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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归依(2)


“看你头发也掉了不少,怎么左耳上还有一块斑秃?”钟晟鸣忽然问张福强。r

“斑秃?还不是让车碰伤了脑?再说这年纪,不是掉发,就是白发的啦!非脱即白,这是人生难免的定律。”张福强拍着自己的头。r

“十个光头九个富嘛!”罗振锋说。r

“可我是第十个。”张福强自我解嘲,“如果一光头就能富,那我马上就将耳边的也拨掉!一根都不留!像葛优那个样。”r

“阿鸣啊!现在书法又有进步了吧?还是以楷书为主?”罗振锋忽然问。r

“少有磨练了,但当然以楷书为主。”r

“有时候,我喜欢草书。”张福强插话。r

“草书?那其实很多是混水摸鱼的书法,有很多专写草书的书法家,不敢写楷书呢!”钟晟鸣解释。r

“为什么?”罗振锋问。r

“楷书是一切字体的基础,楷书如果写得不好,就别去到草书的层次;而很多只写草书的人,表面上是笔走龙蛇,其实,只是以草书来掩盖其楷书基础功夫的薄弱罢了。”r

三人说着,就准备好了纸砚笔墨。钟晟鸣在桌上铺开了宣纸,悬碗,一蹴而就,再现柳公权字体,而且还包括启功风格的工整楷书就让镶嵌了出来——“吹尽狂沙始见金”。接着,钟晟鸣用一个大相框将这幅字裱糊好,挂在自己座椅背后的墙上。r

张福强仄着头,拍掌,连声叫好。三人再坐下,继续喝绿茶。r

“强哥,你就做我的司机,别再做‘碰碰车’了,我为你担心。”钟晟鸣说。r

“只要不再做‘碰碰车’,那做什么都行。我当然改邪归正了。”r

“那你可不能开我们的F6或者S600去撞别人啊!”r

“当然,当然。碰别人车是为了弄钱,现在不用碰车都能弄钱,谁还想碰?车,是越开越慢,越开越怕的。”张福强忙不迭地解释,然后又看了下窗口的天空说,“明天又得变天了!”r

“你会诸葛神算?”钟晟鸣不解。r

这时候,张福强拍拍大腿说,“做‘碰碰车’,有哪个没伤着的?那次,我的大腿就伤得好重,当时是让左车门压、夹伤的,还好,当时保住了命,但变成了风湿,天一变凉,我的大腿预先就能感知得到。我恐怕年纪再大些时,会肌肉萎缩,到老了却来了个小儿麻痹症。唉!世道循环啊!”r

“做‘碰碰车’的,人人都成了‘温度计’。”罗振锋摇了摇头。r

“做‘温度计’还是幸运的了。我们邻村的那个振芜仔啊,阿鸣你也认识的,他没考上大学,不想在家里耕田,吃不了家里那个苦,就出来做‘碰碰车’。十年前吧,他开车载着老婆和三岁大的儿子,在路上兜风。忽然看到一辆挂外地牌照的小车,车尾部右边贴着两句标语:‘新手上路’和“别嘀!越嘀越慢,再嘀熄火’。这振芜仔就觉得是到口的一块瘦肉——不是肥肉,肥肉才没人要呢!一时兴起,他就先超过去这车,压着它慢慢开,又玩起了‘轻擦压线车’这一常用招式。振芜仔本来就靠这一招起家的,但谁知这次一碰——”r

“没事吧?”罗振锋急不及待地插问一句。r

“两个人都死了,还‘没事吧’?出人命了,你说有事没事呢?还‘没事吧’!”张福强大声回应,他对人们大都引用的这句港台电影电视中千篇一律的台词最看不惯,然后继续说:“副驾驶的气囊没爆,他老婆和儿子的头,全都磕在前挡风玻璃上,车内一滩鲜血,两人顿时送了命,振芜仔自己就断了两腿。没了妻儿的他,下半生就靠这两根拐杖,带入棺材了。你说,还‘没事吧’吗?”r

“唉!自作自受,得不偿失。”钟晟鸣感叹,“《血疑》中的大岛茂,以身试车,去撞车,真害死了不少看过这部电视剧的人。”r

大家无不唏嘘一番。r

过了一会,钟晟鸣对罗振锋说,“阿锋老表,我们公司工厂的食堂,以后就由你全盘负责了,你要拿出你当初在上海酒家的厨艺和管理本领,让我们享享福。”r

“没问题!”r

“反正我们三个,都是公司的股东。司机、食堂、外贸,我们各司其职,就像各种膏药,职能就是在不同的部位进行拨脓。”钟晟鸣说。r

“希望我们天天都有‘化州白切鸡’吃啊!”张福强憧憬地说。r

“你们长胖之后,不能怪我。”罗振锋回应。r

“好。”两人回应。r

“阿钟,你在深圳也打滚二十年了,银行、外贸都做过,经历丰富。”张福强感叹。r

“是的!这么多年在深圳打拚,工种和工作单位的频频变换,及得上小日本换首相了。但说实在,我还真不应该在银行呆了两次、两年。两年的时间不短了。虽然,在银行,也让我掌握和巩固了银行信用证国际结算知识,也是为我后来的外贸业务服务,但我还是应该坚定不移地搞外贸,咬定青山不放松,因为,我的专业是外贸,而不是银行。只不过,当初做信贷员的那种精神,现在就贯彻于以后的外贸工作了。”r

“阿鸣,我很羡慕你,你有个好叔父!”张福强说。r

“与叔父重逢,让我如虎添翼,但叔父给我的财产,我全部都捐了出去,一分不留。我的捐款,其中八成是叔父的。”钟晟鸣解释。r

“听说除了高凉中学,你对那务中学也捐了款?还有从家乡长岭通往那务的那条山边公路,你都捐了款?”张福强问。r

“是的!这几年,我的外贸事业已经如日中天。特别是今年,尽管全国外贸遭逢欧债危机等不利因素,今年外贸环境的恶劣,比2008年金融危机还严重得多,但我偏偏逆市飘红。所以,我不需嗟来之食,我就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干出来,否则,我当初为何不安于银行窗明几净的白领生活?靠自己打拚出来的钱,才是真正的财富。”r

“现在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张福强问。r

“当时我身上造血干细胞的采集,本来对我就没什么影响,很快就恢复如初。那时真没想到我捐献骨髓救的,竟是自己的亲叔父!看来,我们平时得多做善事,救的说不定是自己的亲人!我们救了人,难保自己以后没个闪失,所以也可能有被别人救的时候。人生在世,都是互相帮助,互通有无。”钟晟鸣深有感触。r

“说得真好!还有,你终身大事怎么样了?我跟你同年不同月出生,但我和福强都早为人父啦!当然,福强更是大哥。可你——”罗振锋问。r

“阿鸣,你真是贯彻我国晚婚晚育人口政策的好标兵。”张福强打趣。r

“下个月我将和李家雯在红岭中路的大宇酒店结婚,到时还得请强哥做司机。”钟晟鸣说。r

“那没问题,为什么要在大宇酒店摆酒呢?”张福强问。r

“那里曾是席红芸摆婚宴的地方,她那是失败的婚宴,我要摆一个成功的婚宴。”r

“原来如此。席红芸怎么样了?”张福强问。r

“她回到湖北后,有时打电话给我,她在湖北家乡自己开了一个小书店。她说已结婚,现在小孩都三岁了。”钟晟鸣说。r

“会不会长得像你啊?”张福强问。r

“不会,这个玩笑不能开!”钟晟鸣说。r

“你结婚后,老婆李家雯会来这里做事吧?”罗振飞插话。r

“是的,她负责财务,包括船务。”钟晟鸣答道。至于钟晟鸣自己,他是总经理,也是外贸业务员了。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新会的周先生来电:“钟先生,久违了!”r

“是的,久违了,近况如何?”r

“我终于将陈斤芎告上了法庭。”r

“不是过了两年的民事诉讼期限吗?”r

“是的!但是,我重新看了合同,里面有一个条款,卖方对红木有30年质量保证的责任,在此期间,买方如果存在有任何质量异议,一经证实,均可向卖方索赔,所以,我仍然可以起诉陈斤芎。他这个狡猾的老狐狸,身后也有机警的猎人伺候。我让华南农业大学的专家对这批木材进行了鉴定,结果表明,这批木材不是大红酸枝,就是非洲铁木豆,这跟合同所表达的标的物有冲突,而且非洲铁木豆算不上红木,所以,我终于赢了官司。”r

“最后怎么判决?”r

“相互返还。他收的货款还给我,我收的货物退给他。据说,这个光杆司令,身无分文,他赚的木材的款,只剩3万。余款,只好让他女儿变卖了房产来支付这批货款。”r

“唔!我都说了,要走法律途径。后来呢?那批木材呢?”r

“后来,我收回了货款;与此差不多同时,陈斤芎来新会提货,但是,一看到这堆木材,刺激了他的情绪,结果,一个血冲脑,让他血压急剧上升,善恶到头终有报,他就倒在木材边上,估计是因为脑梗塞,加上脑出血,他就鸣呼哀哉了。但我还得多谢你那次给我的建议,当时,如果我不及时放手,他真会让刺激死掉,我就脱不了责任了。他这条不值钱的老命,搭上我的命,我真划不来啊!而现在,估计他已经被火化了……”r

“自食其果,但怎么会被火化了呢?……”钟晟鸣感到惊奇。r

“据说,陈斤芎的一个湖南老乡,叫蒋矶化,跟陈斤芎一起前来收货。当时,他一看到陈斤芎的尸体,看到一个大活人一下子倒了下来,就慌得要命,赶忙冲出马路,却让一个刚领驾照的新手开车遇着,这新手是女的,也是正处在惊吓中,油门当刹车。车子一下子从蒋矶化的心脏部位压过去。蒋矶化马上就见了阎王,赔上的是这个女杀手的第三者100万的车险。”r

“真个是善恶到头啊!”钟晟鸣抓住电话,继续感慨。他慢慢地走到窗边,眺望外面的街景。其时,阳光明媚,南海大道车声隆隆,招商大厦静静地驻立于蛇口中心地带,高楼如雨后春笋,作为蛇口的新地标,巍峨的招商局广场大厦正拨地而起,远处的龟山别蟹掩映于苍翠的林木之中,深圳湾波光闪闪,轮船扬帆。蛇口,这一个欣欣向荣的园林都市,甚至可说是森林都市,正鲜艳地展现在钟晟鸣眼前。如同失而复得,重新拥有方才更显珍贵。他更为喜爱蛇口!r

钟晟鸣平伏了一下情绪,回到与他们两人的谈话之中。他对张福强说:“还记得你当初的酒家所在地吗?那里已变成了广深第二沿海高速的路径了,深圳的发展,真是一日千里!我一直记得你说的一句话,这世上本有很多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没了路。鲁迅先生泉下有知,也为你叫绝啊!”r

罗振锋又再拍掌,张福强就说:“胡诌的,你还记得。”r

然后,钟晟鸣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两部手机,递给张福强和罗振锋说:“一场老乡加老表,这是我送你们最新款的苹果iPhone手机,是你们加入我们公司与我一起并肩作战的礼物。”r

“触屏的,我还不会用呢!”张福强像握着一个宝贝。r

“慢慢你就习惯了。”钟晟鸣解释。r

“比我当初的砖头手机好用多了。”张福强仍然爱不释手。r

忽然,钟晟鸣的手机“叮咚”一声,有一份新的电邮进来。他打开一看,是那个德国客户保罗的来函,说是发了一份进口合同过来,让钟晟鸣审核,再回签。保罗要下一个5K的鼠标试单,如果这张试单做好的话,后续订单将增至每月20K个的数量。r

钟晟鸣内心不禁又涌动了一股强烈的暖流,他对自己说:想当初,自己从琵洲广交会跟着保罗夫妇俩,跟到流花宾馆,饥肠辘辘。但这一趟没有白跟,可谓苦心孤诣,这一客户的订单,也终于来了!r

在张福强和罗振锋两人一起对着手机说明书,研究触摸手机使用功能的时候,钟晟鸣到车间了走了一趟。回到办公室时,他说:“走,我们见一个外商去。”r

“跑阿鸣去学一学英语。”张福强显得很兴奋。r

三人走到公司楼下的停车场。r

张福强开动F6车子,钟晟鸣坐在副驾驶室打电话,罗振锋坐在后排。一车三人从同乐关口驰上了广深高速公路。F6底盘沉稳、车身大气,随着风噪的增大,F6车速慢慢地提升到100公里时速。突然,张福强大叫一声:“阿鸣,你车子的脚刹在哪里?”r

“什么?你说什么?”钟晟鸣和罗振锋都让吓了一跳。但是,钟晟鸣分明地看到,张福强的嘴角在笑。钟晟鸣这才知道,这家伙又在故弄玄虚,在开玩笑了,否则,钟晟鸣还真不知在滚滚车流中,如何停得住车,不知怎么收场!r

“你这家伙,一边开车,一边剥橙子的高手,还不会开手波?”钟晟鸣放下心来说。r

“不是啊!我开惯了自动波,不会开手波哪!”张福强又再大叫。r

“以后在我这里,就得收起你以前的那一套了。”钟晟鸣正儿八经地说。r

“遵命!”张福强大声说,就差因为手抓方向盘,而不能行一个军礼了。r

F6瞬间提速,在上升到120公里时速后,在“隆隆”车流声中,F6果断地避开泥头车、货柜车、油槽车和特长半挂车,如箭一般地向前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