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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上部结局


卓嘎
嘉措转过头来,见到我,也惊赫的瞪大了眼,然后把好好推开了些。
好好看到我,哭喊着我听不懂的汉话飞快跑了过来,她可能要下楼。我下意识往边上移了一下,却没想好好冲下来时推了我一把,我一个站立不稳,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恍惚听见德吉在尖叫“阿佳……二哥,二哥快来,坏女人把阿佳推下来了……”,然后嘉措在喊“魔女”、扎西在喊“女人”、公公婆婆在喊“卓嘎”;莲的惊叫声、卓一航的惊叫声、所有人都在惊叫……
见嘉措如飞一般落到我面前,把我搂在怀里。“魔女,你没事吧?魔女,佛祖保佑,你会没事的。菩萨保佑,魔女,你会好好的,啊?你说话啊,说你没事的……“
伸手抚去他的眼泪,我的家长,动不动就哭,像什么话?一个大男人啊,哭起来眼泪流得乱七八糟的,一点都不好看。“我没事的,挺好的。”我说,感觉到两腿间有一股温热的水流出。“只怕,我们的孩子又要离开我们了。宝宝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不愿叫我们阿爸阿妈,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们走了……”
“不会的,魔女,我们的孩子不会离开的。他会叫我们阿爸阿妈,你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阿妈。你一定会好好的,宝宝也会好好的……”他把我的手放在他脸上摩挲着,“魔女,我爱你,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爱你,我现在跟你说了,你不要笑我,我真的爱你,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我一直不敢承认,不敢相信自己会爱上你这个野女人,现在我承认了,不只我,还有扎西、宇琼、朗结和边玛,我们都爱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给我们生一堆孩子,我们会有一堆孩子,他们都会叫你阿妈。魔女,你一定要坚持住,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县上的医院,找汉族医生,他们技术好,像你的卓叔叔一样,他们一定会留住我们的孩子的。魔女,你别闭眼睛啊,魔女……”
我摇了摇头,怎么这么瞌睡呢?强行睁开眼笑了,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着,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你别哭,你是家长,是他们的榜样,怎么能哭呢?”然后再转过头,看到了扎西,见他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着,脸因痛苦都有些变形了,便伸手过去,让他抓着。“扎……扎西,对……对……不起,孩子没能健健……康康的,让……让你……失望了……”
“魔女,只要你好好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扎西哭着说,泪水掉在我手背上,热热的。
意识越来越模糊,却在努力的睁大眼,想把眼前的每一张脸都看清、都记在脑海里。
就听我身边的扎西大喊了一声“我杀了这个坏女人!”拔出刀就往缩在楼梯一角、吓坏了的好好冲过去。“不要,扎西……”我下意识的想拉出他,却没能成功。
然后所有人都去劝,嘉措、卓一航、朗结、边玛、宇琼、莲……,他们都在喊着,拖着,现场混乱极了。
突然就见卓一航的身上开出硕大的一团红花,混乱的场面突然安静,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的事我是听莲说的。她说在混乱中,大家都在抢扎西手上的刀,也不知怎么的,那刀就戳进了卓一航的腹部。所有人都吓呆了,还是嘉措最先反应过来,请了村里的年轻人,把卓一航和我抬进了县医院。
在医院醒来已是三天后,在莲的搀扶下去看了卓一航,他胸上绑着纱布,半靠在病床上,宇琼坐在床边正为他削水果。
见到我,他的笑容依旧温和。“卓嘎,你怎么样?”
除了我的名字,其它的汉语对我来说就像天书。但他的笑却让我明白,他没事。
这个男人,来我家过新年的。年没过成,却挨了一刀住进了医院。让我们这些作主人的,真是愧对客人啊。
第四天,嘉措没跟任何人商量,带了被子去县上公安局自首,说是他扎伤了卓一航。尽管卓一航万般求情,甚至说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刀子的,但因为嘉措的认罪,最终还是被公安带走了。
这次意外,造成了我又一次流产。医生说,今后我可能再也要不成孩子了,说我子宫已经严重脱垂,成了一个危房,不能再给宝宝安全。
也许,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上天惩罚我,让我没有孩子的吧。从医院回到家里,坐在佛前的垫子上,望着那七只圣洁的水碗,呆呆出神。
前几日,我家还热热闹闹,唱着跳着设想着今年的新年应该怎么过;转眼间,这屋里就变得冷冷清清,青稞酒已经发出酸味。
嘉措不知关在何处,朗结和边玛、宇琼都在医院里照顾卓一航,公公婆婆一夜之间,平添了许多白发。
只有扎西一个男人。他仍如往常一样忙碌着。只是,在嘉措被带走的那一刻,他突然苍老了许多,变得更加沉默。

好好
嘉措抬起头看着她,俩人的眼神纠结在一起,让我的心说不出的痛楚。我不忍再看也不能再看,猛然放开了他,转身蹬蹬走去,到梯子边,见她挡着道也不让开,便顺手推了一把,想不到她竟如一片羽毛般飘了下去,吓得我目瞪口呆。
楼下传来德吉的尖叫声。
听到嘉措撕心裂肺一般的狂喊:“魔女……”然后飞一般从我身边跑了下去。
魔女?我的心再一次粉碎。原来,他一直叫着的魔女不是叫我啊?原来,他一直想着她惦着她,即使在我身边,心中挂念的都只是他的魔女,而不是我这只燕子!
天啦,我真是傻啊,竟然傻到自己身边的男人日夜想着他人而不自知。
无意识的从楼梯下去,看到下面已经乱成一团,卓嘎的脚边慢慢浮起一团血雾,我一屁股坐在梯子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我怎么如此恶毒如此残忍?我怎么如此不顾后果的去伤害这个无辜的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老天爷,你惩罚我吧,你把我收了去吧,我不是故意要伤她,我管不了自己啊,老天,你收了我去吧,收了我去吧……
看到扎西拿刀向我冲了来,觉得这样也好。死了吧,就这样死了吧,一了百了。我闭了眼,等着那一刀戳进胸口。
然后,莲抱着扎西叫着不要啊,卓一航也拉着扎西的手臂、还有嘉措、朗结、边玛、宇琼……大家都在呼叫,也不知叫些什么,把个小小的巷道搅得尘土飞扬。
然后,见嘉措抓着扎西的手臂舞来舞去的,卓一航的胸上就开了硕大的一朵红花了,艳丽如血。
后来来了一帮不认识的人,把我关进了这间小屋,随着门外的上锁声,一切都安静下来了。
仅有的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光线。外面,又开始飘雪了。
我挪到靠墙边的卡垫上,慢慢的展开睡袋。
想明,想他那双温暖的大手。迅速从背包里翻出那玫小小的钻戒,依旧那么璀灿,套在无名指了,大小合适。
果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原来的尺寸。难怪人家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将手指竖在眼前,逆着光线,修长漂亮,小小的钻石在无名指上闪着炫目的光。它,还能永远流传下去吗?
每天有人送吃的,糌粑,开水,除此外,再无别的了。对于一个囚犯,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求。不知道卓嘎怎样了?还有卓一航,愿上天保佑他们都平平安安。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老天爷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个人吧。
屋里很冷,我把睡袋裹在身上。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再怕黑,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小屋里,唯一的愿望就是让老天的惩罚早一点降临。

卓嘎
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村里人把罪过都归到了好好身上,当天就把好好关了起来,锁在村委会的房子里。公公还说她故意伤害了我,如果她不推我,我就不会滚下来造成流产。说等卓一航出院后,再去县上告她。
我不同意公公的做法。孩子走了,是因为跟我们没有缘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和莲带着砖茶和哈达去找了村长,跟他求情,让他放了好好。
村长答应了,带我们去了村委会。他让人打开锁,让我们自己进去。屋里很暗,仅有的一张卡垫铺在屋角,好好坐在上面,裹着睡袋惊恐的看着进门的我们,然后突然就扑进了莲的怀抱,哇哇大哭。莲不断地安抚着她。
站在屋子中央,小屋里异常的寒冷。好好,多么娇贵多么傲然的一个女子,这几夜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看她俯在莲的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柔弱,毕竟不是她熟悉的土地,无助的她,怎么度过了那些凄冷的白天和夜晚?
已经听扎西说了好好和嘉措的事,也有些同情她。女人的爱并没错,错只在爱来时没有选对时机。
我过去帮她把睡袋装好放进背包里,提起先出了门。然后莲搂着好好跟了出来。
那一晚,莲跟好好一直坐在火炉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第二天一早,莲就叫上我和扎西,说好好要走了。
我们送她到公路边,拦了一辆路过的旅游车,好好上车的那一刻,转头看着我和扎西,说了句什么,然后鞠了一躬。
莲笑了,抱住了她。我也笑了,帮着把她的包提上了车。
卓一航伤还没愈就出了院,他和莲走了,说要去想办法让嘉措出来。然而最终嘉措还是被判了两年刑,服刑期间,由于路途遥远,我也不可能去看他。但只要有人去拉萨,我都会托人给他带衣服带吃的。只是想让他知道,无论如何,他的女人他的家都还在。

好好
阳光还没照到地面三尺的地方,门突然开了。这不是送饭的时间啊,我转回了头,见莲出现在门边,看着我,眼里是无尽的疼惜。
好好……
莲……叫了一声扑过去,俯在她怀里哇哇大哭,如一个在外面受伤的孩子突然见到了母亲。
回去吧,路开始通了。莲说。
我点着头,泪水纵横。
那一晚,莲陪了我坐在火炉边,听我讲我在遥远的北方城市里的那个家,讲那个有一双温暖大手的男人,讲北京城里某一角落那套房间里温暖的灯光……
好好,经此一劫,你长大了。莲说。
只是这成长太残酷了。我往火炉里放了一块牛粪,第一次觉得这牛粪的味道是如些的清香。
代价是太大了。不过,总算雨过天晴了。
莲,你还不走吗?
公路通了,我还想到处走走,等我回内地的时候,一定去北京看你。她笑着说。

我是第二天早上离开的,莲和卓嘎、扎西送我到公路边。天气晴朗,阳光照在身上,和煦温暖,如明的手。
回头打量着这片山谷,远处的村寨饮烟袅袅,牧人吆喝着牛羊走在山道上。
这里,真的很美。
莲,能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吗?收回目光,看着身旁的莲,轻声说。
哦?!莲吃惊的看着我。
我对不起她。淡淡的说,这些天,真的如一场梦。打着爱的旗号,伤了她却不自知。说完,对着卓嘎深深的鞠了一躬。
好好,为你高兴。莲抱了我一下。回去好好过日子。
一辆旅行车驶了过来,伸手拦住,一个人踏上了归途。身后,朝霞染红了天。

卓嘎
那个血色的大年初一渐渐远去,公公婆婆日甚一日的忧郁。
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后来也曾怀孕,但都相继流产。无论我怎么小心,男人们怎么照顾我,不让我干活、不让我喝酒,都没能逃脱流产的命运。莲帮我弄了好多中药,吃得我一闻药味就吐,如此也没能让任何一个孩子在我肚里呆上三个月以上。
没有孩子,意味着我们这个家后继无人。
没有孩子,意味着男人们再辛苦的干活也没有意义。
没有孩子,意味着我这个女人不应该还占着窝不下蛋。
当偶尔听见公公婆婆在小声的商量要给儿子们另娶个女人时,我所有的无助所有的悲伤顿时就找到了出口。那一晚,嘉措和宇琼又喝醉了,我坐在露台上,搂着黑鹰,唱了一夜的牧歌。
太阳下去了
月亮爬起来
阿妈的织布机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着白云回家了
……
这是我唱的最后一首歌,也是我最喜欢唱的一首。
从小唱到大。每当唱起这首歌,总能想起阿妈的酥油茶、想起奶奶的转经筒、想起阿爸的青稞酒;今晚,我还想起了嘉措霸道的吻,想起扎西深情的眼睛、想起了朗结挣回的第一笔钱、想起宇琼做的小藏袍、想起边玛稚气的玩闹……我的男人们,他们的脸依次从我脑海里浮现着,又依次退去,如此反反复复,直到脑中一片空白!
高亢的调子很合我的嗓音,却从来没有一次唱得像今晚这般荡气回肠,唱得肝肠寸断!
第二天,雪后初晴,朝霞把群山染成了金色。我收拾了一个小包裹,带着黑鹰,向远山的修行圣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