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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过年


我叫好好,你现在知道了。燕子不是我,这个好好才是我。你满意了?你把我剥得体无完肤了,你让我再也逃不掉了,你终于困住了我,你终于让我心甘情愿的跟了你来,你满意了吧?现在是不是轮到你要逃了?得到手的,总归不是最好的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好好,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好吗?


好,你说!


卓嘎是我妻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的习惯,不允许我丢下一大家子而不管不顾的跟你走。我是长子,我有责任带领兄弟们一起维系那个家庭……


他还没说完,我就抢过话头,尖声说这只是你的借口,嘉措,我不信那个。你就想两个女人都霸着,让我跟着你,做你的唯一,你又想霸着她,满足你的面子。


不是的,好好。我是没办法才这样……


你没办法?我看着他,泪水不停地流着。你是没办法爱我还是没办法抢走她?你这混蛋,你这坏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找你吃了多少苦。我在那个破县城里,见人就问认不认识嘉措,认不认识这样一个男人。你知道别人怎么笑我?别人说我男人跑了,没本事,还出来找他。嘉措,你真的是我克星吗?你真的是这辈子来折磨我的吗……我一边哭喊着,一边后退。


他过来搂着我。你别这样,好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回家过年来了。


你回家过年来了?我呢,我也要过年,我也要过春节啊。你把我一个人扔在拉萨,说走就走,你以为我是什么?破布啊?我在他胸膛上捶打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冷静点,别这样好吗?村里人会看见的!


看见又怎么样?我又没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嘉措,你跟我走吧,咱们去拉萨,去内地,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都跟着你,像你说的那样,永远不离开你,好不好?我搂着他的腰,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这时,外面传来莲和卓嘎说话的声音。嘉措推开我,说好好,回去吧,外面太冷了。然后转身向外走。


我站在院子里,仰脸看着灰暗的天空,心冷到极点。


抹干泪,深深吸了口气。出去,见莲和那个女人站在土墙边说话,嘉措则在她们身后。


笑笑走过去。


卓嘎来看你,他怕刚才扎西吓到你了。莲说。


我笑,心却在滴血。替我谢谢她的关心,我没事。


莲用藏语跟那个女人说了。那个女人看着我笑,又说了句什么。


卓嘎叫我们回去,要吃晚饭了。莲说。


好。我点了点头。


那个女人转身拉了嘉措的手,向来路走去。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嘉措和她都穿了缎面的藏袍,男的高大结实、女的修长苗条,嘉措的长发配着她乌黑的小辫,走在这条山路上,两边是干枯低矮的灌木丛,人与景显得那么和谐,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如果那男人不是我所爱的,面对此情此景,也会发自心底的赞美一声:好一对璧人。


好好,他们才是一对,你不觉得吗?莲说。


我不再说话。


咱们走吧。她再说,拉了我的手踏上那条小路。


卓嘎


藏历新年初一前的一天,即藏历最后一个月的二十九,是我们驱邪避魔吃“咕嘟”日子,“咕”在藏语里是“九”的意思,“嘟”是面食。


这天,扎西和我、宇琼一起,早早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嘉措和朗结、边玛在厨房的墙上画上吉祥八宝的图案。


下午,扎西在天井里用糌粑做“魔鬼”,我在厨房里准备“咕嘟”,揉了一盆面。有的面疙瘩里包上羊毛,有的包上炭,有的包上盐,有的包上辣椒等,这些物品像征人们的思想行为。吃到什么,就说明这个人的心就像里面包的东西一样。不过是个新年凑趣的玩笑,却能让一家人吃得喜笑颜开。


在做“咕嘟”时,嘉措就站在灶边,把肉丁、萝卜丝、奶渣、人参果、熟豆以及蔬菜等九种食料按顺序搁入沸腾的锅里。公公在外面叫嘉措出去喝酒。


他答应着,就是不动身。公公又叫了好几次。


“去吧。”我用肘碰了他一下。


他看了我一眼,“女人,你就那么想我出去?”


“十步路我就能看到你。”我笑着,“爸拉叫你好几次了。去吧。我这不用你帮忙。”


“不想去。”


“去吧,啊?要不爸拉又要骂你拴在女人腰上了。”我笑着瞄了他一眼。


“好吧。”他把手上的作料碗一放,转身往外走。“终究要来的,逃也逃不掉!”


“叫你喝酒,又不是叫你去打鬼!”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这些日子,他粘得我都晕呼了。都说女人结婚第一个月最幸福,而我的新婚除了眼泪就是忧伤。反之,在历尽磨难后,幸福却突如其来的降临了。自己所爱的和爱自己的,都在身边守着,每日享受着他们的关爱也关爱着他们,生活是如此的甜蜜,美好得让人担忧,生怕这样的好日子哪天突然不见了。


这时,扎西拿了一个糌粑团进来,在我身上滚着,嘴里念着“让所有的疼、所有病、所有的烦恼,十二个月、三百六十天的疾病和四百六十种邪气,所有灾祸都带走,从此你就平平安安。”念完,抓着我的手在面团上按上手印,让我往上吐了口水,就拿出去了。


这是驱鬼的一个仪式,每个人都要用面团这么滚着,这么说着。然后将面团扔到糌粑做的魔鬼周围,晚上再拿出去在十字路口扔掉。预视着新的一年没病没灾,没难没祸。


我用盆盛了“咕嘟”,端出来放在天井的小桌上,大伙议论纷纷,互相还打趣着对方可能会吃到什么,所有人都一脸期待。宇琼拿出碗放在盆边,边玛拿了张丝巾蒙了我的眼,把勺子递到我手上。我轻轻的搅动着,舀起一勺放在碗里,再搅一下,再舀起一勺放进另外的碗里。如此这般,直到每人一碗为止。


扎西是第一个吃出东西的人:羊毛。我们笑着,扎西的性格跟羊毛一样,柔软善良。嘉措吃出了石头,大伙笑着,说他的性格如石头一样坚硬,倒也差不多。吃出木柴的是卓一航,说明他是个热情的人。朗结吃出食盐,咸得直吐舌头,公公说“这还真应验在你这头懒牛身上,不愿干活,屁股像盐一样重。”


宇琼吃出了个小娃性状的面团。更让大伙哄堂大笑,这说明宇琼可能在外面会有私生子。“宇琼,你要在外面有了孩子,可千万记得抱回家啊,我给你养。”我笑着,乐得直不起腰来。


公公却看着我,说:“我家卓嘎多好,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愿养,你们几头牦牛有福啊!”


莲吃到了瓷片,婆婆说这可不准。莲怎么会是尖牙利齿的小人呢。好好吃到了带刺的果子,莲说这个准了,她就是个处处不挠人的家伙。好好不依,非要把果子放进莲的碗里,大伙再一次笑闹开来,互相在对方碗里翻着面团里还有什么东西,你追我赶的,搅起了新年的第一个高潮。


天黑时,我们把剩余的“咕嘟”倒进破罐里,公公说:“邪魔的鬼啊,今天让你在我家吃饱喝足,你就走吧,带走所有的邪气晦气、困苦灾难,你不要回头,去那遥远的地方吧!”这就算结束吃“咕嘟”了。没吃饱的人,愿吃啥等会儿可以重新做。


边玛和朗结拿着青稞竿做的火把,在每间屋子里跑一圈,一边跑一边喊:“魔鬼出来,魔鬼出来,你该走了!”我则端着扎西用糌粑做的魔鬼跑出家门,所有人都跟在我后面,嘻嘻哈哈的笑着闹着,公公在后面使劲鼓着掌,把魔鬼送到路口扔了。


村里送鬼的年轻人都集中在我家门前的草地上,点起了熊熊大火,围着火堆翩翩起舞。月上房顶时,我们才散了往回走,我笑着叮嘱大伙儿不准回头,谁回头就会把魔鬼再带回家的,大家笑着答应。


到了家门口,公公婆婆准备了荆棘、糌粑和一桶水,关着大门。我们在外拍着门,佯装大声地喊“开门”。


婆婆在里高声说:“回家的人请唱我们家的门歌!”


于是我们就开始唱歌,“开门了开门了,我们的门槛上镶有黄色的金子;开门了开门了,我们家的门槛下方镶有绿色的松石。开门了开门了,我们的门槛左边镶有红色的玛瑙;开门了开门了,我们的门槛右边镶有紫色的檀木。开门了开门了,里面的门闩是白色的海螺。”我唱主歌,男人们和着,和谐而吉祥的调子高亢优美,把这大年的前夜煊染得更加热闹。


唱完歌后,里面升起了火光,想必是婆婆点燃了驱邪的荆棘。大门徐徐开启,我们一个一个的跳过火堆,公公和婆婆往我们身上抛洒糌粑和水珠,这是防止魔鬼跟着回来。却让大伙再一次兴奋,跳着躲着冰凉的水滴。见好好拉着嘉措的手臂又跳又笑,美丽的脸庞流光溢彩。


她也许是无意的吧?这样想着。转身把水珠浇到莲的脖子里,趁机甩掉那突如其来的不舒服。


好好


接下来的日子,不停地提醒自己。别勉强他,由他选择,走还是留,要我还是要她,让他自己作主。尽管每时每刻都如万箭穿心,每时每刻都如在油锅里炸,眼神仍不由自主的追随他的身影,醒悟后总是低了头,一次次黯然神伤却换不来他偶尔一次回眸……


我,老了吗?我,没有魅力了吗?整天面对两个曾经海誓山盟今日却如同陌路的男人,怎不让人绝望!。

我甚至想,走了吧,回拉萨去吧,留在这里,徒增伤悲。然而,接连的大雪,交通中断,想退也难。看着那连天连地的雪幕,浪漫唯美得如仙境一般的雾松,却没有一丝欣喜。触目所及的一切,都能触动心底最深的伤,继而泪水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坐在野地里或是坐于小窗边流泪的时候,偶尔能碰到嘉措从另一端传来的忧伤的眼神,带着深深的歉意。歉意于我何益,我要的是你的爱你的关怀,情人间的两情相悦,不是朋友间的相敬如宾,难道你不明白?

每当这时,莲总是坐在一角,默默地看着我,眼里有着明显的担忧。莲是个好女人,无论是谁,她都放在心上,无论什么事,她都能理智处之。只是莲啊,我如能把感情收放自如,哪有今日的苦?情这个东西,放起来容易,想收回却比登天还困难。

整天看着卓嘎张扬的笑。她总是那么无所顾忌的、很没形象的大笑着,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触动她笑的神经,这个女人仿佛就是笑神投的胎,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的笑声,捂了耳朵也无济于事。

她当然是值得开心的。这天,当我坐在后面廊下的木栏上,胡乱翻着相机里的图片时,那清脆的、张扬的笑声又不合时宜的钻了出来。心里想着,她当然可以高兴,几个男人侍候着,夜夜春色满室。不是都说性爱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吗?有这么几个男人滋润着,也难怪人家神采飞扬、笑声都能如此清亮。只是,那些围着他的、充当化妆品的男人们未勉太过作贱自己,一个萝卜还有一个坑呢,几个人就非要上那一张床,还装出一副谦逊的表情来,真是好笑。

站起伸了个懒腰,前后左右活动了一下腰部。这时,里面传出隐隐的哭声,怎么回事?刚才还闹哄哄的互相玩闹,怎么会哭起来了?把手机放进袋子里走出去,见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女人正拉着嘉措阿妈的手哭泣。私下里问朗结,才知道她是嘉措的舅妈,说她的女儿刚结婚却不跟丈夫同房,天天晚上把刀放在枕边睡觉。

为什么啊?我问。

达娃喜欢他。朗结向另一头低着头不停地捻羊毛的宇琼指了指。

哦,表妹爱表哥,经典的老故事。我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这才是爱情,一个女人本来就只能爱一个男人嘛。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嘉措一眼。

在我们这儿可不是这样,一个女人可以同时爱兄弟几个的。像卓嘎,她对我们几个就很好啊。朗结小声分辩着。

是吗?几个男人分享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不是太……哈哈!我捂着嘴怕自己笑出声来,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虽说对嘉措有把握,其它人呢?特别是那个扎西,一脸的仇恨,仿佛我抢了他的女人一般。

朗结的舅妈走了后,卓嘎到楼下去了,他父亲把嘉措和扎西叫了过去,商量着什么。见嘉措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扎西则低了头一声不吭。我把边玛拉到后面,问他怎么回事。

明天是藏历的二十九,是个好日子。爸拉想让宇琼加入我们。边玛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说。

什么意思?加入你们?他本来就是你们的兄弟啊。

好好姐,你不明白我们的习惯。在我们这儿,兄弟长大了是不分家的,大家娶一个老婆,一起生活。

我明白了,你爸是让宇琼也和你们的女人在一起,对吗?

嗯。爸拉已经说了多次了,大哥不同意。所以没办成。

这次呢?你哥会同意?

刚才好像是同意了。爸拉要这么做,大哥也没办法。

你大哥不爱卓嘎,对吗?

边玛好像没明白我这话,想了一下才说不会的,大哥是家长,他怎么可能不爱我们的女人呢?

你们的女人并不是他的女人啊。我说,边玛,你不明白吗?结婚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事,不是一个女人和一群男人的事。

可是,边玛傻兮兮的看着我说在我们这儿,结婚本来就是兄弟们一起的啊。我们的女人就是大哥的女人,这有区别吗?

卓嘎跟你的哥哥们在一起,你不嫉妒?我看着他,真是可怜这孩子。如此怪异的、有悖常理的事情,他却可以当成理所当然来接受。

嫉妒?边玛看着我,好像我是白痴一样。他说怎么会呢?我们是兄弟,在一起生活是应该的。我们的女人都爱我们,我们也爱她。如果兄弟相互嫉妒、相互仇恨,那我们家怎么可能富裕?

就为了富裕,你们就几兄弟娶一个老婆?边玛,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比爱情还重要?我摇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观念上相差十万八千里,对事物的认知一开始就不一样,没有交流的基础嘛。

钱当然重要了,没有钱,我们家会让人瞧不起的,没吃没喝,那还有什么意思?边玛理直气壮的说,直接把我雷倒了。

钱比爱情重要。对于我这个从懂事起就认为爱情是神圣的、是自高无上的人来说,还真是新鲜。虽然,我们生活的文明社会里,现在也有不少的男女为了钱不惜一切,出卖灵魂出卖肉体,但至少还要扯了爱情这张布遮一下羞,说自己对老头有感情对老太有爱恋才跟他的。无论这话让人信与不信,说还是要那么说着,强当安慰自己也安抚别人。敢说自己就是为了钱为了富裕才嫁个男人或娶个女人的,我至今还没碰到过。

在这里,在这片圣洁的土地上,爱情已经伦落成富裕的桥梁了吗?它已经变成金钱的附属物了吗?我的爱情呢,是不是也成了富裕生活的拌脚石?变成可有可无的旧衣服?

再一次悲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