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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公子赛潘安


  前一天在和子桑玦棋盘对弈时,我信口说想要招一班舞姬,他也不曾问我此举何意,听到我要给长伶君下一剂猛药,他只抚了抚下巴兀自发笑。

  才隔了一日,今日华灯初上时,我面前就齐齐列了数十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我张口结舌地望着面前纷飞云鬓和流水长袖,半晌才道:“各位姐姐好生面熟。”

  站在她们一旁的一位小厮模样的男子挎着粗布包袱,笑盈盈地来到我面前,“当然面熟,阿苏姑娘不认得我们了吗?”

  我细细端详眼前人良久,惊呼道:“阿服!”

  “嗳!可算认出来了!”他频频点头哈腰。

  我奇道:“你们怎的会来?”

  “嗨,姐妹们都感谢公子玦毁了灯笼舞坊的名册,让大家重获自由,一听他需要一班舞姬,都自发组织起来,说要来给公子玦帮忙。”阿服说着,羞惭地挠了挠头:“我嘛,伺候姐姐们伺候惯了,要我去茶肆酒楼里伺候那些大老爷们,真的是太为难我阿服了,一听说姐妹们又都聚在一起了,我也赶紧跟过来了,阿苏你不会嫌弃吧?”

  我不禁抿嘴笑道:“不嫌弃,你了解大家的喜好,照顾起来也周到些,若你不在,我还要愁该招谁来照顾姐姐们的饮食起居呢。”

  舞姬当中,一个五官精致的女子开口问:“公子玦人呢?”

  听到她这么问,其他人也开始沉不住气,七嘴八舌问道:“对呀,他把我们找来,却怎么不见他的人影?”

  “噢,他在后院……”我的回答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子桑玦就飒然行出大厅来,“听说有人找我?”

  方才还情绪恹恹的舞姬们此刻容光焕发,就差眼冒精光。

  那五官精致的舞姬扁着嘴巴娇嗔道:“公子玦只怕已经把我们都忘了。”

  这时候我才认出,她就是常被子桑玦招去伴酒的两个舞姬之一,那次子桑玦召我去厢房商议时,她正和另一个女子伴在子桑玦身旁陪酒。

  子桑玦登时化作一股春风,他走到那舞姬面前,郑重道:“香堇这样的美人,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她。”语罢,抬起手指轻划过香堇的下巴轻呵:“嘟着嘴可不好看。”

  香堇将脸躲过一旁,嘴巴仍然扁着,脸上却浮起了红晕。

  子桑玦看她这样,不禁温和失笑。

  “那我呢?公子记得我么?我跟堇儿一起,可是很尽心伺候公子的。”一个舞姬往香堇身旁一站,幽姿雅韵,十分不俗。

  子桑玦不假思索:“你呀,是天底下最懂事、最知心的玉簪。”

  这个玉簪舞姬,便是那两位舞姬中的另一位了。

  其他舞姬看到如此,也不甘示弱:

  “我呢我呢?”

  “公子,还有我。”

  “公子若是把大家忘了,这个忙咱们就不帮了。”

  我一直以为,不管是哪个男子,面对这样争风吃醋的场面,都免不了头大如斗,谁知子桑玦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不疾不徐地开口:“你是鸢尾,你呢,是芍药。苍兰,不错吧?你是铃兰,嗓子甜,擅舞扇,‘歌声扇里出’一词独配你。春羽,锦葵,你俩的一支岸芷汀兰我到现在还想再看……”

  他的声嗓似有魔力,方一开口,众人都安静下来。

  他将众人的名字一一道出,并且将每个人的特长记得丝毫不落,方才还很难伺候的舞姬们,此刻都变成了柔顺的小女人。

  我看着这一群对子桑玦五迷三道的舞姬,白眼翻上了天:她们来帮忙,哪是为了报恩,完全是为了讨债,讨的情债。

  她们就是冲着子桑玦来的。

  子桑玦被莺莺燕燕簇拥,一应事物都由他应付,我也乐得轻松,索性转身入堂,阿服却眼疾手快跟了上来。

  “公子玦还是老样子,有股子让人招架不住的魅力。”阿服跟在我身后,嘿嘿笑着同我搭讪。

  “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一点谦谦君子的模样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魅力。”我数落道。

  “姐姐们可都是非常喜欢他的,要我说,只要是个姑娘,就没有不喜欢公子玦的。”

  “阿服,你这话可要得罪人的,我也是个姑娘,我就不喜欢他。”

  阿服若有所思:“是吗?那可能是因为他对阿苏姑娘和对姐姐们的态度有所不同,阿苏姑娘才会不喜欢他吧。”

  “不同?”

  “他对阿苏姑娘如何我不知道,可他对外面那些姑娘们嘛,咳咳……”他假意咳嗽,挤眉弄眼地给了我一个暧昧不明的眼神。

  我不由得好笑道:“也对,看他万花丛中过的样子就知道了,可谓是债台高筑。”

  阿服瞪眼惊问:“公子玦不是家底殷实吗?欠了什么债?”

  “情债。”

  既然旁敲侧击不能让长伶君动容,那便只能直面出击了。

  寻来一班舞姬不是没有理由,我想排一出舞剧,剧情自然就是当年欧阳盏矜阵前托灯赛蕊的往事。

  舞剧中,欧阳盏矜用“皇后”代替,赛蕊用“赛西施”代替,长伶君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不能敞开明说的真相,就要用隐晦之法揭露。

  可是偏偏在选角的道口出了岔子,舞姬们心高气傲,都抢着演主角“赛西施”。

  厢房里众人正相执不下,子桑玦忽然推门而入,执着闲情逸致,问大家为何脸色如此阴沉。

  舞姬们向他讨主意,不料他将扇子挥向我,十分随意,“我看阿苏就不错。”

  提议一出,众人果然不欢而散。

  我斜睨子桑玦,“你不去别处游手好闲,为何非要到这里添乱。”

  他无辜道:“姑娘们都被你招到这里来,我也只能到这里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大家火气这般大。”

  “我不管,你惹的祸,你自己收拾,反正哄女人这种事也是你的拿手戏。”

  “哦?”他笑意不明地问道:“你是女人么?”

  我莫名其妙,“当然是了。”

  一丝狡黠攀上他的眼角,“可我怎么哄不好你?”

  他果然去哄女人了,哄的还是最难的那一个。

  晚膳过后,我到子桑玦房里寻他,却看到房门虚掩,屋里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打在廊上,光影分明。

  一个女子搂着子桑玦的脖子,侧坐在他腿上,俏挺的鼻子扬上了天:“要我演可以,但我要演赛西施。”

  “也就只有我的香堇配得上当这个赛西施。”

  香堇咯咯直笑,“我是赛西施,那公子玦就是赛潘安,刚好一对。”

  子桑玦笑着纠正她:“这潘安和西施可不是一对。”

  香堇不乐意,“我说是就是。”

  我从门前退出来,不出几步,便被归来的土圭和水臬撞了正着,水臬望了望房里的一双人,低声问道:“阿苏姑娘是有什么事吗?公子玦此刻似有不便,稍后我们可代转达。”

  土圭偷偷用手肘撞了撞水臬,对水臬伏耳道:“可是公子吩咐,如果是阿苏姑娘,来打扰也是可以的。”

  我摆摆手示意不用,“我要说的事,他现在已经在做了。”末了往房里指了一指,问道:“你们公子一向这个样子么?”

  水臬望也不望房里,脸色难堪地垂下头,土圭的目光却顺着我的手指,往房里略微一探,转而大方一笑:“这不是很正常嘛,咱们公子年轻气盛,宫里也有不少……”

  土圭说到这里,被水臬斥断:“土圭!管好你的嘴。”

  我抓住了关键,忙问:“宫里?”

  水臬道:“阿苏姑娘听错了,哪有什么宫里,土圭说的是府里。”

  我听得可是一清二楚,却也佯装不疑,点点头,向他们告辞离去。

  走过拐角时,我回头望了望子桑玦亮着灯光的厢房,门前守着土圭水臬两个灵力莫测的护卫,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怎能有这样身手不凡并且忠心不二的手下?

  这位公子玦的身份可是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