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间一惊一乍的江楠,柳云若满是不解,江楠在船上遇见背着浑身是血的姐姐的自己时都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的神色,为什么听到甄桂的来历会如此失态?
拉了拉江楠的袖子,看到江楠回头望向自己,柳云若低声问道:“这个甄家跟公子有什么关系吗?”
江楠摇摇头,笑道:“不是,只是甄桂的长相跟家世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太像了,所以有点难以置信。”
柳云若好奇道:“那人莫非是公子的朋友?”
江楠摇头否认:“不是朋友。”
想了想,江楠轻声道:“应该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吧。”
柳云若不明所以,“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着柳云若愈发迷惑的目光,江楠笑道:“那个人的故事很长,真要讲起来只怕一天一夜都说不完,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吧。”
醉仙楼的小二已经将推车上的面包全都搬进后厨,江楠把用来遮盖面包避免路上掉落的麻布放入推车中,推起小推车,朝着还站在后门口的柳云若挥了挥手,算是告辞。
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之下,黑乎乎的天空中繁星点点。
醉仙楼门口已经挂出了五颜六色的大灯笼,宣示着忙碌夜晚的来临。寻常百姓家里也点起了油灯,整个京城灯火通明。
柳云若看着江楠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转身走进醉仙楼,她在京城的身份是醉仙楼的主厨,而夜晚正是醉仙楼的厨房最忙碌的时候。
来醉仙楼的多是些达官贵人,第二天还要上朝,不到子时便纷纷打道回府。其余那些王侯将相的公子迷恋的是醉仙楼的姑娘与美酒,对餐点自然兴趣不大,因此醉仙楼的大厨只消忙到子时,便可以封炉回家。
忙完的柳云若回到自己与姐姐在醉仙楼的秘密据点,姬牧野早就已经回到了房中,正在静静地看着潜伏在京中的探子送来的情报,眉头时紧时松,似乎十分的烦恼。
柳云若坐到姬牧野身旁,看着姬牧野欺霜赛雪的肌肤,柔声说道:“看姐姐的气色,灰袍人留下的伤想是好得差不多了。”
姬牧野将几丝散落的秀发捋到耳后,对着柳云若轻笑到:“有你这个神医一天到晚,寸步不离的照看,姐姐就是踏进了鬼门关,现在也应该还阳了。”
柳云若闻着姬牧野周身不掺任何胭脂水粉的淡淡幽香,双眼弯如新月,“还是幸亏遇到了江公子,不然光凭我这点微薄的功力,可治不了姐姐的伤。”
姬牧野注意到柳云若谈到江楠时嘴角挂着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笑非笑地望向柳云若,“怎么,看样子你对这位来历不明的江公子印象很好啊。”
柳云若哪里听不出姬牧野的言外之意,脸颊红霞微生,低声道:“姐姐别胡说了,我只是因为他救了姐姐所以心怀感激而已。”
看着柳云若那副小女子一般的娇羞模样,姬牧野也不禁轻笑,但旋即正色道:“但是那少年终究来历不明,而且修为高得吓人。年纪比你我二人还轻,却已经踏进了洞玄境,万一是儒宗或是道宗派来的人,那你我二人的处境就危险了。
我让你接近那个少年,还是希望你可以多打探一些消息,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切记不可大意。”
柳云若想起自己的身份以及使命,眼神变得坚毅,坚定道:“我知道,只要能实现我们的计划,不管付出什么,我都义无反顾!”
姬牧野看着眼中满是复仇火焰的美丽女子,心中一痛,但最终也只能化作幽幽一声长叹,祈求上苍垂怜,让这名苦命的女子能早日脱离仇恨的苦海。
柳云若看见姐姐担忧的神色,寒冷的表情缓和下来,柔声道:“没事,姐姐,我不会因为报仇就不顾一切的。对了,今天江公子听我说起甄桂家里情况的时候好像有些反常。”
姬牧野“哦?”了一声,显然这个话题引起了她的兴趣,“他怎么说的?”
“他说甄桂的长相和家世跟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仔细想了想,柳云若继续说道:“他还说什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姬牧野眉头深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点儿意思,他还说什么了吗?”
柳云若用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指撑着下巴,似在回忆,“他说那个人的故事很长,以后有空的时候再说给我听。”
听柳云若这么说,姬牧野对江楠的身份越发好奇,想了想说:“还是要想办法把江楠弄到醉仙楼来,方便我们查探。”
柳云若问道:“用什么办法呢?”
姬牧野抚摸着下巴,“不知道,我还要再想想。”
……
“阿嚏—”雅墅中的江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知是谁又在议论他。
江楠全身泡在浴桶中,身边雾气缭绕,心想还是修行好啊,都不用烧水,自己就可以加热,而且加热速度还很快!
毛巾顶在头顶,江楠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想着傍晚在醉仙楼遇到的慕容蟠和甄桂的事。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红楼梦》只是曹雪芹写的小说,就算真的有原型,男主角也应该姓曹啊。
思来想去,江楠还是决定不去多想,既然想不通,那以后就尽量避开,省得又惹上什么麻烦。
江楠打定主意,以后早点起,尽力在傍晚之前就把面包全部送到。
可有时候,你越想避开麻烦,麻烦反而会主动找上你。
第二天江楠早早地就推着推车来到了醉仙楼后门,一停下车就招呼小伙计来拿面包,可等江楠把面包送到醉仙楼后厨再出来的时候,车厢里却还是鼓鼓的。
江楠掀起灰色麻布的一角,却看见一位衣着单薄的六七岁小女孩正躲在里面瑟瑟发抖,看见江楠,小女孩眼角噙着泪水,小声地说道:“求求你,救救我。”
江楠还没说话,一道尖锐的女声从江楠身后传来,“哟,这位公子爷,看着一表人才的怎么尽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呢!”
一位脸上涂满了胭脂水粉的中年大婶走到推车旁边,一双吊梢眼透着浓浓的势利。
中年大婶一边走还一边不断招呼着其他人,不一会儿,江楠就被一群人围在了中间。
大婶掀开麻布,对着躲在中间的少女就是一阵叫骂,什么“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恶语层出不穷,就差没有动手。
那小女孩对于那位大婶也是十分畏惧,蜷缩着身子不停地抽泣,身子还在不停地发抖。
中年大婶骂完小女孩,转头望向江楠,冷笑不止,“我说这位公子,看着一表人才,怎么手段就这么下作呢。我们醉仙楼也没说只准达官贵人进啊,你要有钱我们一样欢迎啊,用得着藏吗?啊!还藏个年纪这么小的!干什么!偷回去当童养媳啊!”
瞅着江楠不说话,那大婶变本加厉,“你看什么看,老娘骂你骂错了吗!叫你声公子都是抬举你!你配吗!啊!你就是个臭卖点心的!又没功名又没钱,老娘看得起你才买你家点心,要不然你也得喝西北风!还敢藏老娘的小金鱼,你知道她白吃了老娘多少粮吗!”
那中年妇女越说越激动,扬起手就向江楠扇去,那个女孩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说道:“不是的,是我自己逃出来的,不管他的事!”
那中年妇女听到小女孩这么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那个小女孩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也不想想是谁从街上把你捡回来!既然如此,老娘今天非扒了你的皮,让你知道逃的下场!”
说着就举起手就向小女孩打去,小女孩吓得两腿发软,绝望地闭上眼睛,可是等待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出现。睁开眼,才发现中年妇女的手被江楠牢牢地握住,一动不能动。
江楠眼神依旧平静,手里的力道却一点都不轻,那中年妇女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铁钳夹住,似乎随时可能把手夹断。
江楠抓着中年妇女的手,冷冷道:“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中年妇女畏惧地点点头,江楠放开手,那中年妇女却突然躺到地上开始撒泼,一边乱翻乱滚,一边大叫“来人啊!打人啦!还有没有天理啊!”
可惜中年妇女碰到的是江楠,她还没在地上滚几圈,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提线布偶一般站了起来,闭上了嘴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一道寒意十足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停下,不然我就杀了你。”
中年大婶如坠冰窟,眼前的清秀少年依旧平静,但在中年大婶眼中却变成了前来索命的恶鬼。
大婶吓得浑身发软,可身子就像被线提着,坐都坐不下去。
江楠没有去管那位中年大婶,转头望向那个小女孩,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畏畏缩缩的回答:“我叫云晕。”
江楠又问:“为什么要躲到我的推车里?”
小女孩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想……接客,小白姐姐跟我说躲到里面就,就可以逃走,所以我就躲进来了。”
“小白姐姐?”江楠问道。
“小白姐姐是被卖到青楼的,比我大两岁,一直很照顾我。”
江楠目光向周围人扫去,果然有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小女孩躲在大人后面阴沉着脸看向正在不停擦着眼泪的小女孩。
江楠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站起身来,中年大婶只觉提着身子的线突然断裂,两脚不稳,一下瘫坐到了地上。
江楠没有去看瘫坐在地上的中年大婶,大声说了一句:“这里谁管赎身?”
话音刚落,一位摇着扇子的肥胖妇女走出人群,却是姬牧野假扮的老鸨。
姬牧野似模似样地摇着扇子,打量了一眼江楠身边的少女,“公子想为这个小姑娘赎身?”
江楠摇了摇头。
姬牧野疑惑不解,“那公子想要赎谁?”
江楠指了指躲在人群后的苍白小女孩,淡淡道:“这一个。”又指了指身边抽泣的小女孩,“还有这一个。”
江楠看向姬牧野,“她们两个我都要赎。”
那位脸色苍白的小女孩没有想到江楠为自己赎身,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姬牧野看了看那位脸色苍白的小女孩,眼珠子一转,一抹神秘的笑容在脸上浮现。
摇了摇扇子,姬牧野轻声道:“哟,想不到客官大手笔啊,一下就要赎两个。”
江楠脸色不变,“多少钱?”
姬牧野对着小女孩指指点点,“看看这个粉雕玉琢的笑脸,将来肯定是个亭亭玉立的美人,被你这么一赎,我们醉仙楼可就少了一只下金蛋的凤凰了。”
江楠望向姬牧野,“到底多少?”
“一万两!”
姬牧野这话一出,便是周围众人都吸了一口凉气。
便是京城身价最高的花魁,赎身的价格也不过两万两白银,姬牧野一开口就是一万两,明显是要敲江楠一笔,可江楠一个做点心的,这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在人群中目睹了整个事件的柳云若也不禁为江楠暗暗着急,同时埋怨姐姐为什么要把价格定得这么高。
果然,听到姬牧野这话,江楠的脸色难看了许多,很明显他出不了这么多钱。
看着脸色难看的江楠,姬牧野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缓缓道:“怎么?出不了?这样吧,老娘也不是绝情的人,听说江公子做点心的本事天下一绝,正好醉仙楼缺一个做点心的,麻烦江公子给我醉仙楼做一年的点心师傅,就算抵了那一万两银子。”
这下子不光周围的人,连江楠自己都懵圈了,这算什么?为了给人赎身而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