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远方进出口翻译咨询有限公司开业之后，钟晟鸣接了一些单，但是，由于每家外贸公司的L/C（信用证）不是说没人跟，而是公司L/C所表述的业务内容属于公司商业秘密，任何一位老总都不愿向公司以外的人泄露；至于进出口业务中所涉及合同等文件的中英互译，也都由每家公司内部的业务员负责处理。随着大学扩招，毕业即失业。在深圳大街上一不小心，都会踩着了八级英语证书持有者的脚丫。几个月后，钟晟鸣的公司不得不关停，血本无归。于是，他又得找工作了。r
2001年7月的一天，钟晟鸣进入国贸商住大厦21楼，到深圳市东起进出口有限公司应聘外贸业务员。当他进入总经理室时，他怔住了，老总竟是在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老总——何寒广。在计划经济时代结束后，招商（蛇口）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已为现实所淘汰，何寒广后来组建了现在这家进出口公司。不同的是，以前的公司是国企，而现在这家是他的私企，主营产品是乳化复炼油，公司有全国报关权，何寒广与钟晟鸣以前小有过节，但对钟晟鸣的业务能力一清二楚，一切向前看，所以何总立即表示将钟晟鸣录用了。何总介绍说：“我现在主要是从新加坡进口乳化复炼油，进口口岸是在青岛，那里是国内乳化复炼油最大的集散地，你负责跟好这些进口业务即可，很快，我就跟你一起飞青岛。”r
与钟晟鸣一起跑业务的叫匡大伟，是来自湖北襄攀的小伙，跟钟晟鸣并排坐。两人平时相谈甚欢。公司的老总秘书卫剑苹和财务邓小姐来自河南，是何总的亲戚。r
五个人在整层楼里办公，人均占有面积实在太大。“我们的业务量很大，马上还会招人，这办公室还不够用的。”何寒广说，“办公室的所有桌椅现在暂时都是租用的，迟些全部换新。”何寒广也说。公司仅有的一部电脑，属卫剑苹专用。r
“做油，我还没见过不发达的！”何寒广经常神采奕奕地对他们描绘着未来的蓝图说，“我们资金充足，可以进口的业务还有很多，比如俄罗斯D2燃料油、非洲赞比亚阴极电解铜、乌克兰尿素、印尼煤炭和巴西铁矿等，我们做的是真正的大宗国际贸易，大买卖。对于小生意，我现在是看不上的了。”r
严格地说，钟晟鸣与匡大伟是外贸跟单员，两人的月薪同样是2,000元，不包吃住。r
我很快又可以飞了，钟晟鸣心想，翱翔于蓝天之上，看云彩朵朵，那是多么赏心悦目。自从1992年至今，钟晟鸣飞得少了，所以他热切盼望重上蓝天，而青岛是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到那里跑业务，繁忙之余蹓跶一下，也真是一种乐趣。于是，有一个星期天，他专门跑到深圳南头关外的黄田机场，站在铁丝网之外，全神贯注地看着飞机起降，在真正飞翔之前，他想提前实地感受一下关于飞机的滋味。深圳黄田机场飞机日均起降量达500架/次，几乎是每2分钟起降一架航班。钟晟鸣看到飞机跑道尽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声，飞机起动，加速，再加速，机头拉升，前、后轮依次离地，然后冲上天空。接着，飞机收起轮子，向万米高空爬升……钟晟鸣像个小孩子一样，看得差不多要拍起手掌吹呼。坐飞机是一种享受，而看飞机起降也是一种享受。未坐先看，引发他无限的遐想。r
如果不是客人过来，何总是很少出现在公司里的。基本上，每天就是他们两男两女呆在办室，而由于业务尚未正式开展，四人就显得比较清闲。一切，都等着何总来落实。r
有一天，公司来了两位新加坡的客人吴小姐和李小姐，她们是乳化复炼油的供应商。之前，钟晟鸣审核了他们以电邮附件形式发过来的的合同草稿，洋洋洒洒60页的英文，好像是国际贸易里的一部长篇小说，钟晟鸣已一一对应地译好，摆到了何总办公室案头。而今，在公司洽谈室，钟晟鸣参与了何总与她们的谈判，卫剑平做笔录。洽谈的合同货物是1万吨的乳化复炼油，租用一条大船来运输，这是大宗进口业务，合同总额为500万美元。据何寒广之前私下透露，这批货物进口，扣除上缴的进口关税和增值税费用后，卖给国内的小炼厂，净利润是每吨300元人民币，整个合同可赚300万人民币，每月进一万吨货（一条船），半年可走6条船，就可实现1,800万人民币的利润。钟晟鸣听得心头怦怦直跳，何总就笑着拍拍钟晟鸣的肩膀，勉励他说：“跟着我好好干，好日子在后头！”r
在会议室，五个人中，新加坡卖方坐在一边，中国买方坐在另一边，双方隔着长桌子相对而坐。吴小姐首先开腔了：“我们这批油，灰分、闪点、比重和含馏量等指标，都符合了你们的要求，我们可以出示SGS的检验报告，就算让你们CCIP到新加坡检验，也没问题。”r
“那好！”何总说。r
“关于对这份合同的即期信用证，我们希望你们开立可转让信用证。”吴小姐说。r
“没问题。”何寒广马上应承。r
“这个不行！”钟晟鸣却否定，“如果你将我们这份信用证转让给了下一个供应商，万一他们没货可供呢？我们开立这份信用证需要产生0.15%的开证手续费，总共7,500美元，等于好几万的人民币。如果你们没货可供，我们的开证费就白白浪费了。我们需要的，是你们有货，而不是将我们的信用证转给下一手。当然，你们假如无货但有资金的话，你可以将我们的信用证作为质押，再开出新的信用证给你的下一手供应商。这在银行业务上叫做背对背信用证。所以，我们开立的，一定是不可转让信用证。”r
“是！我们要开立不可转让信用证！”何总接着明确表态。r
对方就只好同意。r
“在你们开立信用证之前，我们需要你们先开立银行资信证明，也就是BCL，凭此以证明你们拥有开立这一份信用证的资金能力。”吴小姐说。r
“好的！”何寒广应承。r
“不行，我们得先收到你们银行出具的2%的履约保函，也就是2% PB，你担心我们没有资金，但我们也担心你们没货，你怎么证明你有货呢？或者，你们以前卖过这种货物的话，你可以让我们看看你们以前的提单副本吗？因为提单毕竟是货物所有权的凭证。”r
“是的，要看你们的提单副本！”何总随即明确说。r
这时候，吴小姐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说：“这是我们去年出货的提单副本。一般情况下，我们是不给别人看的。”r
钟晟鸣接过这份文件，端详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说：“你这份提单副本是假的，你们根本没有卖过这种货！”r
何总瞪大了眼睛。吴小姐生气地说：“请你说话尊重点，你凭什么说我们的提单副本是假的？”于是何总怪责的目光射向钟晟鸣，那意思是说，不能这样待薄客人，人家可是千里迢迢从新加坡飞过来的，怎么能这样说人家的提单是假的呢？。r
钟晟鸣就将提单举起来，让何总和卫剑苹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上面一句英文对吴小姐说：“你看：Clean on board，这句话的是指清洁已装船提单的意思，就凭这句话，我就知道，你的这份提单是假的！”r
吴小姐这才显得心慌了起来，但还是生气地问：“你如何判定？”r
“好！我就实事求是地分析，让你们听个明明白白，以后你们就别出示这样的假提单给其他买家了。”钟晟鸣不紧不慢地说，“Clean on board这句话，在信用证的提单条款里肯定有这一描述，任何一份涉及海运的信用证都会有。以前，我们制作外贸单证的时候，有一个原则就是全盘照搬，或者将错就错，都会符合信用证‘单单相符，单证相符’的要求，可以安全收到货款，但是，Clean on board这句话就例外了！所谓的清洁提单，是指货物无瑕疪，无不良包装，无短重等意思。如果货物存在刚才所说的缺陷，那么，提单表面会作同样的描述；但是，如果货物完整无损，则是不需表达的。也就是说，没有不良批注的货物提单，就是清洁提单。那么，如果硬生生地在提单上表明是清洁提单，这不仅仅是多此一举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船公司不懂制作提单的问题，而是说明这根本就是无货提单，是做假。你不要不服气，前段时间，在广州黄埔海关，就因为一份提单上出现了Clean on board这样的描述，海关一查，原来货物却是白粉！当即全部收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