然不敢不答,把自己的来历和对江南王的景仰全盘托出。
陈王妃眉头微微皱起,萧王的子嗣,这倒是不好办了。
无论如何江南王还是大沉的皇室,而萧王显然是个极不安定的因素。南锦萧王一脉经过七百年的发展已是拥有极其深厚的底蕴,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却并非忠诚于大沉皇室。
野心,真是可怕。
但是女夫子却依然对王朝抱以好感,站在王妃的角度上这是万万不该的,可现在她是夫子。
夫子就是教书育人讲道理的。道理其实不论出身的,女夫子如是想。
女夫子想了想还是准备先介绍一下自己,或者是想显摆?
“我叫陈英。”女夫子这样对王朝说道。王朝眨了眨眼睛,其实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女夫子有些执拗,道:“我是说我的名字叫陈英。”
“哦,原来您叫陈英啊。”王朝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有些呆呆的,可笑。
女夫子看着王朝,有些呆滞,心中道:他真没听说过陈英这个名字?
女夫子陈英,没听说过。
王朝其实真的没听过陈英,他从小一直待在王府没出过远门,知道都是书本里的,至于俗世之中存在的这些风华人物确实有很多不曾听说过。这也怪不得他,他的东西都是守楼人教的,没教过的自然无从得知。
女夫子无奈,难不成还指着王朝的鼻子骂世上竟有如此孤陋寡闻之人?
少年有些幸灾乐祸,他娘这副吃瘪的样子可不多见,他撇了撇王朝,不由在心里竖起一个大拇指。
少年沈帝师感觉自己的母亲是世上最可怕的人了,没有之一。
王朝很讨厌,嗯,不过只能排第二,他最讨厌自己的父亲沈道长。
不过现在看来王朝似乎也不是那么那么讨厌了,就好了一点点,就小拇指尖那么小一点。
王朝其实并不讨人喜欢,他待人接物都很清淡,嗯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可是在他人感觉却是冷淡。冷冷的,不好打交道。相比之下他那位心气更高,但却懂得做人的哥哥讨人喜多了。无论是父亲还是南锦显贵,甚至普通的下人、平民百姓就没有一个不夸他好的。羡慕吗,自然是有的,可要说嫉妒也谈不上。也还是有人真的喜欢王朝这个人的,而且一但喜欢就是真的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女夫子自然谈不上很喜欢很喜欢王朝,顶多就是有些好感,当然这个好感并不低。
少年不喜欢王朝,自然称不上很讨厌很讨厌,只是有一点点讨厌。在少年的讨厌的人只有两种,最讨厌的是自己的父亲,其他所有他讨厌的人都是第二讨厌。
他也有喜欢的人,比如说江都城红文馆里的小娘说话柔柔的轻轻的又不逼他读书还一个劲儿的夸奖他,他想如果妈妈能够像那样就好了。
在陈王妃面前他是万万不敢称呼妈妈的,在大沉妈妈其实是个不太好的称谓。青楼里的那些老鸨就叫妈妈,仆从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叫老妈子,你看听听就不好吧。富贵人家哪有子嗣称自己的母亲为妈妈的?尊敬一点的称母亲、母亲大人,亲昵一点的就称娘亲、娘。
少年还是喜欢叫妈妈。
哪怕只能一个人偷偷的叫。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最好了,娘亲最坏了。
少年其实没太多心思,喜欢玩耍也是天性。只是女夫子倾心调教却没教出个儒家君子又怪得了谁呢?
王朝在脑海中滚了几转实在是没有陈英这个名字的记忆,莫不是自己实在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还是回去的时候问问给画儿吧,郭茕也行。唉,王五不在,不然见多识广的大护卫一定知道。
……
淮江城里有个卖鱼的商人。
曹华有些无奈,他心高气傲又有自己的坚持,不想欠下还不起的恩情,却也得不到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或许是好人有好报,又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有个人刚好路过淮江城,又刚好想吃鱼,又刚好来买鱼,又刚好来到曹华的摊子买鱼。
因为他的鱼确实不错,然后被某个人打昏带回去了。天下的好东西都是我的,那人如是想。
这蛮横不讲理的某人却正因如此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比我都小不了多少还要娶我女儿?关键是我女儿怎么放着一大群年轻俊彦不要,瞎了眼看上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