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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宫·含玄


  “你……有愿望吧?你总是告诉自己,那愿望不可能实现吧?总是担心失败之后,景况会更糟吧?”青色的少年眼中透露着怜惜,继续说:“我来帮你实现愿望,如何?”

  深泓被青色少年的话语吸引,不由自主地凑近他。衣衫被湖水打湿,深泓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水面本该是他的倒影,为什么映出一个陌生的面孔?

  青色少年继续说:“但是,我要求少许代价。”

  “什么代价?”深泓的童音中夹杂了紧张。

  “十年的爱,与十年的被爱。”青色少年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在愿望实现之前的十年,你无法真心去爱。愿望实现之后的十年,无人真心爱你。”

  深泓期待的表情被鄙夷取代。

  “这代价太廉价,我不相信。”他伸手搅乱波光水影,不再去想这少年是湖底的龙神,还是千年的水魅。

  七岁那一年,梁王深泓得到他的封地——破旧的宣城。日久年深的宫殿及周围一望无际的荒原,从今往后是他与生母的居住地。深泓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移居宣城时,从母亲口中听到“放逐”二字。“我们是被放逐到那荒芜之地呀!”她苦笑着这样说。

  第一次踏入离宫,深泓听到脚步在空旷的宫殿里牵出回音,感到吃惊的同时也觉得好奇。他坚强的母亲握紧了拳,誓不被来自命运之神的叹息击垮。而母亲身边的宫女,当即有几人在回声消散时落下了泪。

  “不要哭。”他的母亲端妃向她们微笑。那笑容,和她在皇宫中展露幸福时一样雍容华贵。“你们还年轻,花容不该在泪水中衰减。”

  她昂然走入黯淡的离宫深处,挺直的背影诉说着永不屈服。

  从此,端妃果然没有落一滴眼泪。在清寂的日子中,她把心灵交给异族传来的佛教。木鱼的声音,在阴暗的离宫里不疾不徐地回荡。

  当她诵完经,总是虫鸣露重的深夜。有时深泓能从房门的罅隙里看到她独立中宵,朦胧月色勉强能勾勒出她绰约的身姿,漫天星光没有一颗可与她的容颜媲美。然而她是那样沉默。

  有一回,深泓忍不住拉开房门,走到她身边问:“娘娘,我们为什么被放逐?”

  她低头看着他,神情萧索地回答:“殿下,因为妾输给了妾的妹妹,皇后娘娘。”

  深泓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端妃俯身抚摸儿子的脸庞,微笑着回答:“当殿下不会输给您的兄弟。”

  她的世界充满了输与赢,过去和未来都用成败衡量。

  “那……会是什么时候?”深泓有四个兄弟,他想知道无可避免的角斗在何时开始,却没想到有生以来的七年早就身陷其中。

  端妃一边摩娑他的头发,一边亲切地笑着说:“不用着急,我们等着看皇后娘娘的表演。”

  深泓听得不是很明白。端妃蹲下身,在他耳边说:“殿下,您知道吗?想要了解素氏,并不难。只要数数你有几个儿女,再看看他们的母亲是谁,就差不多知道你身边的女人各自是什么样的角色。您的父皇看透了我,但他没看透皇后娘娘——我们等着吧。”

  等什么呢?深泓隐约觉得不是好事。

  果然,在一年之内,他得到两个兄弟的死讯,其中有懿妃所生的太子。他的两个哥哥一死于痢疾,一死于堕马。深泓为他们感到难过,但他也发现:他成了最年长的皇子,跟在他后面的弟弟是皇后所生的秀王和襄妃所生的邕王。

  秀王才三岁,深泓一想到这个弟弟,就感到自己似乎也不能活得太长久了。“娘娘……”他跪坐在端妃面前,双眉紧锁,全然没有孩童的天真。不等他说什么,恭恭敬敬抄经书的端妃放下手中笔,嫣然一笑:“殿下放心,一年之内如果有三位皇子谢世,太反常。殿下不会有事。”

  “娘娘,我不明白。”深泓像所有的孩童一样,喜欢提问。

  端妃想,她的儿子缺乏宫廷的启蒙,必须由她言传身教。于是她敛容回答:“如果殿下也在一年之内离奇死去,皇位的继承轮到皇后的儿子——任谁也觉得其中另有隐情。会有人对她的品性提出质疑,襄妃也不会错失诋毁她的良机,反倒是邕王被立的机会变大。”她微笑,说:“皇后不会轻举妄动,襄妃也不会坐以待毙。宣城里的我们,就清清静静地等着好了。”

  “是皇后娘娘所为?”深泓不大相信。当那女子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常常与端妃来往——她们是姐妹,长得也有些像,都是一样的温和典雅。她待深泓的情谊,仿佛另一个母亲。端妃待她的儿子秀王,也像另一个儿子。

  “没有手段,她怎么能当上皇后。”端妃淡淡地说完,又埋首于经卷。“殿下,素氏女人的真相,从脸上看不出来,从声音里听不出来。但你看她周围发生的事情,就能明白。”

  素氏……与睿姓皇室一起开疆的家族,数百年来,皇室唯一的通婚对象。太安素氏、武威素氏、清河素氏、东平素氏、西陵素氏、南安素氏、北固素氏——素氏七家的女儿,从小受着特别的教育,成长的目标就是入主皇后的丹茜宫,给自己的家庭带来崇高地位和显赫权柄。深泓看了看母亲:她是太安素氏女子当中的佼佼者,尚且在争夺丹茜宫的道路上功亏一篑。真有人能够看透素氏女人的真相吗?

  如今,一个有手段的素氏女子占据了后座……她的儿子是皇帝嫡子,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人。然而,她的后座能保留多久?她的儿子又能稳保嫡子的地位到几时呢?她怎么可能任由一个比秀王年长的皇子活着,毫不介怀呢?

  这里一定有皇后的耳目吧?

  每当想起这,深泓总觉得离宫里隐藏着一双阴森的眼睛。他想要逃离,无意中走入旷野的长草深处,正是在那里,发现了那一面幽深的湖泊,听到了青色少年的建议。

  从那以后,每一次他躲避离宫中的恐惧和孤独,总是不自觉地逃到湖边。

  “我实现你的愿望,但是,要少少代价。十年的爱,十年的被爱,换你的愿望成真一年——如何?”青衣少年每一次都会这样说。

  深泓总是在嘴角显出讥笑:“爱”与“被爱”是什么呢?他可能一生也不会拥有。用这些无用的东西,就能交换实现他难以企及的愿望?

  每一次他都摇头,然后搅乱水波离去。

  一天,他离开湖水回到离宫,没有听到离宫中的木鱼声。一种特异的声音,有节奏的、一下又一下,同血腥一起随风荡漾。他循着那锐利的啸响来到端妃的门前。

  野草丛生的庭院里,有两人脸朝下绑在长凳上。端妃身边最身强力壮的粗使宫女,正抡起皮鞭抽打那瘦弱少年的脊背。鞭梢加了哨,每一下都拉长成一声鬼哭。

  深泓从未见过血珠四溅,也从未见过这挨打的小小少年和另一条长凳上的女人。那女人的神情让他不安:她咬紧嘴唇凝望皮开肉绽的少年,嘴角、眉梢、眼神、呼吸中没有任何一处透露出屈服。

  深泓站在庭院洞门下失声:“娘娘!”

  素丽大方的端妃正在庭院中欣赏恣意乱开的野菊,听到儿子的惊叫后回眸莞尔,似乎对身后的苦刑浑然不觉。

  “娘娘,这是谁?是来偷窃的贼吗?”深泓问。

  端妃的手指放在嘴边,轻轻摇头责备:“殿下,提问就是提问,不要说出你的推测。不要让人知道,你更容易相信哪种解释。”鞭声没有停止,那粗使丫鬟失聪多年,只有端妃的手势能指挥她的行动。

  深泓的目光避开鲜血淋漓的场面,瞪大眼睛望着母亲:“他们是谁?”

  端妃携起儿子的手,说:“这个女人,是我晋封端妃之后,你外公送入宫中陪伴我的丫鬟。有一次我让她代我去探望你生病的外公,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如今你外公抓住了她,将她送到我这里,由我处置……逃走的奴婢被抓住,应该被打死。”

  可她并没有打那女人。

  端妃明白儿子的想法,幽幽地说:“我正在打她——很快,她的心就要受不住疼痛,裂成许多碎片。”

  深泓怜悯地看着那女人——她还不是很老,也许和端妃的年纪相差无几。在他观察她时,她也像有所感应,向他轻轻颔首。深泓挣脱母亲的手腕,走到女人面前。

  “殿下,见血是非常低劣的手段。”那女人说,“希望殿下日后不要像端妃娘娘。我已经离开她七年,而她一成未变。”

  深泓的诧异无法用语言表达:这女人完全不怕,她的双眼已经看到了未来。看透的人,无所畏惧。

  端妃打个手势,一旁的宫女走到行刑者的身边拉扯她的衣袖。粗使宫女望向端妃,停下了手中的鞭。

  端妃步态优雅地走到女人身边。

  “寄篱妹妹……”端妃缓缓地说,“你的姑姑教导你,就像她教导我一样。所以你该明白:我可以宽宥任何一个宫女的背叛,但我不能饶恕情同姐妹的你。”她屈尊地蹲低了身子,在崔寄篱的耳边低声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他的父亲叫做琚勇刚,是个军士。”

  端妃对答案并不满意,摇着头说:“崔氏女子目高于顶,不会嫁给粗鄙的军卒。”

  崔氏?深泓吃了一惊。他所知道的崔氏女子,全是温文典雅的高贵形象——她们世代从事一种行业:成为素氏女子的老师,教她们如何成为皇帝需要的女人,一步步走近巅峰。无论哪个素氏入主丹茜宫,崔氏全族也可从中受益。她们与素氏盘根错节,也是国中了不得的大家族。深泓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崔氏女子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不过惊痛之下仍然方寸不乱的神情,的确像是崔氏。

  “我说什么娘娘都不信,为何还要问我?”崔寄篱的目光冰凉,不为所动。

  端妃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深泓眼看着宫女们抬着绑了崔寄篱的长凳出去,从此再没从任何人口中听到这女人被提起。空空荡荡的庭院中,他直视血肉模糊的少年——对方一动不动,不知是否已经死去。深泓走到他不远处,不敢十分靠近。

  少年微微张开的口中掉出一团东西,裹着血水看不分明,但落地有声。深泓心中一动,忍着对血渍的厌恶,拾到手里。原来是一块漂亮的墨玉佩,约摸铜钱大小,质地非常好。那孩子一直含在嘴里,没有被人发现。

  深泓听到脚步声,慌忙把它藏进袖中。宫女们向他匆匆行礼,抬起血迹斑斑的长凳和少年,又要去深泓所不知道的地方,处理这个秘密。

  “放下他。”深泓忽然朗声说。

  宫女们回身看着他,款款道:“殿下,奴婢们是遵照端妃娘娘的旨意。”

  他的母亲虽然被幽禁,但在这些死忠之间,她仍有至高无上的权威。深泓挺直小小的身躯,昂然说:“端妃只是后宫妃嫔,皇帝的女人之一。而我,我是梁王——皇帝之子!”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镇定威严,宏亮的回音仿佛从这块小小的庭院直逼云霄。连比他年长的宫女们都为之愣神。长凳上的孩子也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微弱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丝。

  深泓的勇气得到回报——廊下传来不慌不忙的鼓掌声。端妃出现在那里,微笑着走向她的儿子。“那么,让他做你的奴仆。”端妃说。“奴婢的孩子,当然还是为奴为婢。”

  深泓原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只是想放这少年一条生路。他点头,第一次运用梁王的权威,得到了第一个扈从。

  少年清醒之后到深泓面前谢恩,是十天之后的事情。

  “小人琚深凝,跪谢梁王殿下救命之恩。”少年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深泓疑心他是否还记得他母亲,是否还惦记他母亲的下落。

  他的名字犯了皇子的忌讳,但深泓已经比端妃明了其中缘故。“你是奴婢,奴婢不能有自己的名字。”深泓庄严地说。

  少年伏在地上没有言语。他一定不甘心。名字是父母赐他生命之后,给他的第二个礼物。

  深泓很明白,但他依然板着面孔,从袖中拿出洗净的玉佩,又说:“奴婢也不能拥有自己的东西——这个归我所有,由我处置。而且,你绝对不能让端妃娘娘知道你曾经有这样的东西。”

  少年还是没有言语。这是他的过去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他一定不会无动于衷,只是藏在了苦涩的匍匐里。

  深泓明白,但他还是用桌上的铁砚将那块玉佩砸得粉碎。鉴于他的力气,砚台重重拍了好几下,玉佩才粉身碎骨,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

  很多年后,皇帝深泓偶尔说到这件事,宰相琚含玄接口道:“是八下。”深泓听了之后,没缘由地感到怅然若失,决定再也不能提起。而宰相琚含玄立刻又说:“陛下救了臣的命……在那时。”这回答似乎暗示着什么,但深泓不能确定宰相是不是已经知道:先皇的每个儿子都有一枚那样的玉佩,上面刻着生辰八字。

  崔寄篱曾在宫中侍奉。如果端妃发现她的儿子也有那样的玉佩,就不会宽宏大量留下这孩子的性命。

  那时,两个男孩看着几案上的石末,半晌无语。

  “我赐你一个名字,含玄。”含着黑石的人。少年梁王说完,把砸不烂的小玉石块扔出窗外。

  很多年后,尽管含玄已经不再为奴,但他还是叫这个名字。他给自己起的字,来自他母亲为他起的名字,或许,是其它人为他起的名字——去掉“深”字,单叫做“凝”,避开了皇家的忌讳。

  含玄是个沉默的少年,但深泓很快就发现他的眼睛灵活。这个不爱说话的男孩,能在别人不说话时,发现对方需要什么。这敏锐的本能或者才华,让他在冷清的离宫里过得不是十分艰难。

  为数不多的年轻宫女不去捉弄他。准备过冬的老鼠咬坏了她们的冬衣,气得她们说出难听的话。很快那一窝老鼠就销声匿迹。宫女们是一群聪明的人,知道离宫中谁敢与老鼠为难——含玄用树杈做了一支弹弓,弹不虚发。有时他会特意把那些丑陋的小动物驱赶到没人的地方再打死,以免宫女们看在眼中花容失色。

  深泓很好奇地看着含玄用石子把那些小动物打得四脚朝天。当含玄也看到他,匍匐在地向他行礼时,深泓恢复主人的庄重,漠然说:“你会打弹弓。”

  “小人是军卒的儿子。”含玄清晰地回答。

  年纪大的三名女官也不去呵斥含玄。春燕归来时,她们曾向端妃抱怨所住的殿阁檐下住了鸟雀,扰人清静。不久之后,那些鸟窝就不知去向。女官们有推测事情的智慧,能猜到是谁做了好事。

  深泓则亲眼看到他的扈从把鸟窝安置到远处的大树上。他还看到含玄站在树下,用自制的简陋无比的弓箭,帮新搬迁的小鸟们赶走了前来骚扰的乌鸦。

  “你还会射箭。”深泓站在他的身后,不动声色地说。

  含玄立刻向他跪倒,伏在地上回答:“小人是军卒的儿子。”

  含玄渐渐成了离宫的一份子。没人再提起他的身世,他的母亲。

  年轻的宫女们知道他沉默寡言,有时会故意逗他说话。春华秋实,夏蝉冬雪,每一样引发她们怀思的事物,都把她们的话题带向宫廷。她们向没见过世面的少年讲述宫廷的繁华,其实是向陌生人倾诉对往昔的怀念。

  含玄是个很好的听众,他的神情认真专注,从不打断别人的叙述。他总是腼腆地向她们微笑,诚挚的目光像是鼓励她们说下去,把所有的心事说出来。当宫女们善意地取笑他的举止没有教养,他会羞涩地应诺,然后在她们游戏似的指教下改过。他学得那么快,宫廷中伶俐的内侍也不会比他更聪敏灵活。为这缘故,有些宫女喜欢他,像喜欢自己的弟弟。

  只有一名宫女与她们不同,她对这个少年无话可说。有一次深泓问她,是不是含玄有哪里得罪了她。她很慎重地回答:“奴婢只是觉得,殿下的扈从与众不同。与他攀谈也许能得到一刻的放松,但与他分享秘密……随之而来的恐怕是更长久的惶惶不安。”

  这些话不知怎么被端妃知道,这个名叫芳鸾的宫女因此得到端妃的器重。然而端妃并没有对那些亲近含玄的人动气。

  “她们都是我挑选出来的宫女。”端妃在又一个冬季最冷的日子里,同儿子一起呆坐在四门紧闭的殿内。来自归霞山的风仿佛要用万年雪寒把这座宫殿冰藏,孱弱的火焰无法抵抗它的威力。端妃似乎已变成一座端庄的雕像,面容平静,语气淡然。

  “我挑选她们的理由,是因她们做事稳重,守口如瓶。”端妃继续说。“可是,她们被‘寂寞’击垮。只有芳鸾还记得宫女的本分。”

  深泓凝望自己的母亲——她好像是世上最坚固的堡垒,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毁她。被放逐的命运令人唏嘘,她却安之若素。强装若无其事,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她是真正的不屈,令离宫中所有人感到敬畏。宫女们从前也许只是害怕她,如今则是对她那令人惊异的顽强感到钦佩。一个能让下人感到心折的人,也能得到深泓的敬服。

  深泓想问她,是什么样的期待让她屹立不动。难道她在渴望他父亲回心转意?他还没有发问,端妃先开口说:“殿下,您要记住,被寂寞击垮的人,只会被同情,不会被尊敬。能够成就大事业的人,永远是那些能够忍受大寂寞的人。”

  深泓明白了。她的忍耐,是为了成就所谓的大事业。“可是,忍受寂寞,就能够让娘娘再度得到天子垂爱?”

  端妃听了儿子的话,神秘地笑了笑。她冰凉的手抓住深泓纤细的手腕,把他向自己身边拉了几寸,侧身对他说:“殿下,让妾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得到天子垂爱,从来不是素氏眼中的‘大事业’。您将来也要娶素氏女子为妻,也许还能君临天下。所以妾要提醒殿下:您也许会看到那些女子互相践踏、斗得你死我活。但您也要知道:她们抢的不是您——从来就不是您。她们抢的是那座宫殿,丹茜宫!”

  她的双眼闪亮,宛如寒夜里的星子。她的神情也让深泓感到自己融化在夜空,冷得无法呼吸:她不在乎任何人,她的目标不是得到男人的欢心。

  “抢到你的人,不算赢家。你那可怜的爱情,算得上什么?就算得不到你的心,但还是得到了丹茜宫,那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素氏。”端妃放开儿子的手,像是忽然觉得冷,背对着儿子向火炉靠近几分。

  深泓隐约觉得,他的生母并不是对他说话。这一瞬间的发泄,是因为她眼中看到了另一个人。他凝视她的背影问:“皇后娘娘得到了丹茜宫……她是真正的素氏?”

  “不。她只是用了一些手段,暂时得到你的父皇。而你父皇暂时把丹茜宫交给她。”提起妹妹,端妃像是说到一个最平淡无奇的人,没有怨怼,没有嫉妒,“我的妹妹很会演戏,但你的父皇也不是傻瓜。他会渐渐发现,素宛嵘不是他想象的恋人。”

  她回过头向深泓宛然一笑:“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丹茜宫等待的主人不是你爱的人,而是你需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