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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租凭女友回过年(1)


2008年春节快将又到。r

在距离深圳500公里之外的遥远的粤西小镇那务,大清早,一位84岁的老妇人在镇肉菜市场买了二两瘦猪肉,一条丝瓜,然后慢慢地往家里走。由于行动不便,她得小心地避开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回到家后,她艰难地从一楼往上行,左手握着楼梯栏杆,右手拄着拐杖,喘着粗气,每走几级楼梯就站着休息一回。在上到四楼的厨房之后,她淘米做饭,切碎猪肉,再切好丝瓜,打着石油气炉,放在锅里炒熟。等饭熟了之后,她将肉菜端到厅中的圆形餐桌上,坐好,用一口所剩不多的牙齿,慢慢地吃饭。饭毕,洗好碗筷,她就坐在餐桌旁的扶手椅子上等电话。r

上午十点钟,客厅里第一次手机铃声响起,她先不接。她知道,这是儿子特意提醒她走过来接听电话的——因为,如果她手里正忙着,或者正在洗手间,她就暂时搁置或尽快处理手上的事情,先回到客厅接听电话。但常常,她早已在此准备就绪。多年以来,不管风吹雨打,不管身处何方,不管事务倥偬,儿子都铁定在每天上午10点正准时打电话给母亲。r

电话铃声响过,然后暂停,在五分钟之后,再次响起,她就走到餐桌边,将手机的翻盖揭开。在此之前,儿子给她买过平板手机、滑盖手机,但还是觉得翻盖手机好用,就固定了让她用一台摩托罗拉手机,里面用的是一张“亲情卡”,月租10元,只是接听,不打出,因为老人不识字,就连由10个阿位伯数字组成的电话号码,她都不会按。平时,菜买得多,她就只认得面额不同的几种人民币,最主要的是当地人谁也不会欺骗这样一位老人。此刻,她接通电话后,传来了儿子钟晟鸣的声音:“阿婶!”r

“你的房子买好了吗?”母亲开门见山地问。r

“快了。”r

“你什么时候结婚?”母亲继续直接问,这是母亲最关心的一件大事了。r

“哦!快了。”在席红芸回老家之后一年多后,钟晟鸣才不得不将两人分手的事实向母亲表述了。r

“唉!什么‘快了’?你快40岁了,年纪就快了!不是结婚快了。”母亲不客气地戳穿钟晟鸣的话,而且责怪他,继而担心说,“唉!总是‘快了’,都三十几了,还不快办手续。”r

“你每天早上有没有跟镇上的老人们一起,到外面马路去散步,活动下筋骨?”他支开话题。r

“去的,”母亲一说完,就又转回了话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找到合适的人结婚?”r

钟晟鸣实在不懂得如何安慰母亲才好。然后,他又例行地问母亲,是冬天了,冷不冷,晚上有没有睡得好,白天还是不是自己洗衣服,有没有每天一片地服用降压药,以及有没有每天煮麦片,等等。但母亲都不理这些,一答完,就又继续问:“又快到年了,你到底找好对象了没有?”r

“春节就快到了,我会带回家给你看。”r

“这就好!”母亲终于放下心来,但还是忧心地说:“跟你同龄的,都生小孩了。”r

“我迟些生,也没关系吧?等我房子搞好后,我就把你接来深圳住了!我要请保姆专门打理你,我住的地方附近,就有一个好医生,可以随时帮你看病。”r

“我哪有这样的福气?”母亲笑了笑说,心里产生少有的一阵舒畅。r

“户口调去深圳了吗?”母亲继续问。r

“最近调来了,但现在的深圳户口,跟以前相比,已没有当初那么大的作用了。”r

“不会,我们这些老人经常在一起聊,听说以后儿女读书,有深圳户口能起到很大作用。”母亲说。r

“也是的。”钟晟鸣回答。r

当天晚上,在深圳市宝安区一家咖啡店,钟晟鸣与一位首次见面的妙龄少女相对而坐。这少女25岁,皮肤白皙,一米六的身高,俏丽的脸,长相颇似杨恭如。r

“我们交换看一下身份证吧!”他提出。r

女子先看了钟晟鸣的身份证。然后,钟晟鸣看到女子叫李家雯,来自粤北山区。据她介绍,她是深圳一家船公司专管提单的船务文员。两人在平时的外贸业务活动中认识。那次,钟晟鸣在她公司里坐等一份提单的时候,他听到她与女同事们笑聊到过年“结婚”问题,他就插话打趣,双方从此认识,留下了联络资料。r

“我们这次回去,你的时间要安排好,我们需要10天左右,我按每天300元支付你,全程吃住费用由我承担。”钟晟鸣说。r

“唔!就按我们电话中说好的。”r

“出发当日,我会先支付你30%的定金900元,等事情全部办好后,我再给你余款2,100元。”r

“一言为定。”r

第二天上午,钟晟鸣开车一辆宽阔的黑色BYD F6轿车,去到李家雯的住地接她,然后跑上广深高速公路,经虎门、中山驰向粤西。下午,经过五个小时的奔跑,小车从茂名出口下了广湛高速,渐渐地驶近化北山区那务镇。这时候,右边巍峨的六皇山一片葱绿,蔚蓝色的鉴江水向南流淌,平日里一向寂静的化北山区公路,因了年关,就驶满了返乡过年的小车,反正从粤A到粤Z,26个英文字母应有尽有,但以粤A、粤B、粤S最多,于是就组成了好长的一串ABS。当钟晟鸣终于进入那务镇时,他看到两旁林立的商铺摆满了应节待售的烟花爆竹,虽然并非赶集之日,但镇上的人比平时赶集多了去了。r

李家雯坐在F6的后排,一路上,她半闭双眼小憩,与钟晟鸣一道到了那务。跟很多年前带着席红芸回老家相比,钟晟鸣此刻却是一种别样的五味杂阵的心情。很多年前,钟晟鸣带着席红芸,是挤着蜂窝一般的长途大巴回到家乡,可现在,钟晟鸣可以开着自己的专车回来过年了。跟以前和席红芸回乡相比,当时是多么的单纯,现在的钟晟鸣成熟多了。只不过,李家雯跟当时席红芸的身份有别,但这只有天知、地知,以及他们两人才知。r

当钟晟鸣车子快到老家屋子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母亲早已手拄拐杖,伸着如长颈鹿一般的脖子,时坐时站地守候在门前。他的心猛地一抖,眼眶一热,全身几乎失控。他赶紧调整好了自己,在街上摩肩接踵的行人中,两手稳稳地把握好方向盘,右脚坚定地控制好油门和刹车。在车子停好在家门前之后,大家搬弄行李,母亲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家雯,对这未来的“媳妇”问长问短,而李家雯,一脸绯红地回答着母亲没完没了的问题。不久,钟晟鸣侄儿以及左邻右里的乡亲,都不约而同地走出来观看钟晟鸣带回来的“准夫人”,以致李家雯越发满脸通红,微微地低着头,像一朵雨打的水莲花,在与别人的寒暄之中,益发显得尴尬。r

这是一栋四层半的楼房,是钟晟鸣哥的产权。自从父亲在3年前去世之后,母亲就从老家乡村,搬到镇上这里的四楼居住,好在她还能吃能走,平时就大都自己打理自己。r

晚上,母亲将几天前她就洗晒一新的两个大红绣花鸳鸯枕,拿到了钟晟鸣的床上。尽管母亲生于解放前,但她认为,既然钟晟鸣带了对象回家,就一定是成的了。以前的席红芸不成,那么现在的这个李家雯肯定能成了。所以,就为儿子准备了这对红枕头。钟晟鸣看着,心里一愣,而李家雯坐在椅上,脸又“涮”地红了起来。钟晟鸣想了一下,没有拒绝,他不能拒绝,就将两个枕头整理好,放在床头,然后问母亲:“还有没有多的一张毛毯和棉被?”r

“这样够暖和了,这些天我都只是垫一张毛毯,盖一张棉被,你们两人还要这么多干什么?睡太暖了,也会出汗,导致感冒的。”母亲不解地问,但接着,母亲又说,“不过,既然你们要,我这就帮你们找去。”r

“不用,你自己去拿。”钟晟鸣就顺着母亲的指引,从四楼抱回了一张毛毯,再走上去抱回一张棉被。r

四楼是两室一厅的套房。夜里,钟晟鸣与李家雯一起在客厅跟母亲促膝长谈。明亮的日光灯下,母亲愈来愈显得苍老了。母亲关心地问李家雯,家里离深圳有多远,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如此等等。r

“父母长寿,才是子女的福气!”李家雯善解人意地说。他点头称是。r

忽然母亲说:“明日又要变天,要下雨了。”r

“你怎么知道?”身边的李家雯非常不解。r

“她年轻时打柴种地,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这样循环往复,造成了风湿病,只要腿一痛,第二天就肯定下雨。”钟晟鸣一边解释,一边拿起小木锤,帮母亲敲腿。他担心母亲的腰不好用,然后,就将热水煮好,端到母亲跟前,帮母亲洗脚、按脚。其实这样也是为了泡脚,他知道,睡前用热水泡脚,特别是在冬天,更能让老人加速血液循环,有利于睡眠和心脑血管健康。接着,他用温开水帮母亲冲了一杯牛奶。然后,他将暖手器充好电,再放入母亲的棉被内,又将蚊帐掀好,赶走蚊子——在冬天,依然还有蚊子。当母亲睡下时,他一再叮嘱母亲说,仰睡、左右侧睡要不断变换着睡,老人仰睡,通常会打呼噜,呼吸道受阻,引致血压升高,甚至造成“间歇性呼吸暂停”,还有猝死的危险,所以不能长久地仰睡,但也不能长时间按左侧来睡,因为这样会长时间压迫着心脏,对心脏功能有影响,应当更多地以右侧的姿态屈膝来睡——就像平时所说的“睡如弓”。不久,当他听到母亲发出轻微均匀的鼻息时,他又将棉被盖到脖子,生怕母亲肩膀的位置在夜里受凉。末了,他不忙将一杯水倒好,放在母亲床头的桌子上,那是用保温瓶暖着的一杯水,这样方便母亲在深夜或者凌晨起床时饮用。他知道,也曾多次告诉过母亲,在深夜和凌晨这段时间,老人的血液粘稠度最高,是一天之中心脑血管最容易遇到梗阻的时候,所以最需要饮用一杯清水来稀释血液,软化血管,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出现心梗或脑梗……在客厅里坐着的李家雯,默默地注视着他所做的这一切,她内心一阵阵温热。过了一会,他蹑手蹑脚地离开母亲的睡房,带李家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r

家里的热水器不怎么好用,水压过低以致水温太高,调不下来,而且不属于强排型的热水器。母亲平时用热水,都是根据钟晟鸣的千叮万嘱,让大门敞开,先用大胶桶装了大半桶滚烫的热水,再开凉水调和好来用。钟晟鸣在每天的电话中都为此而不断过问,一定要这样做,才能防止煤气中毒。李家雯习惯了淋浴,在她洗澡前,钟晟鸣就先帮她调好水温,然后,他就等在澡房之外,举头看着氤氲的水蒸汽,他不停地问她这啊那的,他要等到在里面洗澡的她有回音,有反应,他才放心,因为在冬天里,他更需要替她提防着生活中屡见不鲜的一氧化碳中毒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