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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身不由己


闻子龙一觉醒来,惊奇得瞪眼张望,发现自已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房间很简陋,却十分干净整齐,他活动一下手脚如常一样,心里寻思道:"怎么回事?昨晚在家睡觉,怎么跑这来睡了?这是哪里?谁的家?看房间的摆设像是闺女房。人呢?她是谁?"他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从门缝传来男人的说话声,他稍稍下床,走到门边,正想听听门外什么人说什么,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姑娘捧着木盘走进来,她看见闻子龙站着,笑笑道:"龙哥,起来了,这是洗脸水。"r

闻子龙仔细瞧她,只见她脸园园,娥眉下一双单眼皮,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线,透着迷人的魅力,一对酒窝深深陷在脸上,身上穿戴也很普通。他似曾见过她,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他疑惑地问道:"姑娘是?......"r

姑娘只管从床边樟木胧中取出亠套男装棉袄棉裤,递给他才道:"龙哥健忘,昨天才见过,别急,一会厅上说话去。"说完离去。r

闻子龙恍然大悟,想起她便是那卖唱的姑娘,他赶快梳洗完走出房门,门外是客厅,靠墙摆放着神澶,上面供奉着握刀的关公像,点燃的香烛烟雾弥漫,神澶两侧屋顶挂着一排红灯笼,红光夺目。大厅当中坐着三个男人,正中坐的是一介中年书生,穿一套灰色大马褂,他的左边是一位满脸鬓须汉子,他的右边是一位束着山羊胡子的老头。他们看见闻子龙出来,停住了话题。r

中年书生见闻子龙疑惑的眼光到处扫,起身笑着对他道:"小兄弟,睡得好呀,一觉睡到午间,过来坐吧!"说完又喊道:"红绫,给小兄弟上茶。"r

"来啦,来啦!"红绫正是刚才那位姑娘,声到人到。她给闻子龙上茶后,对中年书生道:"爹,现在开饭吗?"r

中年书生以征询目光看看鬓须汉,又看看山羊胡子老头。r

二人异口同声道:"甭客气,方坛主请便!"r

"唔!"方坛主点点头,示意红绫稍等一会,转向闻子龙严肃地道:"小兄弟,今天请你来,是要与你商量一件大事情,先跟你介绍,我叫方天舒,是天地会京城分坛总把子。"指着鬓须汉介绍:"这位是天地会总澶执法,外号混天雷。"又指山羊胡子老头说道:"这位是天地会总澶执法,外号火烈鸟!"r

闻子龙起身一一作揖,客气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礼罢坐回椅上,他脑里一团混乱,他想道:"怎么回事?我跟天地会从来没瓜葛,他们认错人?他们把我弄到这里来,还说要商量大事,万一真的弄错,后果会怎样?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后还能活着回家?甭想啦!跟他们解释清楚,......"r

方坛主盯着闻子龙,问道:"小兄弟,你在想什么?奇怪怎会睡到这里来?"r

闻子龙堆上笑容,客气道:"没,没什么,我想跟几位爷说明白,我叫闻子龙,不是天地会的人,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r

"哈......"一阵笑后,方坛主诡异道:"你父闻天清,你家住闸道口二胡同,对吗?我们找的就是你!"r

闻子龙哑口无言,他明白了,对方摸清了自已的底细,是专程找自已的,他心在透凉!r

方坛主继续道:"小兄弟知道,当今清政府腐败无能,眼看山雨欲来风满楼,天下乱兆已明显,归究原因,皆载淳这小皇帝年少无能,被西太后慈禧这老婆娘篡位,俗浯有道,女人是祸根,如此无德、无能妇道治理天下,天下怎会不乱?天下乱则仓生涂炭,万民潦倒,内忧又惹外患,你也许有所不知,而今外夷己屯兵吴淞口港外,寻机欲侵入中原呢。唉!清朝不久矣,只是可怜了天下百性!"叹一番后,又说道:"在此国难当前,小兄弟,你不会坐视不理吧?"r

闻子龙日常最关心的是秀妹和二顿饱饭,谁当皇帝,天下如何,他一慨不知,也不想知。他捧起茶杯假装喝茶,偷偷瞅方坛主一眼,碰着他锐利如剑的目光,心怦地一跳。他心里盘算道:"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且听听再作打算。"慌忙接上说道:"不会!不会!"r

方坛主微微一笑,继续道:"我们天地会的宗旨,原是反清复明,是反抗满蒙人的统治,恢复汉家天下。现在内外忧患深重,天下满汉已是融合一家,所以,天地会目前首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铲除西太后,挽救万民于水深火热。"呷一口茶,又说道:"直接点说吧,当务之急,想方设法把同治皇帝解救出来,并寻找良机刺杀慈禧。"r

闻子龙越听越怕,他额头开始冒汗。他知道刚才方坛主一席话,不说去做,被旁人听去禀上衙门,也是诛九族的死罪,r

方坛主继续道:"我们筹划几年,尝试过二次行动,都功亏一篑。在去年四月初四,慈禧在观花殿设宴赏花,宫眷内务府大臣都出席,我们原定在散席时挟持皇帝离去,但是慈禧最后一刻还是不准同治皇帝参加,计划流产。在十月十五,慈禧要去相国寺参拜,我们收到消息,随行官兵只有镶黄旗骁骑营一队147人,我们决定在路上伏击,速战速决。那天各分澶来了三百多豪杰,乔装成小贩、游人在去相国寺必经之道出击,谁知一交手,才发现黄辇里没有慈禧,一场仗损失了几十个兄弟。唉,惨痛!事后才知道,慈禧这老耆婆心虚不敢出门,托病吩咐李莲英代她一行。最近,从宫中内线传来消息,慈禧要物色新的皇位继承人,她要废黜同治皇帝,另立新人,以此巩固她的权力。总澶口喻我们,准备第三次行动,并派了混天雷和火烈鸟协助起事。这次,吸取教训,我们计划在宫内布置多条线眼,埋下暗桩,待摸清楚慈禧生活规律,然后,寻机一举杀之!"r

闻子龙听得懵了,身子一哆嗦,呵腰道:"方坛主和众位天地会英雄忧国忧民,实在令我感动。不过,我想各位误会了,我是那矛坑里的关刀,不能文又不能武,是废人一个,实在担当不起这事!"r

混天雷崩着脸,冷冷地道:"你小子还是不是汉子?骨头是棉做的?"r

火烈鸟阴声怪调道:"废柴,砍了烧算呐!"r

闻子龙楞着心里发毛,寻思道:"看来这回被硬拉上弓了,不从也得从,现在呈强不干,下顿饭都没命吃,他们把秘密告诉我,就注定我只有两条路选择,一是加入天地会,听他们摆布,以后过的是刀刃上的日子,醮血的。二是闭嘴,死人的嘴巴永远不会涉漏秘密。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敷衍应付,寻机再脱身。"想到这里,他恭敬说道:"几位英雄真是误会了,我不是贪心怕死,真的是身无一技之长,怕误了大事!"r

"哈哈哈......"又一阵笑后,方坛主道:"小兄弟,每个活在世上的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就说你吧,性情开朗,表情迷人,油腔滑调,四面伶胧。你挺适宜官廷内勾心斗角,你讹我诈的环景生存!"说完阴阴微笑,又道:"你有一个好朋友,叫秀妹,对吗?她有一个姑姑在内务府御用监做事,有一个哥哥在司礼监做事,他们每天都接近慈禧,这是十分难得的。你呢,醇亲王府自由出入,有这位王爷撑腰,还有什么事难得住?"r

闻子龙不感觉惊讶,他知道天地会要知道这些易如反掌,只有一点不解,他们怎么会知道我去过醇王府的,偷袭醇亲王府的刺客会不会是天地会的人?他想问,转而一想时机不当,以后再问吧。r

方坛主像看透他心事,微笑道:"小兄弟以为几天前闯醇王府的刺客是我们?那就错呐。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慈禧。"r

闻子龙接上问道:"那天的事你们知道?那刺客会是谁?"r

方坛主道:"宫廷内的权力斗争是你死我活的,一时三刻也跟你说不清楚,以后你有机会体会到,现在我们先吃饭吧,午后你得进行入会仪式,明天一早必须赶路去苏州,总澶己打点好,计划你过去那边学会基本的宫廷礼节和应酬,然后会安排你入宫。"r

闻子龙一听要出远门,急忙道:"方澶主,我想先回家......."r

方坛主微笑道:"家里放心吧,我会派人照顾!"r

闻子龙并不放心,听着只感到脖子一凉,好像被一把刀架着。r

红绫早已摆好饭菜,闻子龙陪着吃饭,如咽白蜡,吃过饭后,在关公像前举行简单入会仪式,闻子龙向关公叩头三响,读一遍誓词,然后向天地敬酒三巡,向主持方坛主敬酒一杯,再向褴誓人混天雷、火烈鸟敬酒一杯,仪式便结束。r

第二天佛晓,闻子龙和红绫整装出门,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夫模样三十出头,手提马鞭,穿一套灰棉袄,背挂一个布搭儿,装得鼓涨。红绫一见他,蹦蹦跳跳走到他面前说道:"上官云大伯,这次是你送我们?"r

上官云假装生气道:"小姐不高兴?我跟你爹说去,换个人!"r

红绫慌忙撒娇道:"人家没有那意思嘛!"r

上官云笑道:"小姐没那意思的话,路途上可得听我的啦!"r

红绫道:"我那次出门没听你的嘛!"r

上官云说道:"那还站着,上车吧!"r

红绫拉着闻子龙的手一起上车。"啪"一声鞭响,车往城外奔去。r

车厢里只有闻子龙和红绫,马车所到之处都有天地会的人打点食宿,这一天傍晚,马车进入冀南一个小镇,在裕如客栈门口停住,上官云过来道:"我们今晚在这歇宿,明早再赶路。"r

红绫一路也坐得累了,她无精打采道:"听你的!"拉着闻子龙就下车。r

这时,一个汉子急速跑到上官云身旁,附在他耳边稍声说了几句话,上官云也吩咐了几句,汉子匆匆跑去取马,一溜烟往东驰去。r

闻子龙见上官云锁紧眉头,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知道可能有事情发生。r

上官云一边从车上取行李,一边小声地吩咐:"今天客栈来了一帮神祕人,大家小心点。"r

客栈里跑出二个伙计,一个打点马车,一个拿起行李带他们进客栈。r

闻子龙跟着红绫走,一边走一边瞧,客栈不小,进门首先经过饭厅,闻子龙瞧见里面坐着五桌客人在吃饭,其中一桌六个客人全是穿清一色竖领紧身蓝袍,目无表情。其他的都像是绫萝满身的过路的商贾,嘻嘻哈哈。穿过饭厅进入大庭院,东、南、西三面都是一排的客房,伙记带他们径直往南的两间大房门前停下,摆下行李道:"客官请便,热水马上来。"说罢倒水去了。r

红绫住一个房间,闻子龙和上官云住一个房间。r

闻子龙刚进房门,忍不住好奇心问道:"请问上官云大哥,刚才饭厅里有你说的神秘人吗?是不是那几个蓝衣服的人?"r

上官云渡着慢步来回转,正思考着事情,听到闻子龙问,便道:"你没在江湖混,所以不会看人,那几个蓝衣人是一个名叫`蓝衣社′组织的人,这个组织总部设在上海英租界内,他们的龙头大佬叫肖清汉,传闻这个人东洋留学回国的,江湖上知道他们组织内幕的人极少,见过肖清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他们组织活动范围一般在江浙一带,极少到内地来,今天在这偏僻小镇见到他们,实在奇怪。"r

闻子龙又问道:"蓝衣社的人干什么的?"r

上官云摇着头说:"没人知道他们组织的宗旨和目标,在江湖上还是最近一、二年才有所传闻。"停顿一下又说:"你以为他们神秘吗?还有几个来路不明呢。"r

闻子龙五指挠着头发,想半天也想不明白,问道:"大哥指的是饭厅里的人?"r

上官云点头说道:"对,不知你有没有注意,有一桌客人商人打扮,可身边没有随身挂包,也没有行李。这几个人彪悍粗犷,肤色油黑,一眼就看得出来是练过把式的,不似那些养尊持重,肤如凝脂的商人。"r

闻子龙刚才只留意蓝衣人,其他人没留神看。他问道:"大哥猜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是冲我们而来?"r

上官云思索片刻道:"可能是官府的人,这些人不是为我们而来,这是毫无疑问。"r

闻子龙一听是官府的人,脑子"咚!"一下,差点昏过去,这几天他都提心吊胆,一路上怕遇到官府的人追杀,好不容易平安渡过几天,今天就遇到官府的人,而且不是简单的人。他吓得连上官云后面说什么听不清,他想道:"这回死定了!"急忙问道:"大哥为什么不去别的客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

上官云说:"我们出京城一直走的是平坦官道,过了这个小镇,不出五哩便是山道,既无人家又无客栈,所以,走官道往湖广去和往江浙去的人,都在这歇脚,偏偏这小镇常年闹匪祸,官府又鞭长莫及,在这经商的人久而久之走得剩下二三家。这客栈是小镇里独一无二的!"r

说着,红绫敲门,说肚子饿了,上官云从床上蹦起,一边道:"瞧热闹去!"一边领着二人去饭厅,找个偏角的位置坐下。r

红绫在点酒菜。上官云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眼晴却十分留意一举一动。r

闻子龙不敢正面寻找那几个假商人,用手托着下巴,挡着半边脸,眼晴透过指逢看过去,在另一角落,他找到了。是四个人,正谈笑风生。他又转过瞧蓝衣人,见他们肃穆的表情在默默地吃饭。再瞧其佘几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r

酒菜很快摆上桌,伙计送菜时,碟底压着一张字条,上写着:"总舵令喻,速查图下落。"上官云把字条捏碎,装着若无其事,给红绫和闻子龙倒酒。r

一阵轰隆的车马声由远而近,在客栈门外嘎然止住,随着烈马嘶鸣声,一队腰挎刀剑的官兵冲进客栈,列队分立门前、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