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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叶广昌


  天心见叶深来时心事烦重,又说家里出事了。再三问他。叶深就把她拉到一处背人的耳房,将苏百川与陶士均动手一事说了,惊得天心顿时也是瞠目噤口,不可思议。

  “我爹秘传二哥十年?”

  “是三弟说的,百川也没有否认。”

  叶深说的很慢很艰难。作为通天拳的大徒弟,叶深持重宽仁,有掌门之风。按门规,他比三弟更加接近对绝学的继承。如今出了苏百川之事,叶深心中的惊诧与不满,不逊三弟。只是不便表露。

  天心与叶深,是两年前好上的,私下里早已定了终身。她当然希冀着父亲能把绝学传授给未来的夫婿。可不知为何,天心对于这件事反倒温和许多,似乎冥冥之中她更希望二哥继承“春云十三展”,她不禁失声哑笑,笑自己荒谬。

  “你笑什么?”

  “没有啊。我,我不信。是不是搞错了?”

  叶深摇摇头:“老爷子动了真怒,他罚了士钧,还不让百川动身远行。看来真是有缘由”

  “我爹到底怎么说的”

  “他只说,一代不如一代”

  叶深回忆起三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来:

  “马之良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三个徒弟跪了一地。马之良的目光落在每一个人身上,看得他们大气不敢出。他不说话,没人敢开口,就这么僵着。吴妈端了粥进来,看此情景,嘴都合不上了,悄悄又退了出去。

  许久。

  马之良痛心地:‘一代不如一代,真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三人吓得直冒白汗。陶士均纵有一肚子委屈,此时哪敢多说一个字。

  马之良看出他的心思:‘这件事,我会有说法。但不是现在。老大,去王府,做自己的事。’

  叶深连忙站起:‘是,师父。’

  他走了出去,把门带上后,却停在了门口,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马之良:‘老二也起来。回去休息。’

  苏百川蚊子一样的声音:‘师父,我,我本打算后天动身去上海,然后……’

  马之良:‘后天你走不了。等我。’

  苏百川一愣,他没明白这句“等我”指什么?又不敢再问。

  马之良:‘回去。’

  苏百川忙站起来:‘是。’

  苏百川走出,与门口的叶深交换一个眼神,二人都屏住气息,悄悄等在门口。

  房中就剩下孤独的马之良和陶士钧,马之良靠在太师椅上,像一个丧子的老人般憔悴。全然没了大师风范……

  陶士均不敢抬头,亦不敢说话。

  马之良:‘老三,你知错吗?’

  陶士均垂首道:‘徒儿知错了。请师父罚我!’

  马之良:‘起来吧。’

  陶士均踌躇着站了起来。

  马之良:‘跪到后院去。没有我的话,不许你吃饭,也不许起来。’

  门外的苏百川、叶深都是一惊。

  陶士均说了声是,慢慢走到门口,刚要拉门,只听马之良冷冷道。

  ‘士均,你记住,你不是能作恶的人,从此,要断了这个念想。是你的,我一定会给你,不是你的,你拿不走。’

  陶士均泪流满面:‘是……’”

  天心闻此唏嘘不已:“他要罚三弟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

  “不让二哥走,又说“等我”,是什么意思?”

  叶深摇头“不知道”

  “我爹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啊!”

  叶深叹了口气:“师父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多想也没用,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天心只得点了点头。

  灯花一闪,叶广昌回神。看着对面的揭心和庞知。

  叶广昌:“空空儿不会对福郡王罢休的!一旦让她遭遇了马之良,后果难料。”

  揭心笑道:“我师妹虽然斗不过他,但脱身,倒也容易”

  叶广昌:“糊涂。池子有难,马之良醒攒儿了,他如何去帮徐闯南下?”

  揭心恍然。

  叶广昌拍桌而起:“事不宜迟!干脆,明天就让浘川的人去见徐闯。怎样?”

  揭心:“浘川到底有什么东西?能把徐闯吓住?有把握没?”

  叶广昌得意一笑:“呵呵,是件国宝。北宋年间的东西。”

  揭心被警醒,想起二哥柳絮才交代给他的事情来:“帮我偷一样东西,是件国宝。北宋年间的玩意儿了。江湖上传闻,它刚从海外回流。名字叫‘虎头盘云五彩甲’”。

  揭心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假装随口一问:“那是有点意思啊!叫什么啊?”

  叶广昌:“不该问的,别问。”

  揭心装出满不在乎地样子:“呵呵,什么国宝我没见过?比得上乾清宫里的东西不成?”

  叶广昌冷笑道:“明清才几年光景啊?这是北宋的国宝。和这样东西比,乾清宫里的就跟假的一样。”

  揭心:“哈,北宋?能有什么呀?你说周汉的青铜重器,我还在乎一二”

  叶广昌不知他是在套自己,不耐烦地解释道:“是一件轻薄的小甲。巧夺天工,技法失传”

  揭心心里就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刚要再问。

  叶广昌:“我看你满眼冒贼光。不是想打它的主意吧?”

  揭心:“哪儿的话?我就是好奇嘛。不说就不说呗”

  庞知笑道:“做贼的,一听有宝贝,自然心里发痒。老爷放心,有我看着他呢,量他不敢怎样。”

  揭心笑道:“瞧你说的。哈哈。叶大人,这么说,您是要下这步棋了?”

  叶广昌点头:“对,机会,稍纵即逝啊。”

  揭心提醒道:“落子,可就无悔啦?你有十足把握吗?”

  叶广昌微微一笑:“这世上哪有十足把握的事,古往今来但凡成了事的,仔细想,无非是:三分算,三分运,三分胆。”

  揭心:“哦?还有一分呢?”

  叶广昌:“是,无常……”

  叶广昌深邃的眼睛里冒出玄妙之光,有欲望,有担忧,有莫测……

  次日清晨,金银巷“广顺镖局”内。徐闯边喝茶,看徒弟们在院中耍弄枪棒。只见大徒弟肇星,自大门外引着两个绅士模样的人匆匆来见。

  肇星:“师父,这二位先生,说有要事见您。”

  徐闯抱拳:“在下徐闯。敢问您二位是……”

  来者一抱拳:“徐总镖头,这位是太原“长武号”的东家胡覃”

  胡覃并非太原人,也不是中国人。他是东瀛武士,算中国通。本名叫做秋山四郎。

  徐闯:“哦,胡老板,快坐快坐。”

  胡覃笑而不动。徐闯会意。

  徐闯:“后院看茶,请。”

  几人穿过跨院,走进清静的垂花门内,在一石桌前分宾主坐定。早有徒弟奉了茶。

  胡覃:“久闻开山虎和广顺镖局大名,如雷贯耳。今天得见,徐总镖头果然风采夺人啊。”

  徐闯:“惭愧惭愧。阁下今天来,有何贵干?”

  胡覃:“徐总镖头,我知道您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走镖,威名显赫,多年以来从未失手,是江湖上驰名的大朋友。黑白两道都要给您面子,所以,今天我有要事相托。“

  徐闯:哦。胡老板不必客套,有话但讲就是。”

  胡覃使个眼色,手下递上一个木匣子。“徐总镖头,请上眼。”

  说着话把木匣子一掀开,露出一块明黄的绸缎,再把绸缎挑了,赫然是一件夺目的“宝衣”。

  徐闯一惊:“这是?”

  胡覃:“实不相瞒,此物,乃是北宋年间的‘虎头盘云五彩甲’”

  徐闯是见过大世面的镖师,此时眼也直了:“什么来头?”

  胡覃:“大有来头”

  ……

  菩提巷

  陶士均在后花园跪了整整一夜。

  吴妈哭丧着脸:“三少爷,起来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

  陶士均笔挺地跪着,一动不动。吴妈拿粥劝他吃,陶士均连话也不说,正巧苏百川看见,于是走了过去。

  苏百川:“吴妈,我来吧。”

  于是接过了碗。吴妈叹着气走了。

  “三弟,吃一点吧。”

  “师父说了,不让吃,也不让起。”

  “他那是气话,快起来,听二哥的。”

  陶士均依然不动。

  “这件事,到底因我而起,你不吃饭,就是怪二哥。”

  “我没有。”

  “你不起来,那我陪你跪着,跪到师父出来。”

  “随便。”

  苏百川气不过,果然也跪在他身边。

  前院大门,叶广昌笑脸走进。进门就喊:“师哥,师哥。”

  吴妈迎上来:“是三老爷。”

  “我师哥呢?”

  吴妈:“没见着老爷。”

  叶广昌一愣:“坐池子没回来?”

  吴妈:“昨天的池子,是叶老大去的。老爷没去。您稍等我问问。”

  吴妈满院子去找人了,叶广昌站在院中等信儿。吴妈把前后三个院子都喊遍了,没人应她。叶广昌就和吴妈奔后院而来,见二兄弟跪着。

  吴妈:“二少爷,早上见老爷了吗?”

  苏百川:“没有啊!”

  吴妈:“这就奇了”

  叶广昌看他俩跪着,笑道:“呵呵,你们哥俩练什么功夫呢?”

  苏百川对叶广昌一抱拳:“侄儿给三叔请安了。不是练功,是挨罚呢。”

  叶广昌一蹙眉:“哦,什么事儿啊?”

  苏百川:“也,也没什么。”

  叶广昌:“嗨。罚什么罚?都起来吧。”

  叶广昌拉了苏百川起来,又说:“老三,起来”

  陶士均头也不抬:“三叔,我可不敢。”

  叶广昌:“这孩子。百川,你没见着你师父啊?”

  苏百川:“没有。”

  叶广昌略一踌躇,抬脚就走,边走边喊:师哥,师哥!

  叶广昌和苏百川推开马之良的房门,里面没人。床铺早已叠好了。苏百川在书桌上发现一个纸条。

  “三叔,你瞧。”

  叶广昌拿过来一看,是几行小字。

  “我走几天,池子交给老大和天心。我回来之前,百川不许远行,士均可以吃,不能起。落款:师字。”

  二人见状大惊……

  叶广昌拿着马之良的留书干站着,半晌对苏百川道。

  叶广昌:“你师父干吗去了?”

  苏百川:“我不知道啊。”

  叶广昌好容易下决心走出这步棋,谁知马之良竟然不见了?

  “三分算,三分运,三分胆。还有一分是无常”想到这里,叶广昌不免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