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好好：欢喜佛

我盘腿而坐，其他人也学了我的样一字排开坐在草地边上，谁都没有说话。你可以说是眼前的美景震住了我们，你也可以说是燃姑寺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压住了我们。总之，一向无拘无束我们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在明媚的日光下双手合十。

信步走在小村子里，好奇地东张西望。燃姑，在藏语里是“羊头”的意思。为什么要叫羊头寺？我用四川话问一个抱着小羊路过的村人，他摇着头，不知他是没听懂还是他也不知道。所有的房子是典型的藏式建筑，极富民族特色。村子中心有个大石头，上面有个大窝，石头边上立着四根木头，挂了很多哈达。传说当年格萨尔王征战到此时，他的部队就是用这个窝把砖茶打开。我们在村里转了转，再没看到其它足以吸引眼球的东西。便慢慢向燃姑寺走去。

说实话，燃姑寺很小。在藏区行走的这些年，去过的寺庙多不胜数，比这漂亮比这辉煌的多了去了，从来没有一座寺庙会让我心跳加快的。此时，看着这座小小塔楼，我却感到心脏有了不堪承受的重量。

是因为那些传说中的欢喜佛吗？

这又与我何干？不过是男女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的佛像而已。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对于我们来说，如吃饭喝酒一样的正常。那么，是缠绕在一起立于高墙之内按受人们膜拜而让我们好奇了吗？也不是吧。记忆中的很多寺庙都有这样的佛像，任何一个画面想来都带了些恐惧。

在跨进大门那一刻深吸了口气，让嘣嘣乱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

“吱呀”一声，珠红的大门徐徐打开。

满脸沧桑的老僧立于门边，含笑看着我们。

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迈步进去，触目所及的佛像、唐卡全是男女俩俩相抱，或愤怒或安详。男佛一律高大威武，女佛一律婉约娇媚。楼下楼下共有108尊。特别是沿着窄而徒的木梯上去，殿堂正中一尊巨大的欢喜佛贯穿了整个楼层，周围有四尊欢喜佛面对着四方。佛像神情极及威严，没有一点污秽之感。老僧说，楼上代表天堂，楼下代表地狱，这样的佛像，并不指男女之事，而是佛菩萨用大无畏的精神大愤怒的气势、汹涌的力量和摧破一切的手段，战胜内心的“魔障”从而迸发出喜悦的意义。记得在拉萨，有次和莲逛药王后山，在摩崖壁画上就看到不少这样的佛像。当时的我满脸不屑，说什么佛教要禁欲嘛都是愚弄人的玩意儿。莲看了我一眼，说好好，不明白别胡说，这些佛像所代表的意义远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

这样搂在一起还能是什么样的？我说，指着石壁上两个相抱着如交媾的男女说。

莲回头看了我一眼，说这是藏传佛教密宗修行的一个法门，很多寺庙都供有这样的佛像，因为密修本尊皆为双身相抱的形式，因而内地有人习惯于叫做“欢喜佛”，并且如你一样认为是种有悖于传统道德的淫乐形式，其实这是错误的看法。这种功法只有高僧大德者才能修炼，原因就是因为普通的修行者定力不够。因为这种功法是镇压的象征，即把一切异教徒提在手上踩在脚下，表现出大愤怒大无畏大胜利的英雄气概。你看他们赤身裸体，象征着脱离尘垢界。男的代表方法，女的代表智慧，两者结合，代表方法与智慧两者合一。其实我认为它还有一层意义。

什么意义？听着莲淡淡道来，我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敬意。再不敢拿不屑的眼光看那些佛像。

看看咱们眼前这个世界，莲指着山道上迤逦的转经队伍。说男男女女何其之多？人们为什么不是随便抓一个就能上床呢？

莲，在这个地方你居然能说出上床两个字？

直观啊。用什么词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听的人能明白。她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主要是是，莲大先生，我洗耳恭听。我摆出一副垂道呤听的样子来。

莲“扑哧”一声笑了，继续说：在茫茫人海里，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找到跟我们各方面都堪合之人，只有碰到那样的人我们才有跟对方相亲的冲动。为什么？就是因为一个单纯的男人或是女人，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人，男女相合才是完整的单位。只有男或只有女都只是片面的。出家当尼姑或是出家当和尚，各有各的理由，但出家之后的学习就只有一个目标，即圆满足具、不假外求获得解脱。阳而具阴备，阴而具阳德，阴阳相合是为圆满，修正所得即为快乐。只不过这快乐可不是你想的床上的快乐，而是用最浅显的方式来解读修行后的目的。

那个下午，我沉默，久久不语。

现在，我坐在燃灯寺的二楼上，小窗处透进一抹光刚好照在我身上。想起一身布衣徐徐走在山道上的莲，衣袂飘飘神情淡然，对眼前的一切竟然也萌升出了敬意。

我不是个佛教徒，无论是莲的解释还是眼前老僧的解释，我都没明白多少。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人搂在一起在干什么？恐怕三岁小儿都明白。然而不信教的我，对信教的人却是尊重的。常想信点什么总比不信什么的要好吧？看看咱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有多少权利在握的人、有多少这样那样的组织，用各种手段从事着都可理解的凡情俗事却偏要编出一大堆高尚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做这样的事采取这样手段那怕是取人性命也不是为了一已私利而是为了普天下的大众。好笑吧？确实好笑。他们也是欢喜佛吧？佛教门砍之外的另一种欢喜佛，真正为了肉欲和金钱而欢喜着的“佛”。

同样的高高在上，除了金钱和权利什么都不信的人，如果让他们去当刽子手恐怕都不用心理训练吧？有了点权就自认高别人一等了，臆想出来的观念用权利二字作为方法强加于人，以神的名义放荡却还要让别人认为他是高尚着的。

我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着，对着眼前那尊高大得仰视也难看清表情的胜乐金刚匍匐下去。我知道我拜的不是神佛的法力无边，我拜的是把这种世俗儿女私下做的事情以高尚的名义奉上大雅之堂的人。

原来，所谓的不能摆上桌面的行为换一种方式换一种说法，也是可以让人膜拜的。原来，所谓的放荡不过是卫道士们站在阳光下标榜自己的高尚回到私室还不一样搂了女人求取欢乐。

想想这些年来，别人看我异样的目光，认为我一个一个的男人换着不像个贤淑的女人。贤淑的女人是不是就不应该享受性爱？贤淑的女人是不是就不需要身体的快感？看看眼前的佛像，金刚怀中的女人，那迷醉的眼神，那柔软的腰肢，那颤巍巍的乳房……如没有男人的浇灌，女人如花也会早早雕谢了。

离开燃姑寺，那沿途的美景不说也罢。无论哪个时节，川藏线都是最值得选择的一条线路。满山遍野的金黄啊，再不会拍照的人举起相机一按，出来的都是美伦美奂的景。

终于到了拉萨。