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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重霄


  秋分一过,飘风渐渐捎来寒意。经它在天地间几番涤荡,世间万物一并换了颜色,越来越澄澈的碧空更显高远辽阔,草木却日渐一日弥漫出萧索的气息。

  若有南飞的候鸟自天宇俯瞰京城,定会发现:因帝王卧病而浮躁的宫廷,已经沉静下来。各处按部就班,未见与往昔有多大差别。

  丹茜宫依然热闹。红衣宦官、青衣宫女们不知从何处移来石榴树装点庭院。入宫觐见的平王恰好从旁经过,见花叶之间已有果实,不由得勾起心事,怅怅地叹口气。

  重阳将近,他来向皇后敬献节日所穿的罗衣,特意起早。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丹茜宫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美貌女子在讲俏皮话,正是他的小女儿素澜。她是皇后的妹妹,旁人没有不捧场微笑的。唯独与她年纪相仿的皇后素盈一脸严肃,不知又想什么心事。

  见父亲入宫来,素澜忙起身施礼,趁机使个眼色。平王便知时机不妙,小心翼翼向皇后说了几句套话,越发觉得她待自己的态度比平日更冷淡许多。他硬着头皮拿出重金置办的罗衣,素盈只淡淡地说一句收下了。他又奉上另一件稀罕物品,稍稍有了底气:“这原是要当作传家之宝的,听说宫里需要蓝缎,臣借这机会聊表心意。上年头的东西想必更能辟邪。”

  约在十余天前,皇帝十分信赖的一名僧人说,皇帝起居之处需用蓝色帐幔,取一个“拦”的谐音,方能将病魔驱散。为这似真似假的治病方法,宫中四处悬挂蓝缎,甚至许多树与石上,也缠了蓝色织物。蓝染一时成了京城中紧俏的东西,一月之间价钱已翻了八倍。贵族之中,不乏借进献之机奉承请托的人。像平王这样趁机炫耀的,却不多。

  素盈向来知道父亲性喜卖弄,没将他洋洋得意的神情放在心上,也不觉得一块边角褪色的缎子有何稀奇。三尺宽的缎面一铺开,她便为自己眼拙略感惭愧:上面无数流金溢彩的花朵,在一刹那尽数绽放,美得夺人心魄。花型不过寥寥数种,然而姿态各异,枝蔓纵横繁而不乱。虽然上了年头,仍可看出手法精湛。不难想象,当年这是一幅多么引人注目的杰作。

  秉仪崔落花识得货色,向素盈道:“这是明元皇帝时,宫中针黹女奉旨所制。后来辗转落到您祖母惠和大长公主手中。”她顿了顿,含笑道:“从上面,可以看到当时的整个宫廷呢!”她说得玄妙,素盈潜下心来细看,片刻之后暗暗吃惊:花朵虽然婉转摇曳,排列位置却似曾相识。

  “原来是宫图。”素盈一边说,一边指着青缎中央那朵独一无二的红花。“此处不是丹茜宫吗?向西的三朵稍小的红花、白花是凝芳宫、凝华宫、耽翠宫。那些更小的花,无非是各宫各院——”说到此处,她骤然停顿,忽然想:为何妃嫔寝宫颜色有别。

  崔落花见她僵住,轻声提醒道:“娘娘看到的不是‘宫廷’,只是‘宫殿’而已。”一句话让素盈无言以对,呵一声:“如此蹊跷的东西,倒值得仔细欣赏。”

  平王自是知道其中奥妙,在一旁默默微笑。素澜听说此物稀奇,也凑上去端详。她自小熟知宫廷典故,看了几眼便见分晓,只是不说出来,犹自佯装好奇地嘀咕:“一块绣品,哪里有那么多说法?”

  素盈伸手抚摸那些交错的金银绣线,手指触及的花蔓次第闪亮。她叹服完美的手工,指尖顺着绣线挪移,忽然若有所感,于是霎时了然。“的确不是宫院,而是宫院的主人。原来,明元帝的后宫里,也是这样红白花开,派系分明。”

  崔落花说:“明元帝的第一位皇后年纪轻轻就因病仙去。第二位皇后之选,皇帝起初属意于凝芳宫元妃——所以在这副图上,她是另一朵红花。”

  一向视事平淡的她,口气中也充满崇拜,素盈不禁对她所讲的故事更加在意。

  “可是自从皇后驾薨,凝芳宫不断出事。多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宫中数十盏灯次第爆裂灯花,吓人不轻。更漏无端溢水。书籍图册原本好好的,转身再看时,却变成了无字无画的白纸。香炉里的香是按规矩添的,与其它宫院没有差别,到了凝芳宫却发出辛辣的气味和可怖的声音。夜里脱下来的青色衣服,第二天清晨变成很难看的苔色。衣料的手感如昨,花纹、裁减分明是原先那一件,连细微处的针脚都一模一样,唯独彻底变了色……不论怎么责罚宫人,怪事还是层出不穷。没有一件事可以归咎于无辜的元妃,但明元帝迷信,以为不吉利。渐渐又有流言说是先后作祟,人们开始怀疑元妃与先后之死有关。不过这个指控无法查证,不了了之。耽搁了两三个月,最后册立为后的不是元妃,是贵妃。”

  崔落花指着绣幌上象征元妃的单薄脆弱的红色小花,说:“让她宫中的灯花爆裂,更漏溢水,图文杳迹,熏香变质,衣衫失色……比毒她、咒她、陷害她更难。这些事务分掌在不同的宫司手中,但贵妃能让他们一起发作。她不只是一朵漂亮的白花,也是绣卷上所有银色藤蔓的中心。”

  银白色的绣线已经不能像往昔那样耀眼,但随着她轻轻点触,每一个角落里的白色藤蔓都活跃起来,整块青缎还是被它们牢牢掌握……素盈叹了一声,“既然有这种手段,何必舍易求难?”

  “明元帝幼年失母,尤为憎恨后宫妃嫔相争。假使身为候选的元妃在后位空悬时死去,可能会让他将整个后宫里的女人视为凶手,抛开她们另觅皇后。”崔落花不慌不忙地回答。

  “明元帝时常强调他最恨后宫当中有人死于非命。贵妃封后,三十二年后宫太平。这在素氏的后宫堪比神迹。她的夫君与她相敬终生,她死后,众臣议谥号时也备加推崇:温柔圣善,恭敬鲜言。”

  “原来是懿静皇后。”素盈冷笑一声:“那些女人,只是不能从她手中夺得丹茜宫,也不敢在她的注视下勾结,只能麻木地活到鹤发鸡皮。”

  没有觊觎的对象,当然就没有无谓的死亡。

  崔落花摸了摸那幅青缎,说:“当今圣上的祖母懿静皇后,太安素氏素如慎——娘娘手中的,正是那个女人的遗物。” 崔落花将青幔一卷,背面有墨书三字。字不大,然而笔锋飞扬,气韵不俗。“入宫八年有此成就,想必懿静皇后也很自负。”

  “步天歌?”素盈静静念出了声。

  “她眼中的宫廷,不是一座座位阶森严的宫殿,而是处在人世之巅,枝蔓交错的九层天——这里大多数人只能看到自己所在的一层,不完全知道下面的事,更无法全然了解上面在发生什么。由下而上攀爬的人,踩着花蔓搭成的楼梯,常常走不稳。但她做到了,不仅走上顶峰,还透彻地俯瞰九天。”崔落花停了一下,又说:“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忘记克制自己。曾经有人告诉我,她本打算在背面做歌,但只写了三个字就停笔——毕竟,这只是建在丝绸上的阶梯,走得安静一些,不会错。”

  崔落花转脸向素盈笑笑,“臣的老习惯总改不了,又在娘娘面前多嘴了……”

  她曾是素盈素澜姐妹未出嫁时的女教习,素盈一向敬她,道声“不妨”又转脸向平王道:“送这样一块东西进宫,是什么意思?”

  平王只是趁机献宝,除此之外不曾多想。见女儿又沉下脸,他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不高兴。素盈一看便知父亲没有深思熟虑,冷着脸问:“父亲不知现在是什么局面吗?”

  平王本能地回答:“知道。”

  皇帝卧病,东宫领兵抵挡西陲强敌。按照帝国的传统,此刻的宫廷,由皇后主内,宰相主外。这帝国还有另一个潜在的传统——掌握更多的人,要准备好承受更多的攻讦。国家有成年储君,大多臣子不愿看见皇后趁夫君有病,从幕后走到台前。素盈知道与朝臣较真毫无益处,因此在这最好的擅权的时机,她再一次向他们展现她的懦弱无为。

  “懿静皇后一生过于强势,‘步天歌’三字凌厉逼人。父亲要我把这东西拿到圣上面前,向卧病的帝王示威吗?”素盈一挥手将美丽的青缎打落在地,惊得平王一哆嗦。他连连称罪,心中也怪自己多事,好端端来招惹这个思虑过度的女儿。

  素盈并未用这事苛责他,却也没有放他离去的意思。平王没想到一块助兴的缎子引出许多扫兴。他还等着皇后收下罗衣之后的赏赐——这是传统,走完这个过场,他就可以从这些女人当中速速离去。可是素盈看着窗外发起呆来。平王有出息的女儿们都有点脾气,而皇后素盈一有心事就一言不发,让平王总也无法习惯,每次猜不透又提着心,情愿被她厉色呵斥几句。

  “娘娘——”他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就见素盈站起身向门外走,分明不打算听他说下去。他忙跟在她身后,立在阶前。

  素盈向四下望了望:火红的花朵热热闹闹开了满院。她只是随便说一句秋天的丹茜宫太冷清,添写艳丽的花才好。很快,暖色在渐深的秋意中随处可见。

  平王见她盯着石榴,以为她与自己想到一处。他又了叹口气,斜眼瞄见宫女怀中活泼漂亮的皇孙,心头又嫉妒又担忧。“娘娘,圣上有上天庇佑,龙体康复是早晚的事。娘娘还年轻,总还有机会……”

  “不需平王发愁。”素盈的声音清脆利落,口气却不甚和善。石榴丛中闪入一列红衣宦官,每人扛着一束朱漆长棍。他们弯着腰将棍子放在阶下,又迅速地退走。素盈没有给父亲很多猜测的时间。“听说贵府的总管素平,新近在城郊买了块好地,建了庭园迎娶第四房妾室。此事不假吧?”

  平王怔了怔,点头道:“的确。”

  素盈一声冷笑:“可知道他的地是怎么来的?女人又是怎么来的?”见平王神情迷惘,她又道:“父亲向来御下不严,府里的下人们连不如意的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如今他们在皇后娘家作鸡犬,只怕更加得意,积恶成习,以为世上没几个人能管得了他们吧?”

  平王听女儿口气,已然心虚几分,讷讷道:“是臣失于管教……”素盈哼一声,指着那些棍子厉声说:“这是赏给平王府的——日后府上有人与平民争执,不论对错、不分主仆,先杖三十。家奴胆敢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杖打七十再交官府!”

  “娘娘……”

  素盈走下台阶,弯腰从一束长棍中抽出一根,交到平王手上,又说:“这一根留给府上的总管素平。怎么用,您心里应该清楚。”

  平王接过红漆棍,脸色一片惨白。素盈甩袖走回宫中,撇下他一人尴尬地行礼,领了那一百根棍子,气鼓鼓地出宫。

  素澜跟在素盈身后,赔笑道:“姐姐大义灭亲,做给旁人看看样子就罢了,何必当着众多宫人的面,让父亲无地自容呢!”

  素盈扫了她一眼,目光如冰似雪。“家里从小培养你审时度势,你怎么说出这话?丹茜宫的第一位主人,我们的祖先素太后,为什么失去这座宫殿?还不是因为她的家人飞扬跋扈,民怨官嫌落人口实?我不指望父亲脱胎换骨,只要他这一年安安分分别添乱,我就省心了。”

  素澜抿嘴笑笑:“我向来知道娘娘仔细,可还是忍不住又为娘娘瞎操心了。”她看看姐姐,开玩笑似的问:“娘娘近来怎么了?左一个‘一年’、右一个‘一年’,我依稀已经听过好几遍。”话到此处,素盈又避而不谈,平淡地向她说一句:“我不大能见到父亲,还要你多劝他。”

  素澜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笑笑说:“看到平王刚才的脸色,我就知道要顺道回娘家走一趟呢。”

  她走后,丹茜宫中忽然冷清。素盈像浑身脱力似的,缓缓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不能再轻,不会传到第三只耳朵里,其中意味永远只有她自己明了。

  片刻的疲惫很快过去,她拾起地上的青缎,向崔落花说:“懿静皇后是个人物,事迹必定不止于此。”

  崔落花指着窗外种植石榴的宫人,问:“其中的人,娘娘日后能够认得几个?”素盈看忙碌的宦官宫女之中没有十分亲近的,缓缓摇头。崔落花笑道:“懿静皇后可以记住每一个一面之交的人,名字、生辰、籍贯和职位一丝不错,令人受宠若惊。”

  “啊!”素盈诧了一声,旋即柔柔笑道:“下人有下人自求多福的想法,未必喜欢被高位者牢牢记住。何必生出一事,让他们终日战战兢兢?”

  崔落花也知不该失言比较两位皇后,垂下眼睛,放低了声音又道:“娘娘说的是。每个皇后都有各自的手段。最重要的是,她们都知道如何成为夫君需要的皇后。不这么做……她们就会从九霄之巅坠落。”

  素盈心头一颤,忽感凄凉:人们都在看那瑰丽无匹的花团,看那意气飞扬的“步天歌”,却没留意到:青色是多么寂寞冷清的颜色,无论什么样的花和歌,都填不满那些空缺。

  那些意气风发的皇后们,也曾经被青色愁绪笼罩吗?

  她暗暗嗤笑自己:此时此刻最无用的,就是消沉。她不能在多愁善感中浪费时间。将青缎放到身边,她不紧不慢地换了话题:“崔秉仪,我记得你与王秋莹的交情非同寻常,无所不谈。为什么近来好像生疏?出了什么事?可需我从中说和?”

  素盈被认定生了幻症的那一年,正是王秋莹为她治病,深得素盈信赖。可自从素盈找王秋莹入宫,为突然病倒的皇帝治疗,两人之间只谈些病情,不问其它。今天忽然说出这样体贴的话,崔落花听了不得不生出警惕,连忙说:“臣与她并无隔阂。”

  “没有就好。”素盈莞尔一笑,又说:“你去把她找来。我们去一趟玉屑宫。”

  玉屑宫是皇帝生母为妃时的寝宫,多年来一直闲置。皇帝贪图清静,索性搬入其中养病。他的一举一动向来要被人揣摩,入居玉屑宫而不是丹茜宫,又让后宫之中平添许多猜测。素盈的姑姑钦妃拜见时提过几次,暗示素盈劝皇帝移居丹茜宫。素盈反而以为丹茜宫事务陡增,不是养病的地方,在皇帝面前绝口不提移驾之事。她每日往来两宫之间,殷勤侍奉,渐渐众人也就习以为常。

  崔落花知道素盈要去探病,小声提醒道:“真宁公主一早拿着好几个菊花灯,去求圣上题画。这时候恐怕还在玉屑宫盘桓呢。”

  素盈正从宫女怀里抱过皇孙睿歆,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一边逗睿歆发笑,一边冲崔落花眨了眨眼:“先生,你知道我小时候会说的第一个字是什么?”不待崔落花回答,素盈就道:“是‘爹’。大约我娘为了讨他的欢心,只教了我一个字。”她又问:“你猜,阿寿开口说话的时候,会说什么?是‘娘娘’,还是‘娘’呢?”她狡黠地笑了笑。

  崔落花性本多虑,一见之下不禁再生疑窦,慌忙告退去寻王秋莹。路上凑巧遇到,她急忙一把拉住,到僻静处说话。秋莹大约一边走路一边还在琢磨那些草药,见了崔落花担忧的神色,一点也不能理解。崔落花斟酌几番,觉得无论什么措辞都不如意,爽性单刀直入地问:“圣上的病还能拖多久?”

  自从皇帝夏日昏厥之后卧床不起,这便是内宫外朝最为焦虑的问题。整个皇朝的玄机系在这个至关重要的疑问上,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崔落花深信,王秋莹一定知道谜底——她有那么好的医术,又那么频繁地出入玉屑宫诊疗。王秋莹却不回答,泰然反问:“这是娘娘要问,还是旁人要问?”

  “是我问。”崔落花说着叹了口气:“娘娘今日旁敲侧击,责备我无法从你这里得到她想要的消息。我应该知道的——不然,我对她就没用了。”

  话到此地步,王秋莹仍是不说,垂下眼缓缓道:“圣上的病是不能说的禁忌。我不能跟你讲。”崔落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王秋莹只得摇头道:“是圣上钦命。圣意难违。”她不擅长隐瞒,虽然只有九个字,已让机敏的崔落花想出头绪,释然道:“秋莹,你这固执的性格一点没变。”

  王秋莹舒心一笑。崔落花却不像她这样乐观,摇着头说:“我担心的,就是你的‘不会变’。你要是能稍稍变一下,把你的目光从那些干枯的草药上,移向人们多变的脸,就好了。”

  “我不过是个过客,不会一直都在这里。把自己捏成宫廷的形状,出了宫门又如何自处?”王秋莹轻笑一声,两人一同往丹茜宫走去。走开几步,王秋莹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摸出一只银色圆盒,递给崔落花。“我见许多宫女交换这个,也向人弄来一点。”

  “冰糖莲子?”崔落花边走边打开看,笑起来。“快过重阳,又到宫女们结拜的时候。你不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何必准备这种排遣寂寞的礼物?”

  “我听说十分要好的宫女之间,一起分吃了冰糖莲子就是莲子姐妹,发誓‘同甘共苦’,日后便如同家人一样。”王秋莹眼瞅着她,低声道:“落花,你怕我看不懂别人的脸,我却担心你以后越来越难做——娘娘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会越来越多。你想事事先知先觉,要让自己有得忙呢。”

  崔落花默不作声走着走着,怅然道:“她十二岁时,我已觉得她很特别,可是从未想过她真能登上后座。更没想到,她二十岁时,会是这般光景。崔氏一直担当素氏的老师,但素氏的表现总能让我们大吃一惊。”

  “所以后位从未自素氏的手上旁落。我们的娘娘,也流着素氏的血。”王秋莹不知想起什么,神采黯淡下来,“但愿娘娘能够心想事成。”

  “咦?”崔落花诧异地看看她,不知这样的话怎么会从她口中冒出来。

  “你没有看到——圣上昏迷转醒的那天晚上,娘娘的神情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提起来就费解:“我从来没想到,她那样小心柔弱的人也会有那么坚决的眼神。就好像是……将要死去的人是她。在所剩无多的日子里,碍她事的人,她会毫不留情地踢开。”

  她们一起转过一个拐角,堂皇的丹茜宫便在眼前。入宫之前的崔落花,是皇后的老师,入宫之后,她是皇后的女官。她似乎是宫廷之中与皇后相处最久的人。然而她也开始觉得,并没有什么人,可以仗着资历说自己了解后宫之主。

  丹茜宫比任何人更擅长塑造一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