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花村山都光秃秃的，也晚特别的静，月亮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村口谁家的狗不停地叫，远远听去像是来了不少人。仔细听，那些脚步越来越近，又不像是到镇上打牌回家的。
春英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听着是不对劲。她一个劲地叫鼓眼，怎奈她的叫唤声还没有鼓眼的鼾声响亮，怎么叫都叫不醒。
不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在敲黄老鼠家电门。老支书起来开的门，微黄的灯光射到院子里，像是天上掉月光一样。开始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几句谈话。不多大一会儿就听见黄老鼠的妈和牟良秀在哭。
黄老鼠一个劲地说，“我没有，没有。”
老支书细小的声音中带着有些愤怒，“安静点儿行不行，院子的人都睡了，你想嘈醒几个是不是。”
老支书一直在给谁陪着罪，“同志，你们该怎么样怎么样。我绝不后悔。”
前前后后没多久，院子就恢复了平静。虽然春英听了那些对话，但还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还猜测是不是黄老鼠到镇上范了什么事，被警察抓走了。如果是，她也不好起来看，以免让人尴尬。
第二天。老支书一直板着个脸，什么话也不说。黄老鼠的妈眼睛都肿了，可能是哭的。牟良秀在做月子，不方便出来。但果然没有见到黄老鼠的影子。春英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想多说什么，装着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天下午镇纪委的两个同志一行来花村。他们挨家挨户询问情况，跟蚊子说的情况差不多。其他家送的油菜籽早就拿到镇上换成了清油，算来也没送多少早就被吃掉了，就算是纪委的同志也找不出来什么证据，简单的了解一下也没多说什么。昨晚闹的动静其实不小，大家都知道黄老鼠被带走了，也只好乖乖地配合。
春英就不同了。不多不少的两口袋，还端端正正地放在墙角。黄老鼠送的是两个半口袋，她自己又加了一些进去装满了。纪委的同志一进门就指着那两口袋油菜说，“就是那两口袋。”
看来势不对，鼓眼也不知道委婉，直接就对说话的人说，“你嘀咕什么呢？说大声点儿不行吗。”
“注意你的语气。我们现在是来了解情况，如果情况属实，你再凶也不行。”
“我凶什么了，你们想了解什么，就直接说。”
春英怀着个大肚子有点儿不舒服，本来不想多说话，但看鼓眼收不到场，不停地制止他。
“别说了。让他们了解，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过来调查。”她有些吃力地说，“同志，你有什么话就问我吧，我男人不会说话，你千万别怪她。”
纪委的同志看春英的态度不错，就轻声细语地说，“你就是春英？”
“嗯！”
“是这样的，我们收到举报，说你们村的新村长在选举的时候，给过你家两口袋油菜籽。虽然东西不多，但他这个行为不好。我们县刚刚实行选举制度，就出现这种情况，开了这个风气，这要是传出去影响也不好。蒋村长已经被我们带去做学习班了，他个人品格方面有待提高。”
春英终于明白，昨晚的情况。黄老鼠不是被警察带走了，而是因为作风问题被带到镇上学习班去了。她猜测，黄老鼠那胆小怕事的样子，应该什么都招了。我要是隐瞒，估计也不好过。
“是有这么回事。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情况，他说是为了表示感谢！我就收下了。”她也不好明说当时是鼓眼收的，她就自己揽在身上了。
“既然你承认有就行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在花村待久了，对你们村有影响。这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听到这话，鼓眼一下子就激动了，“走，走哪里去。你没看见这么大的肚子吗？”
纪委的同志看了看春英的肚子说，“不碍事，我们开了车来的。完事我们再把她送回来。再说，我们也只是让春英同志到我们那里去坐一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几个人就去扶春英。鼓眼坚决上去制止，差点儿打起来。
“小心我的肚子。”春英看情况不妙，就吼了一声，“没啥大事，我行得正做得端，怕什么。要是真有事，这几个同志也跑不掉。你在家里把屋看好，别睡得像死猪一样的，东西丢了都不知道。”
说完，春英就托着肚子往屋外走去，鼓眼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屋外面早就围满了人，不知道情况的不好乱说，知道情况的也更不好多言多语的。只听见人群里有人在说，“这么大个肚子，真命苦啊。”
刘承相跑到的队长面前，“同志，春英这么大的肚子随时都会生，你们怎么忍心。你这是唱那出呢？”
“没事，我们只是要了解一下情况。”
“啥情况不情况的，在这里问清楚不就行了，还跑那么远去了解。是不是黄老鼠给你们说什么了，如果真说什么你们千万可别信。我敢拿人格担保，春英不是那种人。”
“不是担保的事儿，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你放心，我们开车来的。看见没，村口那个大吉普。”纪委的同志和气地对刘承相说，“我们就在镇上，万一真的要生了，不刚好也可以送卫生院吗。”
“要不得同志！你再说离卫生院近呢，你能包出医药费吗？”
两个纪检委的同志还很年轻，他们也没有经验眼收不到场，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也很焦急。反正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要是真有这么回事，就要把春英带回去学习，不能让行贿的风气蔓延，也不能助长受贿的威风。
最开始那个在春英家里悄悄说话的纪检委的同志说，“乡亲们，我们知道你们这是好意。但是你们回过头来想一想，要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时杜叠富穿过人群，语重心长地说，“同志，我们也不是为难你们的工作。我看你们也是读过书的人，同情搭理的。我们只是觉得乡里乡亲地，还是讲点儿情分。毕竟你看春英肚子着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像你们说的，离卫生院近，你们送去方便。但你们也不能还把钱也交上吧。现在田地都实行分产到户，我们老百姓可不能再吃公家的饭了。我们不能让公家吃亏，更不能让你两位老弟吃亏了。再说万一有什么，还得有人照顾不是吗？”
一席话，说得两个人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杜叠富继续说，“我们也不让你难做，让她男人跟他一起去。有个人在身边也有个照顾。”
“要得，一起去。”人群里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人群里开始吼起来了，“鼓眼···鼓眼···”
看看实在没有什么折衷的好办法，两位纪检委的同志就答应了，“好吧！”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
要离开院子的时候，春英看了一下屋。他看见老鸡蛋正站在自己的屋檐下，很平静地看着自己。她感觉有些不对，但哪里她说不出。转眼看看黄老鼠家。老支书在他家门口劈柴没有反应，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妈在门口站着，隐隐约约好像哭了。
一群人跟着去了村口，等春英上了车也不肯散去。走后不久，就有人问刘承相，“他们把春英带去干什么。”
“做学习班。”
“学习什么，她一个大肚子。”
“学习毛主席清正廉洁。”
刘承相说完就气愤愤地回院子。大伙在奇怪，他怎么知道毛主席思想。
刘承相说得没错，春英真的是去学习那思想了。
两个纪委同志把春英和鼓眼两个人领进纪委办公室，远远看着墙上贴着一副大大的毛主席画像，特别显眼。黄老鼠也在，看着春英来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春英盯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坐下了。
三个人在这个办公室学习到深夜，不时有人过来讲些什么。春英根本没有读过书，哪里听得懂，也只有端正地坐着。可能是下午坐了很久的车，再加上路上有些颠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肚子痛。讲解员慌慌张张地丢下书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黄老鼠看情况不妙，由于先前有些经验了。就对鼓眼说，“我们一起把她弄躺着，可能舒服点儿。”
春英对鼓眼说，“你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鼓眼立马去到处找热水。
喝过水后，春英觉得舒服不少，但脸上的汗水也流个不停。
黄老鼠突然注意到地上有一摊水，以为是鼓眼刚才太急倒在地上的，“你是不是把水弄洒了？”
鼓眼这才仔细一看，原来是春英的羊水破了。他立马在在纪委办大声吼，“问有没有人？”结果连鬼影都没有一个。东跑西跑，庆幸的是门卫还在，把门卫找来帮忙。
黄老鼠说，“这样不行得快点儿送医院。”
鼓眼说，“我知道，只是怎么去？”
门卫说，“车库里面，有人寄放了一辆三轮车。我现在去把它推出来，在外面等，你们赶紧把她抬出来。”
“那你快点儿！”
说话之间，春英已经没有开口的力气了，只是不停地流着汗。
“我抬上半身，你抬下半身。注意轻点啊！”鼓眼对黄老鼠说。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把春英放到三轮车上。门卫不能离开岗位，他找了一个手电给鼓眼。黄老鼠虽然坐过三轮车，但是没有骑过，他不知道怎么办，“我不会骑啊！”
还好这三轮车鼓眼在城里骑过，“我会，你把春英扶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