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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裕如客栈


"恭亲王驾到"一声呼喝,四个侍卫簇拥着一个清瘦中年人入来。r

恭亲王奕沂,头戴朝装纬帽,帽顶上一颗夺目的双眼红顶子,帽后拖着一根孔雀毛翎子,身穿天蓝色箭服,上身还罩着一件黄色马褂,缎绸腰带拴着两根白丝带,分到绣着"忠"字和"孝"字,他满脸神采,昂然而入。掌柜和众伙记伏地磕头,饭厅里众人也单滕着地行礼,王爷目扫众人,目光停在蓝衣人身上,蓝衣人面无表情站立,只是微弯上身行礼。r

一位将军趋前几步,大声喝道:"你等何人?见到亲王居然傲慢无礼,来人,给我捆上!"r

一群亲兵蜂拥而来,五个蓝衣人几乎同时抽出东洋弯刀剑,形成半月形保护着中间站立的冷静的少年人。r

"哦,原来是东洋人!"上官云在自言自语。r

清兵和蓝衣人对恃着,眼看一场激斗就会爆发,千均一发间,蓝衣少年扬手示意武士收回腰刀。然后抱拳作揖,向恭亲王行礼道:"日本国公民木村纯一向亲王陛下致礼,我们只向天皇陛下下跪,有失礼之处多多原谅。"r

王爷冷冷凝视片刻后,对众人满脸笑容说道:"各位免礼了,打扰之处请多多包涵。"说完又挥手示意掌柜起来。r

掌柜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见过大场面,他神情淡定问道:"王爷要住店还是吃饭?"r

王爷说道:"有上房吗?"r

掌柜说道:"有,山野僻乡,虽是上房,却地方浅溥,设施简陋,怕王爷见怪。"r

王爷说道:"那里、那里,一宿而已,没什么计较。"转头吩咐:"来人啦。"r

将军跨前几步单膝着地,行礼道:"末将听候王爷吩咐。"王爷说道:"扎营歇一晚,明晓赶路。"r

"喳!"一声后,将军起身分拨亲兵安排王爷的房间。王爷随众官兵走入大院。r

饭厅里的人纷纷结帐回房,一根烟的功夫,只剩下闻子龙、红绫和上官云。他们仍在吃饭。r

上官云和红绫仿佛刚才没发生事情,表情安然,闻子龙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喘着大气。红绫见状,温柔地说道:"龙哥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吧,别害怕,见多了也就无所谓了,江湖人就是这样,整天打打杀杀的。"接着又道:"我教你一个窍门,你试着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吐出来,连续做三遍。"r

闻子龙照她说的方法深呼吸后,果然心情平静下来。他看着她微笑的一线眼,感觉到一种关切的眼光。但这种眼光像针一样刺痛着心,他想:"多丢人,男子汉还比不上一个女流,以后得学着点,炼炼胆子,别再出羞。"r

上官云小声说道:"龙兄弟,只要你是天地会的人,你不用担心,在你遇到危险时,会有同门兄弟挺身相助,虽然你见不到他们,他们却就在你的周围。"r

闻子龙放心地点头。r

这时候,门外一阵吵闹声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我偏要住这家客栈,让开!"r

守在门口官兵的声音道:"你这混小子不知死活,告诉你官府征用,不对外营业明白吗?再胡闹将你捆绑送官,快走吧。"r

女子声音又道:"别怨我没说,再拦着我就动粗呐。"r

官兵"吭"一声道:"不识好呆,把他们俩抓起来。"r

话音刚落,一阵刀剑碰击声急速响起,王爷和几名将校闻声快步走出。r

闻子龙听着觉得女子声音有点熟,寻思半刻,突然腾身飞奔出门,在门口却被拦载住,守门士兵对他说道:"上峄有令,任何人不准出不准入。"r

上官云和红绫怕他有失,随后跟着,他们站在门口探头往外瞧,只见恭亲王大踏步赶到,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双方同时停手,恭亲王的四个侍卫迅速包围上去。r

二个少年人都是男装打扮,矮的一个手持长剑,头戴一顶宽边遮阳帽,另一个个子较高,挥一条编织的牛皮鞭,俩人温文尔雅,纤瘦身段,瞧着不太像江湖中人。r

恭亲王"哈哈哈"几声大笑后,对身边周围的官兵道:"你们有眼不识泰山,还不快向格娜格格陪礼道谦。"众官兵听王爷吩咐,纷纷退后,向二人施礼。r

持剑的正是格娜格格,此时,她正生气呢。她走到恭亲王面前,嘴唇翘起,撒娇道:"王叔不要出来嘛,人家好不容易化个装,一下就被识穿呐,不好玩嘛。"r

恭亲王笑着道:"你这小丫头,跑这来找我的属下麻烦,我不出面制止,万一伤着你,我怎么向老佛爷交待?"r

格娜掩嘴偷笑道:"那可以让我玩一会,试一下自己的武艺嘛。"r

恭亲王笑道:"巳经试过了,练武的人一点便知斤两,不信你问他们。"r

众官兵知王爷之意,大声咐和道:"格格武功出众,属下甘拜下风,佩服,佩服。"r

格娜转嗔为喜,便叫持鞭的少年过来拜见王爷,她对王爷介绍道:"王叔,这位是九门提督魏大人的七公子魏方华。"魏方华慌忙着地行礼。r

王爷点点头,盯着格娜格格问道:"小丫头,你和魏公子来这里为的啥事?打算去哪里?"r

格娜眼睛眨眨,想了片刻说道:"我俩、我俩追一个人。"r

恭亲王皱眉问道:"什么人?值得我们千金格格亲力亲为去追?"r

格娜迟疑道:"这、这、这个王叔不要问好吗?"r

恭亲王装作漫不经意道:"好,不问。只不过你跑出京城这么大的事情,王叔可要禀告老佛爷。"r

格娜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撒娇哀求:"王叔不要嘛,我明天就回去行了吧?"r

恭亲王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说得出就要做得到。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和魏公子一块回去。"说完,领着二人转回客栈。r

闻子龙辩认出格格声音后,一直站在门口等机会与她再见,但一见他亲切地介绍魏公子时,心头涌出一点酸溜溜感觉。心想道:"他俩孤男寡女同行,关系一定不简单,我要跟她相见,万一魏公子误会了,会闹出不愉快的事,给格格添乱,不行,不行,还是等她一个人时再见她。"他回身拉着红绫走回座位,抬手挡着半边脸,上官云跟着,一坐下便问道:"兄弟,你认识她们?"r

闻子龙点点头,没说话。他在想着:"格格怎么会在这里,她要去哪里?"r

上官云亦陷入沉思,他觉得在不巧合的地方,不巧合的时间,遇到几拨不巧合的人,假商人,蓝衣人,王爷,还有格格和魏公子,是不是会发生不巧合的事情?r

恭亲王住的房间是客栈最大的,清一色的红檀木用具,庄严简朴。恭亲王和格格正在用缮,没有请魏公子,他只好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r

吃罢,亲兵捧上两蛊茶,恭亲王和格格一边品茶一边聊天。r

格娜问道:"王叔,你这次奉命去哪里?"r

恭亲王斯里慢条道:"公事本来不该你问的,不过这次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情,我奉老佛爷懿命,前去福建广东视察,顺道主持江南制造局的新船下水仪式。"他啜口茶又道:"你也真大胆,这年头兵慌马乱的,一个女子敢跑出京城,就不知道长辈操心。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找人,这人是谁?"r

格娜知道不说不行,她道:"是一个朋友,他可能有麻烦,我受人之托,一定要找到他。"r

恭亲王问道:"知道他在哪里?"r

格娜道:"不知道,只知道三天前他坐马车离开京城南门,往这条路走。"r

恭亲王道:"按你说的时间推算,应该到达附近50哩的范围,也许他就歇在这客栈也没准。"r

"那有这么巧的事!"格娜说着打个哈欠,便要告辞回房休息。r

恭亲王看她一脸倦意,语重深长道:"一个女娃子,何必这么辛苦,要找人跟我说一声,我会派几个得力的去跑,你明天回京,不要往前去了,这里已经临近山东境界,前面要过几座大山,沿路荒无人烟,你不知道,这地区危机重重。"r

格娜再次承诺了明天回京,便离开。r

天色己昏暗,除了院子站岗的士兵,其他人都回房睡觉了,格娜也回自己房间。一切回归寂静,偶然几声夜鹰的呜叫。r

闻子龙躺在床上,不停反转侧身无法入睡,脑海里一会儿想到秀妹,一会儿想到爹,一会儿想到格格,一会儿想到红绫、方澶主、、、、、、,他想得心烦,起身瞧上官云,见他毫无动静,想是睡着了,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他轻轻下床,摸黑走到门边,打开一线门缝往外瞧,只看见几个闪着微光的灯笼和站岗的士兵,不见其他人,再看每个窗户,漆黑一团,都熄火睡了。"唉!格格睡了!"他心头叹一口气,正想关门。r

突然"蓬、蓬"二声劈响,天空飘着两团火球,映照院子如白昼般光亮,东面传来一片鬼哭狼嚎似的呐喊:随着又是锣鼓声,又是锁呐声。r

闻子龙正欲冲出房门看个究竟,一双大手把他按住,上官云在耳边道:"不要妄动!"他只好继续在门里观察。r

客栈内的客人都被惊醒,跑出大院,有的披着棉被,有的把裤当衣服穿,羞态百出。r

二个蓝衣人披着睡袍,手持着剑守在房间门口。r

假商人房门也打开一扇,人没出来。r

魏公子和格娜格格也在大院。r

大家把目光投向正披衣走出来的恭亲王。r

一个值更校尉跑入大院,恭亲王保持着他的尊贵形象,冷静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r

校尉禀报:"回王爷,不知是何方匪徒骚扰,属下己列阵戒备,未见有人侵犯,是否出击,听候命令。"r

此时将军已披甲到来,站立王爷身旁听候吩咐。r

恭亲王问将军道:"查尔木,你认为是什么人袭击?"查尔木回话道:"回王爷,依属下分析,应该是捻军流寇。"r

恭亲王问道:"他们目的何为?"查尔木答道:"回王爷,匪徒无意攻击我们,只是骚扰,可能目标不是我们。属下想派一分队骑兵出击,探之虚实,王爷意下如何?请令定夺!"r

恭亲王点头道:"唔,也好。不要走太远,免得中计,等天亮再说。"r

"喳!"将军带校尉快步离开。很快,一阵马蹄声远去。r

恭亲王对众人道:"诸位放心,只是流寇骚扰,这客栈外头驻扎着我大清军队,匪徒不敢用鸡蛋碰石头,有本王在这里,义务上会保护大家,回去休息吧。"r

呐喊声,锣鼓声,锁呐声,忽然中断,大院又陷入阴暗和宁静,众人纷纷回房。r

格娜站在院中感到北边吹来一股强风,风力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刺人的沙粒,她对恭亲王道:"王叔,好像要刮沙暴。"r

恭亲王抬头看一下,点点头叹口气道:"是啊,天有不测风云,人再精,算不过天,唉!"王爷触境生情?感慨人生?言外之意没人明白,芙蓉格格也不例外。她与这个王叔不大熟悉,两家从不串门,由于老佛爷常传召她入宫,在老佛爷身边便常见到这位王叔。r

闻子龙看着王爷和格格回房,轻声问上官云道:"大哥见识广,你看刚才会是什么人?"r

上官云答道:"我也满头云雾,要是山上那伙人,他们就二百多号人,官兵有四百多人,没理由以少打多,况且这样喧哗惊吓,不是他们的行事习惯。但是,除了他们,附近没有其他帮会敢与官兵对碰的。"他拍拍闻子龙膊头,神秘说道:"别急,总会有水落石出之时。"r

闻子龙问道:"山上是些什么人?"上官云答道:是捻军残部,当年这伙人在首领机灵子带领下,突破李鸿章淮军部防线,潜入山区。"r

闻子龙问道:"你认识他们?"上官云答道:"他们虽是反清,却只为个人利益,与我天地会志不同道不合。很少来往。双方互不干扰,井水不犯河水。"r

风在门外吼叫,沙石敲击房顶瓦面和窗户,发出刺耳的"噼、噼、啪、啪"声。上官云换上一套夜行服,套上头巾,对闻子龙说了声:"不要出去。"打开门闪了出去,飞沙从门缝扑面而来。r

闻子龙扣紧门,回到床上等上官云,恐慌和无聊中,又陷入迷糊,一忽儿,看见爹爹孤独坐在房里等他回家,一忽儿,看见秀妹在家中抽泣,一忽儿,看见混天雷和火烈鸟拿着绳索要套他脖子,一忽儿,看见格格拚命跑,一条大蚺蛇后面追,向她扑面而来,他急忙挺身上前,脚上却被咬个正着,他抓着蛇身用力拨,蛇头又转过来要咬他身上,他左闪右闪与蛇搏斗、、、、、、,正在这时,他被人摇醒,才知是南柯一梦,双手还紧紧抓着被套不放,他再仔细瞧身边的人,原来是上官云回来。便问道:"查到什么?"r

上官云笑道:"刚才发恶梦?见你一头汗水。"一边换衣一边又道:"你安心睡你的觉,什么事也别管。"r

沙暴来得急去得快,东方泛白,雀鸟争呜。r

上官云和闻子龙走出大院时,己是风平浪静,客栈几个伙计在打扫遍地黄沙和收拾房间。闻子龙关心格格,便问其中一个伙记道:"昨天来的格格起身了吗?"r

伙记笑道:"客官,这里的客人全走呐,剩下你们是最后的。"r

"哦!"闻子龙一脸失望。r

红绫己从门外进来,关切问道:"龙哥,睡得好吗?我们要走了,马车就停在门口哩。"r

正说着,传来客栈伙记的一声惊叫,接着是破口大骂:"狗娘养的,砸破了这么多家具,一声不哼就溜走了,、、、、、、"r

上官云赶紧过去察看,又逐个房间看一遍,过去与掌柜嘀咕几句,才叫上红绫和闻子龙上车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