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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梦之二】世情薄 今非昨


  翌日。

  大雪封山,两军对峙,飘扬着温字军旗的山头,多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日那个女子裹着狐裘,独身来到寻安国军队中,女子一开口,就是要寻他们的主将,将士们一听女子口气不小,便不敢对女子有非分之举,将她引到温将军帐中。

  女子进到帐中,放下裘帽,露出一张精致的脸:“贱妾如期而来,也望温将军守信,退兵求和。”

  桌前的温子辰抬起头,似笑非笑:“婉鸢,好久不见。”

  花辞树冷笑:“将军怕是认错人了,贱妾是花辞树,婉鸢早已经死在那年的灭门案中。”

  温子辰作恍然大悟状:“哦对,你是花辞树,不是婉鸢,婉鸢正在寻安城某处宅子里,等着羌树去救她。”

  “那人是婉仪吗?”花辞树凛下眸光。

  能与她长得极像的女子,也只能是她的同胞妹妹。

  温子辰反问:“是又怎么样?你还要跑到羌树面前拆穿她不成?”

  花辞树淡淡莞尔:“不,我非但不会拆穿她,还会帮她,我们姐妹情深不分彼此,有人替我照顾她,我求之不得。”

  “好一个姐妹情深,你妹妹是有人照顾了,可你却身陷敌营,这交易划得来么?”

  花辞树道:“你也不必挑拨离间,对于一个身陷敌营命之将至的人来说,这并无甚作用。”

  “谁说你命之将至?你是我军贵客,我可是要好生款待的。”温子辰说着,击掌三声,账外就行进来八名女子,“这一队舞姬赏给你,限你三日内排出一支声势雄壮的歌舞。”

  温子辰看花辞树面容冷漠,便道:“我们的将士若没有歌舞看,只能去跟羌军打仗了,羌军如今内忧外患,应该不难拿下。”

  花辞树胸口起伏,却面无表情道:“贱妾领命。”

  短短三日,寻安军队便于所在山头搭起了宽阔高台,三日后花辞树领着一队素裳舞姬出现在高台之上,站上高台眺望到羌军的营帐,这时花辞树才明白温子辰的用意,他是要做一出戏给羌树瞧。

  她的心是跌进了谷底,又埋进了冰里。

  自军中再遍寻不获花辞树的身影后,羌军战士都发现原本就不苟言笑的将军,更是冷肃凌人,这一日羌树正在帐中盯着沙盘苦苦思索对策,却听得账外一阵纷扰声,他心头烦躁,掀开帘子迈出账外,账外一众军兵见了面如凝霜的羌树,纷纷噤声垂首。

  “你们是怎么回事。”羌树厉声诘问。

  军兵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羌树扫视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尉恭脸上:“尉恭,你也跟着胡闹,藐视军纪。”

  尉恭面色如土,吞吞吐吐:“将,将军,兄弟们看到了温子辰在山头搭了个高台,还,还,请了一班女人跳舞,大家只是疑心那贼人的意图,不由多看了两眼……”

  羌树狠狠瞪一眼尉恭,尉恭不再说话,将头埋得更深。

  羌树眺目望去,果然看到对面山头搭起一座高台,数位舞姬身着烟青色舞裙,在灰蒙蒙的天际间蹁跹,宛如一副山水墨画,为首的舞姬却是一身素白,这样的白几乎要与山间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又十分扎眼,羌树只觉得为首的女子的舞姿万分熟悉。

  ——那让花辞树再给将军跳最后一支舞吧。

  她临走前给他跳舞时曾这么对他说。

  羌树痴痴遥望着对面山头,她终究还是去了。

  一曲舞罢,温子辰挥退一队舞姬,独独留下花辞树,“不知寻安第一花魁赏不赏我这个脸,陪诸位将帅喝杯酒?”

  他在高台上列了酒席,左右分坐着军中几名副将,温子辰的意思昭然不过,他是要羞辱羌树,居然窝囊到要用一个女人为敌军作奴作婢来换取羌国大军化险为夷。

  花辞树百般忍辱负重:“将军开口,贱妾岂有不从之礼。”

  她行到酒席前,一一为在座将帅斟酒,来到温子辰身前,却被他一把带到怀里,温子辰用指甲划过花辞树的脸庞,所到之处,生出一道血痕,“不知羌树知道原来你才是婉鸢,他会作何反应。”

  花辞树跌在他怀里,脸上吃痛,也不挣扎,她定定盯着他:“不知我爹爹看到他曾经的爱徒原来是个衣冠禽兽,他会作何反应。”

  温子辰闻言,目露凶光:“我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说着将花辞树从怀里一把扯起身,腕上一施力,把她推到邻近一旁的副将怀中,副将接过花辞树,笑嘻嘻在她身上胡乱摸了几把,又将她推向另一人,如此一番,酒席间众人将花辞树推来掷去,就好像她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物什。

  推到一人怀里,那人瞧道花辞树眼角的泪,叱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花辞树用力抹掉眼泪,又被推到另一人怀里,那人道:“笑啊,你怎么不笑,陪我们喝酒委屈你了吗?”

  花辞树只能假意赔笑,那人又说:“他娘的你这笑比哭还难看,老子让你笑,大声笑。”说着拿起酒壶就往花辞树嘴里灌,喝不尽的全淌到她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花辞树推不开堵在嘴边的酒壶,一颗头颅被抵得往后仰,酒和泪混在一起,糊湿了脸。

  直到酒壶里的酒流空,那副将才一把拎起花辞树:“酒也喝了,你倒是笑啊!”

  花辞树浑身狼狈,摇摇晃晃地站直了,扯过宽大的舞袖一把擦尽脸上的酒和泪,她忽然低低地笑起来,几个男人以为她被折磨得精神失了常,接着看到她痴痴笑起来,好似风清月霁,一双眸子清亮无忧,才知道她没有疯,花辞树越笑越朗,越笑越开心,笑得眼角淌出眼泪,笑得整个羸弱纤细的身子摇摇欲坠,副将们看她如此,相视几眼,也朗声笑起来。

  山间回荡着一个女子的笑声,随即几位男子的笑声又盖过了女子的笑声。

  羌树将高台上的情状瞧得一清二楚,一只手紧紧捏住剑柄,浑身卯足力气,却不知该往何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